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兰还听到他拉着春花喃喃:“我之后把我的小手串拆了,我们拿铜板吃面去!拆下来的手串再给你做一条。你的就好好戴着,谁给都不许,不要丢了 ” 嘉兰看着蒋老夫人给孩子们戴手串,脸上笑容不停,她看着这个慈祥的老人,心底一片温软。 “蒋二姑娘,你还有多少出人意料的地方?”肖夫子不知何时挪到了嘉兰身旁稍远处,低声叹问。她这一整场宴请,可谓宾主尽欢。不说让小孩子喜爱和高兴的精致糕点和素食,就说眼前这个绑着铜板的红手串。它编织精巧,简单却不粗陋。绑上几个铜板,正好免了他担心蒋府赠礼过重,让他无法管束,孩子们也生出说几句简单的吉祥话就能混混度日的错心。也免了礼物太过贵重易丢的烦忧。而且昭楚人以为红绳吉祥辟邪,但是定北这样的红绳却十分难得,这是都城的产物 她的礼物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嘉兰转过身,看着肖夫子,微微一笑:“这不过是寻常接人待物之礼,不敢说出人意料。不过,先生放心。学生再愚钝,也要对得起先生给我的《国策》呀。” 她嫣然一笑,眸中如有萤光,映照着正午骄阳的光芒。 悄咪咪地说,我特别喜欢这一句话:“巾帼蒋府,好像一下子,褪去了此前的陈旧和沉重,显『露』出鲜活的本『色』来。” 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我心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_:3」 _ 感觉她们的前途一片光明,想想就很高兴。
第149章 师生 孩子们在蒋府闹腾了一整日,等暮鼓响第一声时, 才依依不舍地跟嘉兰、嘉竹和善礼挥手作别。 肖夫子没急着走, 而是站在门口, 对嘉兰道:“你府中事忙, 不得空出府来慈幼院。不过, 既然我已经担了你先生的声名, 今日算作行了师门之礼。明日, 我来你府上授课。你定个时辰?” 嘉兰没想到肖夫子居然会主动提出授课一时, 她连忙道:“那未时三刻,先生方便吗?”肖夫子点了点头:“妥, 就这样。你把《国策》第一篇看了,明日我来考。” 说罢, 他带着小孩子们, 拂袖而去。 嘉兰静静地站在门口,一直等到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才带着善礼和嘉竹离开。 * 翌日,肖夫子依约而来。 嘉兰将他请到了西后院的书房,虽然书房就他们二人,但门是打开的。寿比也代表蒋老夫人到了西后院, 就跟夏时等人坐在书房门口的树下打络子。 肖夫子一进书房,先指了指多宝阁笑问:“你也不嫌把这些东西摆在这里碍眼?” 嘉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肖夫子指的是书房多宝阁上放着的慈幼院孩子的赠礼, 大都是泥洼、刺绣、木雕小马一类。嘉兰的房间虽然素净, 但窗台上摆着的是青花白底瓷梅瓶, 多宝格上原本端的也是一个雅致。这几只泥猪泥娃摆上来, 实在有点儿不伦不类。 但嘉兰只一笑了之:“师门之礼,哪有碍眼一说?” 肖夫子不置可否,走到多宝阁前,随手拿起一只小泥猪放在手里看了看:“哦。对了,这是谁送的来着?” 嘉兰一看,笑道:“是阿默送的。那孩子虽然不会说话,但手巧呢。” 肖夫子把玩小泥猪的手明显地停顿了一瞬,他把小泥猪放回去,又指了指一旁的木雕小马。他手指刚落到那匹木雕小马上,嘉兰便道:“这是冬瓜送的。” 肖夫子索『性』把手缩了回来,背在身后,转过身来看嘉兰:“你都记住了?” 嘉兰笑道:“先生,他们兴许昨日才认识我,但我并非昨日才认识他们。”她从要给这些孩子们与老兵结对开始,就熟悉了他们每一个人。她或许会冒险一试,但从来不做盲目而无准备的事。 肖夫子稍一想,就明白了过来。他也不再故意做没有意义的试探 其实,管嘉兰是不是刻意把礼物摆在书房让他看到的呢?她能有这份心意,就已是难得。更何况,她是真的能记住每一个人,和他们所送的礼物。哪怕这些礼物,对这些勋贵人家来说,连个小玩意儿都算不上。 肖夫子便干脆地坐到了嘉兰的书桌前,还朝嘉兰也挥挥手:“坐。” 这便是要上课了。嘉兰心底有隐隐的兴奋和期待,她一坐下来,手就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国策》上。 肖夫子看了一眼她的手,笑了一下,却道:“先不说《国策》,我问你,沙家的事,你处理干净了吗?” 嘉兰呆滞了一瞬,没有想到他突然问了一件这样的事。她迟疑地问道:“先生的意思是?”她这句疑问刚刚说出口,紧接着便道:“我明白了。” 沙家的事,她大意了。 她其实并没有改变还在都城时的思维方式。这种事,她一直以来都只是出个面,后头扫尾的事从来都没有『操』心过。就连在皇后诗文会上,她跟诸位贵『妇』杠上也毫无畏惧,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只要不犯下大错,就都有都城蒋府在后头兜底。 但是现在,她身后,没有都城蒋府了。 “多谢先生指点。我立刻派人去『摸』清楚沙家的底细。”嘉兰严肃道。 肖夫子追问:“『摸』清楚沙家的底细,然后呢?” 嘉兰愣了一下,看肖夫子神『色』不似作伪,她琢磨了一下便道:“『摸』清楚他的底细,就能知道他是不是瑕疵必报之人。也能知道他可能会以什么方式进行报复,更能抓住他的把柄,从而在他报复之时,能加以应对。” “如果你有能力斩草除根呢?”肖夫子盯着嘉兰的眼睛,继续问道:“你为什么不斩草除根?” 嘉兰吓了一跳:“还要杀人吗?” 肖夫子笑了一声:“谁告诉你斩草除根就是要杀人?杀人不如诛心。”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靠了靠。他的神『色』看起来平静,可这平静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嘉兰想了想,却摇了摇头:“诛一人心易,诛万人心难。沙家是一个家族,我不可能压得他彻底抬不起头。哪怕他这一支没落了,总有人能立得起来。原本引子不过一件小事,如果我真要斩草除根,可能带来的就是延绵不绝的仇恨。” 嘉兰看着肖夫子,十分认真道:“那日的事,对我来说本已了结。但是您说得对,便是我以为了结,别人却并不一定这样想。所以,我须得做好应对报复的准备,不能被人打个措手不及。” 肖夫子靠在椅子上看着她,听她说完,才道:“连沙家你都这么手软,你就打算这样去报你满门血仇吗?” 嘉兰浑身一颤,就像是伤口被人撕裂,汩汩地流出鲜血来。 肖夫子从椅背上直起身,直盯着嘉兰,一字一句道:“二姑娘,你就打算这样去报你满门血仇吗?” “这与您无干。”嘉兰半响,才僵硬地从唇齿间憋出这几个字来。 肖夫子重新靠在了椅背上,神『色』散漫地点了点头:“嗯,对,无干。” 他说罢,十分随意地换了个话题,仿佛从不存在先前的『逼』问:“你之前不是跟老广说,想要让慈幼院的人学得一技之长吗,现在为什么停滞不前了?” 嘉兰大松一口气,努力地忘掉之前的痛苦,缓缓道:“因为要促成这件事,得先让他们活过来。除此之外,还得有充足的资金。我家也无法一直投入而毫无收益,所以我现在在琢磨如何用英雄树赚钱的事。” “你想利用它的独一无二?”肖夫子一针见血地道:“它的独一无二可值不了几个钱。” 嘉兰笑道:“值不值钱,不是它自己说了算。我大姐姐教过我,在都城,什么都是要捧的。字画要捧,诗词要捧,花鸟鱼虫,都要捧。”她想到嘉梅,神『色』中『露』出几分思念:“当然,大姐姐也说过,站得越高,跌得越狠。捧是个学问。” 她轻叹一声:“如果您见过我大姐姐就知道,相比我来说,她才更会经营持家。” “所以你就想,除了捧英雄树,还要找到它真正有用之处。”肖夫子此时不再是疑问,而是肯定道。 嘉兰点了点头:“我对捧这门学问掌握得不大好,还是真正有用对我来说更靠谱些。” 肖夫子哈哈一笑,捋了把胡子慨叹道:“你跟你大姐姐要是联起手来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神『色』里鲜明地表达出他对这个可能『性』的无限期待。 嘉兰抿唇而笑:“我倒是想先跟先生联手。” “哦?”肖夫子又坐直了点,整好以暇地在椅背上轻轻地敲着。 “想跟先生讨个主意。”嘉兰将先前想好的问题问出来:“我想买一片英雄树林,先生以为,买哪儿最好呢?” “浊沙河边的娘子村里,十二娘子军祠旁边的那一片英雄树林最好。”肖夫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 素来沉稳如嘉兰都忍不住睁大了眼睛,流『露』出对他不假思索的惊讶来。 “娘子村十室九空,留一室也是孤儿寡母,离巾帼城主城不算近,人烟稀少。若论保密,没有地方比这儿更好。而且临浊沙河,你哪怕真造围墙围起来,也只用围三面墙。”肖夫子停了一会儿道:“那里的英雄树其实为了祭奠十二娘子军,特意种下的。可惜后来,十二娘子军祠无人祭奠,那片英雄树林自生自灭 ” 肖夫子叹了口气:“如果二姑娘真要用那里的英雄树林,也顺手修一下十二娘子军祠吧。” 嘉兰是知道嘉竹她们常去十二娘子军祠玩的,倒从来没听过使女和侍从禀报十二娘子军祠有什么不妥。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先生,您好像对英雄树也很关注呀?” 肖夫子短促地笑了一声:“是啊,家有有人偏爱。”但他显然不欲多说,说完这一句,他就将《国策》翻开道:“来,我们开始上课。” 嘉兰便也不再追问,顺着他的指引,开始读《国策》。 * 肖夫子出蒋府时,天刚刚近黄昏。天空里连绵一片火烧云,绚丽而热烈。他定睛看了会儿,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不由抹了把眼睛。指腹接触到眼角的湿润后,他叹了口气,转到团圆楼提了一壶酒,敲开了老广家的门。 老广叼着旱烟,正叨叨地看着广岁雨做木工活。他一看到肖夫子,先看他手上提的酒:“哟老肖,你这是提了 女儿红?” 老广眯起了眼睛,放下了手上的旱烟。 “你怎么提了女儿红?”老广问道。女儿红,一般只有家中女儿出生、生辰、及笄、出嫁才会喝的酒。 “老广啊。”肖夫子轻车熟路地走到他放酒碗的地方,拿了两个碗,坐到了他家院子里的石桌旁。老广跟着坐了过去,在石桌上敲了敲旱烟。 “我从那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肖夫子先灌了一大碗:“二十年了啊 老广,二十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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