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兰笑着点了点头,老广师傅把旱烟收了起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二姑娘,那您的意思是?” “您觉得,如果我们设学堂,教技艺,如何呢?” * 回到巾帼蒋府之后,嘉兰把一日的所思所想都写了下来,然后坐到了蒋老夫人床前,将所有的事一一告知了蒋老夫人。 蒋老夫人一边听,一边点头,等嘉兰说完,她才问道:“兰姐儿,你的想法很好。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这件事至始至终都得我们家砸钱进去,怎么长久?” 嘉兰愣了一下,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她并不气馁,当即就慢慢思索道:“在一开始,我们家确实要破费一阵。但是慈幼院的人手可以帮我们开垦荒地,还有那三间铺子 ” 蒋老夫人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咳咳 那我们为什么不招揽手脚伶俐的人呢?” 嘉兰张了张口,怔怔地看着蒋老夫人。蒋老夫人眸中神『色』温缓,没有丝毫责备的意思。嘉兰却觉得有些沮丧,她再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是会陷入太过自以为是的境地 她的善良,有时候显得那样的天真。 蒋老夫人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嘉兰的手:“兰姐儿,你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能想到这些,原本就无需沮丧了。” “可是 ”嘉兰的语调里有些微的失落,但她很快就把失落掩饰起来,而是认真地看着蒋老夫人道:“您说得对,如果至始至终都是我们家砸钱进去,金山银山也经不起折腾。慈幼院里的人能帮我们,我们设学堂、教技艺,这些人或许也都能为我们所用。但是,这毕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我们要重视远处的收益,但也不能忽视近处的弊端。”嘉兰正『色』道:“祖母,您再给我一段时间,我再好好想想。” 她顿了顿,倔强而认真道:“我确实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蒋老夫人定睛看着她 她的眉宇间,已经渐渐显现出母亲的聪慧和清明,父亲的坚毅和果敢,而又有自己独一份的韧劲。 蒋老夫人的神容渐渐和缓下来,她点了点头:“是啊,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她说罢,高声道:“福如,把家里的账册拿给兰姐儿!” “祖母?”嘉兰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着蒋老夫人。 蒋老夫人唇边含着欣慰的笑意:“你要好好想,就得知道我们到底有多少家底。兰姐儿,你别怕,大胆去想,祖母还在,能给你兜着底!” * 嘉兰拿到巾帼蒋府的账本,才意识到自己家身家其实颇为丰厚。蒋老太爷和蒋老夫人在出事之前就提前转移过一部分财产,而且她们并没有被抄没家产,所以家产剩下了大半。如果他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这些钱财足够她们巾帼蒋府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但如果要做嘉兰想做的事,就需得好好规划 “人”、“钱”、“势”,每一样都不容易。 嘉兰没有急着纸上谈兵地想方案,她除了埋头读书,便是外出了解巾帼城 蒋老夫人自从把账册交给她之后,就完全放任她在巾帼城行走。嘉兰还吩咐夏满带着小寒出去跟这些老兵和城中人闲谈,她甚至还从善礼那儿借了湖沼来,意在打听设学堂、教技艺的可能『性』。 萧肃政过了半月,也把慈幼院的标准交给了嘉兰,一同交给嘉兰的,还有能为慈幼院所容的大概人数。 这个慈幼院,暂只收容十岁以下无亲无故的孩童以及战场上残肢断臂家中无人的老兵。巾帼城里,这样的孩子寥寥无几,多的都是老兵。说是多,其实也就是数十人。 嘉兰去见过这些老兵 情况实在不容乐观。先不说他们身体不便,关键是他们的精神,也极为颓唐。嘉兰拜访一圈下来,居然就见到两三个还会把自己收拾齐整的人。这个认知,让嘉兰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她坐到团圆楼里,喝着这里不知道被泡过多少次的茶水,看着楼底下冷清的街道发呆。萧肃政刚要送走闻喜镇的官员,一从里间出来就看到嘉兰坐在窗旁发呆。他想了想,送走了人,又折回了团圆楼。 柏良制止了乌桕,没有再跟上团圆楼,让萧肃政只身上楼。 “容我一座?”萧肃政走到嘉兰面前,朗声问道。 嘉兰回过神来,看着他愣愣地眨了眨眼,然后才点了点头。这巾帼城能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他们这几天虽然交集不多,但是偶尔也会在街边擦肩而过。嘉兰身边的人也都习惯了,也没做声。 “这楼底下,有什么风景?”萧肃政顺着她的视线也向下看去。嘉兰一笑,顺着他的话指了指楼下的人:“灰败颓唐,了无生趣。” 这样的话,太难从她口中听到了。萧肃政不由一惊,立刻看向她。却见嘉兰继而说道:“可是就算这样,他也还是挣扎着走在这条路上。兴许家中高堂犹在,妻子殷殷以盼,稚子嗷嗷待哺 ” “总有一样事情,让他牵挂这人世间。”嘉兰喝了口茶,叹了口气。 萧肃政默然一瞬,问道:“你是想问那些老兵?” 他的默契让她心中些微有些感念,但又觉得似乎理应如此。她点了点头,定睛看着萧肃政:“我去拜访了你告诉我的老兵,他们的状态实在不能算好。我看到他们,就一直在想,他们活着是为了什么?” “是什么让他们牵挂这人世间?”嘉兰进一步问道,又叹了口气:“我原本天真地以为,设学堂、教技艺,是个很好的法子。但是我直到见到这些老兵,我才忽然想到,就算是我愿意教,这巾帼城里,愿意学的人又有多少?” 萧肃政看着她,半响才道:“住在一娘巷的老贾,他要陪着在战场上救了他一命的老狗。住在十娘巷的老易,他答应过他哥哥,要把侄子找回来 ” 萧肃政慢慢地跟嘉兰讲这些老兵的故事,三言两语,就能将他们内心的痛苦和执着娓娓道来。 嘉兰听得很认真。阳光照耀在她的脸上,脸颊透着淡粉,柔丽而又甜美。萧肃政看着她,心境十分的安宁和平和。先前和闻喜镇差点谈崩的心绪,竟只是看着她,就从压抑中获得了片刻喘息之机。 他说得便也越来越多:“ 住在八娘巷的老丁,就是你见过的可能最齐整的老兵。他家本来是做木材的,跟老广很熟。结果他家去护国城郊砍树,一家全都死于鞑子之手。他怒而从军,结果断了一臂。” 嘉兰叹了口气:“怎的要去护国城郊伐树呢?那儿那么容易遇到敌军 唉。” “这我倒是不甚清楚。只知道是定北特产的植木,只是娇弱难养。因为纹路的缘故,很受都城追捧,所以卖价很高。”萧肃政道:“相比这种植木,我反而更喜欢定北的英雄树。沙土易生,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 “我知道英雄树,善礼的木马不就是由定北特有的英雄树雕刻而成的么?啊,还有大哥哥送给我的那一套木雕,都是英雄树雕。毕竟是定北独一无二的特产植木 独一无二?”嘉兰把这几个字在心中反复酝酿,突然睁大了眼睛:“我想到了!” 我今天写完这一章,突然觉得很欣慰 感觉我们的嘉兰,虽然还跌跌撞撞的,但是已经在慢慢地茁壮成长起来了。 她的根基会越来越稳,最后长成能够遮蔽他人的参天大树。
第135章 英雄树 嘉兰这突然的惊呼, 让萧肃政愣了一下:“你想到什么了?” 嘉兰神采奕奕地看着他,神容轻松,笑容里带着她面对亲近之人时,惯有的狡黠:“我想到生财之道了呀!” 她倒也不遮遮掩掩, 直接把这个法子告诉了萧肃政:“萧统领,你刚刚也说了,英雄树是定北独一无二的特产植木。既然是独一无二, 那为何不在此处大做文章呢?” 萧肃政先小小诧异道:“既然是你的生财之道,你怎么这么爽快就告诉了我?” 嘉兰微微偏头,笑道:“因为在这巾帼城,不管是那条路, 都得经过你们的手。与其我们家一家独大, 还不如跟你一起合作来的方便。” 萧肃政也是一笑,当即就问:“二姑娘倒是想得开。既然这样,那我便问上一问。老丁家伐树, 是因为该树花纹独特, 而且难以移植栽种,故而稀少。物以稀为贵,所以才能成为名贵之木。” 嘉兰点了点头, 萧肃政才继续说道:“但是英雄树却并非如此。它树体灰白,既没有浓郁的香气, 也没有独特的花纹。而且它容易种植, 虽然只有定北有, 却并不罕见, 反而没有多少人刻意来培育英雄树。而且英雄树枝干虬奇,难以有整块的木头来制作家具,就算是定北的普通百姓家,都不大用英雄树。” “那你为什么 我是说,那二哥哥为什么会用英雄树雕刻木马给善礼呢?”嘉兰并不为他的话而感到沮丧,反问道。 萧肃政看了她一眼,因为她一时语错,他知道嘉兰已经猜出那匹小木马是他代替蒋善义雕刻给善礼的了。 他沉默了会儿,才道:“英雄树,它之所以名为英雄,就是因为它不惧风沙,一旦根深蒂固,生而一千年不死,死而一千年不倒,倒而一千年不朽。” “这才是它的独一无二。”嘉兰颔首看着萧肃政,平静而温柔道:“萧统领能看到它象征的价值,那我们也能让其他人看到。在都城,所谓的名贵,有时都是被人捧出来的罢了。” “你要捧英雄树?”萧肃政讶然地看着嘉兰。嘉兰偏了偏头:“这只是我心里一个粗略的想法罢了。能不能捧出来,也不好说。我对植木了解得实在太少,也不知道英雄树还有没有其他的用处。” “不过,它既然是定北独一无二的,那想来比那些处处都有的东西,更有价值。”嘉兰继续道:“所以,我得好好地琢磨一下。” * 嘉兰是个说做就会做的人,她拜别萧肃政之后,先着手请教老广师徒。他们毕竟是木匠,对木材自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来的人是广岁雨,老广因为出门会友,没有前来。 “二姑娘好奇英雄树?”广岁雨也不客套,行礼之后就直接问。 嘉兰点了点头:“你们经常跟木料打交道,可有用得到英雄木的地方?” “姑娘也知道,要做家具,最好挑那些笔直而枝干庞大的树。但是英雄木的枝干如同盘龙,虽然有的英雄木也有巨大的主干,但是这都是有好些年头的英雄木了,很少而且往往太短。”广岁雨跟嘉兰这些日子也十分熟悉了,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广岁雨继续说道:“不过,英雄木毕竟是定北常见的木头,而且又有好名号。定北军眷多,常常自己砍了英雄木来做牌匾,也做棺木。至于做一些小件的家具,也是有的。还有做独木船,渔民也常用。” “丧葬 ”嘉兰沉『吟』一会儿:“这倒确实是一条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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