她这一句“到家了”,让夏时心中一酸,忍不住偏过了头去。夏间这才把帷幕取下来,内疚道:“姑娘,婢子知道不该冒冒失失地跑来,可是婢子实在是 ”她眼眶里终于啪嗒啪嗒地落下来泪来:“婢子实在是 想着您,想着你们 而且 ” 夏间说到正事,也来不及想着失态不失态的事了,连忙自己随手擦了眼泪,急急忙忙道:“姑娘,您可一定要小心定北蒋府的西府!” 嘉兰愣了一下,原本还心中酸涩,此时被心惊全然取代:“怎么说?” 夏间定了定心神:“早前一段时候,定北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西府蒋三少爷蒋长虎要死要活的要娶一个女人回家,为此还求到了吴过山头上 您知道吴过山吗?那是吴越舟的庶兄。” 嘉兰过了一遍脑海中的人,她能跟先前朱嬷嬷告诉她的事,把蒋长虎对上号。蒋长虎应该就是蒋三老爷十六岁的庶长子。只是,她对吴过山知之甚少,于是她迟疑地摇了摇头。 夏间也不意外,解释道:“您不知道也正常。吴过山是庶长子,来历本来就说不清。婢子打听过了,他早早地被吴家扔到定北来,本来一直是个籍籍无名的小角『色』。” 夏间想了会儿,才继续道:“后来好像是 好像是临安镇一战,他突然就得了重用,护国城现在就是他统领。但是您也知道,吴家跟咱们家惯来就不对盘。” “是啊,那蒋长虎怎么会求到吴过山头上?”嘉兰不解地问道,这里头牵扯了两个她都不熟悉的人,她一点儿概念都没有。 夏间对这些都仔细地打听过,此时说来便十分仔细:“婢子刚来定北城,就想着 就好好地打听了一下定北蒋府的事。” 听她此话,嘉兰便明白,夏间一直都记着为自己“打前站”,她是真的在心心念念着重逢。 夏间没有过多地强调自己做了什么事,而是挑拣重点的事说:“婢子发现,定北城和护国城表面上还过得去,吴过山跟蒋长虎关系还不错。吴过山有时到定北城来商量军务,闲暇时候,都是蒋长虎陪同。”夏间顿了顿,一咬牙道:“婢子在花柳巷见过他们许多次。” “你 ”夏时的惊呼脱口而出,嘉兰却十分冷静地继续问道:“那蒋长虎要求吴过山什么呢?”她对于夏间出没花柳巷以及为何要出没花柳巷,一概不问,这让夏间心中大松了一口气。 “这个婢子也不知道。”夏间迟疑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道:“但是婢子觉得应该跟蒋长虎喜欢的那个姑娘有关系。其实婢子也是听一个姐妹说的,她说吴过山喝酒的时候,半真半假地向蒋长虎要那个姑娘。蒋长虎答应了,吴过山就把那个姑娘讨走了。后来也的确不再闹了。” 嘉兰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说不出的怪异。不管是蒋家还是吴家,放任两家后辈这样打交道,总有点儿不太对劲。难道就不怕后辈泄『露』什么机密吗? 嘉兰想了想,再问:“你知道蒋长虎喜欢的那个姑娘是谁吗?” 夏间摇了摇头:“婢子没见过那个姑娘,她出门都带着帷幕。倒是听人叫过她,都叫赖姑娘。” “赖招娣!”嘉兰几乎是灵光一闪,猛然脱口而出道! 夏间愣了一下:“姑娘,您说什么?” 连日里压抑在嘉兰心头的阴霾,仿佛被陡然撕破了一道口子!她怎么就忘了!那一团『乱』麻的仇从何来,有一个突破口就在她身边! 定北蒋府!那块玉佩! 嘉兰兴奋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在房中慢慢地踱步。夏时等人一时都震住了,面面相觑地等着嘉兰开口。 嘉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件事急不得,急不得。玉佩只传给嫡子,就算这个“赖姑娘”是赖招娣,那玉佩又是怎么回事?跟蒋长虎有什么关系?跟吴过山又有什么关系? 她需要把这些问题,一个一个弄明白。 她需要夏间。 嘉兰停下了脚步,看着夏间道,想开口把她留下来。可是,她却看到夏间眼眸低垂,正在无意识地绞着自己的衣角。 夏间欲言又止,她的脸上,有着鲜明的愧疚和不安。 嘉兰兴奋地心情仿佛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她这一次才真正的,陡然冷静了下来。 她坐到椅子上,真切地看着夏间,温和地问道:“夏间,你过得好吗?” “什么?”夏间冷不丁突然被问了一个这样的问题,一时愕然地抬头看着嘉兰,没有回过神来。 嘉兰便再问了一次:“今日也有人陪你来,你过得想来也不错吧?” 夏间抿了抿唇点了点头:“他叫江河,是慈幼院的孤儿,后来当了慈幼院的管事。”她简单地把江河的身世一笔带过。 “他这么大老远陪你来,也辛苦他了。”嘉兰叹了口气:“家里没什么男眷,我刚刚也一时疏忽,委屈他一个人做冷板凳。夏满,你去招呼一声,给他端羹汤暖胃,茶水驱寒。” “姑娘!”夏间微微急切地唤了一声,她似乎见到嘉兰对他们这么好,心中不安而又忐忑。 嘉兰却冲她笑了笑:“这是礼数,是应该的。”嘉兰静静地看着夏间 夏间脸上已有定北风霜的刻痕,原本那个傲娇而又率真的夏间,身上也多了几分沉稳和干练。 夏间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她无权再贸然打搅。 嘉兰不愿夏间内心愈发的纠结和痛苦,她直接明了地挑明道:“我原本是想留下你的,你知道,我一向来都喜欢而且信任你。可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夏间和夏时同时看向嘉兰,夏时更是惊讶道:“姑娘?” 嘉兰偏头看了夏时一眼,又笑着看向夏间:“因为你已经有自己的生活了呀。如果我再把你带走,你慈幼院的孩子要怎么办呢?在门外等着你的江河又要怎么办呢?我需要你,但我也未必需要你时时刻刻都留在我身边。他们需要你,兴许比我更加需要。” “姑娘啊 ”夏间声音里已经渐渐有了哭腔,嘉兰却转过头去看着夏时,也十分认真道:“如果你也有一日,发现有人更需要你时时刻刻在身边,你也要记得跟我说呀。你们都太好了,要找一个能像你们一样能干而又值得信赖的人,真的很难呢。” “姑娘啊!”夏时终于破声而哭,可她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姑娘,那么认真的在告诉她,她们那么好那么好,好到她宁愿自己没有耳目手脚,也希望她们能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们何德何能,能遇上这么好的姑娘!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难过的事,哭什么呢?再说了,我还是要留夏时在身边好些时候的,现在可没人比我更需要你了。”嘉兰温柔地给她的两个大使女递上了帕子,自己也悄悄地擦了眼泪。 “夏间,你再跟我们说说吧,你在慈幼院过得如何呢?”嘉兰岔开话题道,她唇边勾着笑意,一如往初。 她的笑容就像一只无形而有力的大手,挪开了压在夏间心中的巨石。 夏间不再纠结迟疑,她擦了一把眼泪,笑容里又显现出几分在蒋府时的明媚:“姑娘,我手下有十个小孩子呢!虽然也就只有五六岁,大的七岁,但也很不错。他们都很乖,也很听话。” “慈幼院的资助可还够?”嘉兰关切地问道。 夏间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您也知道,战事时常吃紧,钱粮都紧着青壮年,这些小孩子饱一顿饿一顿的,都是随缘。定北还有好些孤儿,更是干脆抱团成了乞儿团,打架分食。我手下的孩子,都是实在打不过人的弱儿。” 嘉兰眉头微蹙。夏间最见不得她家姑娘眉头微蹙的难过模样,连忙道:“姑娘放心,我能靠刺绣养活他们的!”她说着,又自己笑了起来:“说起来,要不是我这一手刺绣,也不会被庄家媳『妇』惦记着,还特地来告诉我,巾帼蒋府招绣娘!” “您回定北的消息,在定北城还是云里雾里的,根本打探不出虚实来,也不知道是谁在把水搅浑了。”夏间有些不满,她总觉得嘉兰就该好好地坐在定北蒋府最好的院落里,锦衣玉食衣食无忧。 嘉兰便笑:“云里雾里的,对我们反而有利。既然有利,便暂时不用去管。”她想了想,又问:“你有没有想过带着你的这些孩子搬到巾帼城来?” 夏间愣了一下,复尔大喜,瞪大了眼睛道:“姑娘!”她一声喜呼完,又懊恼地摇了摇头:“姑娘,婢子还是留在定北城吧。不然,谁来帮您打探消息呢?” 嘉兰没想到她到这时候还惦记着这件事,一时心中感慨万千。 夏时也想夏间来巾帼城,这时迟疑道:“婢子有个主意。” 嘉兰点了点头:“说来听听。” “姑娘,您也知道,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在茶馆酒楼里头总是最多的。”夏时慢慢地思量道:“要不,咱们把夏间的小孩子接来巾帼城,在巾帼城开个慈幼院,再让夏间在哪儿开个酒楼?这样又能打探消息,又能照顾周到。” 嘉兰的手轻轻地敲着桌子,半响,点了点头:“这是个好主意。但是慈幼院一事,得跟萧哥哥商量。” “萧哥哥是谁?”夏间疑『惑』地问道。嘉兰听到她这一问,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叫萧肃政这一声“萧哥哥”实在太顺口了。这原本只是路上的代称,现在原该叫“萧统领”才对。 像定北城这样的主城,武官统领战事,文官管束庶务。但巾帼城因为实在破败,统领战事和管束庶务的职位,暂时都由萧肃政来管。 “是巾帼城的萧统领。”夏时代嘉兰解释道。夏间便点了点头,不再多问。 嘉兰轻咳一声,才继续道:“至于酒楼,不要开在定北城,也不要开在巾帼城,开到闻喜镇或者浊沙镇上去。至于具体开到哪儿,我再研究研究。” 她还记得当初选择巾帼城的原因 它进可攻,退可守。她也记得蒋老夫人反对的原因 巾帼城的进退,都太被前后的重镇牵制。既然这样,那不如先到这些重镇去一探究竟! 夏时和夏间都是为嘉兰马首是瞻,当即就拍手叫好。 夏满这时也从外头进来禀报:“姑娘,那位公子催了婢子好几遍,问夏念恩 夏间姐姐,你现在是叫这个名字了吗?他问你什么时候能回去?” 夏间当下就脸『色』通红地点了点头:“对 姑娘,实在是失礼了,婢子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催这么多遍 ” “他不知道我,对我留你这么久感到紧张焦虑才是人之常情。”嘉兰反而笑道:“你原来有新名字了,那也好,以后就叫你念恩。” 嘉兰说罢,又对夏念恩道:“城门现在落锁了,你们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去。在府上住一宿,明天一大早,我让维勇哥哥给你们两个亲卫,套上马车送你们回定北城。我来安排把孩子带来巾帼城的事,一旦落定,就给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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