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与我娘亲何干?”嘉兰缓缓开口:“她在世人眼中, 称得上是寡居娘家。这些朝堂纷争,又与她何干?”她语气之中的斩钉截铁让钱初昉都不由心一颤。 钱初昉一时惊疑不定, 不敢确定嘉兰到底知不知道圣上对蒋钱氏的隐秘之情 这情, 早年或许隐秘, 如今, 怕也越来越藏不住了。 嘉兰的眸中印着跃动的烛火和细微飘弥的尘埃,光与影交织成晦暗不明的网,静静地将她笼在其中。 钱初昉艰难地开口:“表姐,圣上对 对姑姑 ” “我娘是臣『妇』。”嘉兰声音冰冷,她抬头看着钱初昉,脸上没有丝毫的笑意:“满朝文武,居然要指望一个臣『妇』?” 她的声音里有直白得不加掩饰的嘲讽。钱初昉一听,心头一震 嘉兰早就知道此事! 但事已至此,钱初昉不得不硬着头皮说下去:“如今满朝文武束手无策,怕只怕有人祸水东引,把圣上为求长生所建的仙宫,说成是酒池肉林的 豹房” “原本众臣想『逼』吴太后出山劝诫,但父亲生怕这样的『逼』迫恰中了吴太后的下怀,能让她名正言顺地把姑姑 推出去用以劝诫。” “然后呢?然后即使圣上百经劝诫也不肯放弃仙宫,众臣还可以心安理得地说上一句,红颜祸水!”嘉兰声音不高,可一字一句,皆是切齿之恨! 钱初昉低下了头 他为冠冕堂皇的百官而羞愧! “不过,大舅舅既然让你来嘱咐我,那就是尚有转圜之地。更何况,外祖父也不会坐视不理。大舅舅可叮嘱过你,他有什么打算?”嘉兰的声音略稳了稳。 她心底怒极,却愈发的沉稳。 钱家,此等污糟之事,会堕了钱家百年清名,钱家绝不会答应。 但是,如果这件事真的被吴太后挑开 钱初昉犹豫再三,终究还是低声道:“父亲让我嘱咐你,这几年不论听到什么消息,都要沉住气 ” 钱初昉的声音干涩,他干巴巴地安慰道:“姑姑过得很好,我是说,祖父、父亲和二叔都很看重姑姑。二叔还为了姑姑留在了都城。娘亲一直陪着姑姑说话 表姐,你不要太担心,我们钱家不是那等卖女求荣的卑劣之人!” 嘉兰脸上的神情没有丝毫的变化。 如果,这件事被吴太后挑开,要是处置不当,娘亲就只有一死,才能正钱家清名!不然,钱家上下百余族人,难道就要为此被压得抬不起头吗!? 如此一来,钱家和圣上之间,也就将横亘上再也无法弥补的鸿沟。众臣和圣上之间,也将彻底失去君臣相得的信任!那那些左右摇晃的“纯臣”,心灰意冷的辞官,投机取巧的择良木而息,站在二皇子背后的吴家,又能为二皇子拉拢一批附庸。 吴太后,真是好算计! 好!算!计! 嘉兰闭了闭眼,掩去目光里恨不能啖其血肉的冷硬如刀。等再睁开眼时,她眼底一片清明。 “舅舅是不是想『逼』不得已之时,让娘亲假死?”嘉兰声音清冽,目不转睛地看着钱初昉。 钱初昉一愣,点了点头。 嘉兰眼神里似有悲慨:“欺君之罪,焉是那么好犯的。更何况,吴太后这样精明算计的人,怎么可能想不到这一茬。怕只怕,娘亲的假死,会变成生殉。若再被揭开欺君之罪,钱家何能善终!” 钱初昉一想,登时『毛』骨悚然。他从嘉兰提及吴太后的口吻里,才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深居简出的太后真正的可怕。他陡然惊悚,就连父亲,也还是太低估了吴太后! “可她吴太后是铁板一块,难道吴家也个个像她一样精明不成?这天下,还不是他吴家的天下,容不得吴太后一手遮天。”嘉兰缓缓地吐了一口气。 “我们想要与吴家抗衡,手中必要有吴家的把柄。吴太后不可攻讦,但尽可去找吴家的龌龊。吴越舟和吴过山嫡庶之争,吴治东的好大喜功 就算吴太后的人耳提面命,难道他们还能一点儿错处都抓不到?” 钱初昉立刻点头道:“吴治东虽然好大喜功,但是他身边有吴太后的亲信严防死守。倒是吴越舟和吴过山的矛盾愈深了。父亲曾派人故意在酒楼之上嘲讽吴过山,说他吴过山与吴越舟相比,是云泥之别。吴过山当场大怒,差点就把说闲话的人登时打死。” 嘉兰冷笑一声,手沿着杯沿『摸』了一圈:“吴治东被严防死守,他枕边人可未必。至于吴过山,他不是还没娶亲吗?这样自以为是的人,他的亲事怎么会没有一番波折?” 钱初昉听到嘉兰说起吴过山的亲事,连忙把另一个消息也告诉了她: “早些年吴越舟的的夫人陈氏,在我来前已经去世了,吴越舟据说要为陈氏守孝一年。吴陈氏的父亲,谨身殿陈大学士对吴越舟赞不绝口。” 嘉兰来定北时,吴越舟还未曾娶亲,乍一听到“陈氏”,她一时没回过神来。 “吴陈氏羸弱,成婚多年无所出,一直缠绵病榻。吴越舟也一直没有庶子庶女,在都城时,日日照料,很是情深意笃。”钱初昉知道嘉兰不知吴陈氏,特意解释道。 “一个比李常茹还深居简出的闺秀,为了谨身殿陈大学士的支持,吴越舟竟肯做到如此地步。”嘉兰倒吸了一口冷气,紧接着又是一声冷笑:“一个如此善于蛰伏的人,居然会拿吴过山无计可施?” “那就不是无计可施,而是吴过山身上有吴家不得不保的价值。”嘉兰笃定道。 钱初昉眼前一亮:“那吴过山可比吴越舟好料理多了!” 嘉兰摇了摇头:“不要大意。这些事舅舅必有考量,你只需要把娘亲不可假死的事传入他们耳中即可。丹顶与定北的瓜葛,夫君也会把证据送去,用到刀刃之处,也能让吴家自『乱』阵脚。” “吴太后算计阴城大长公主已成了习惯,丹顶跟着仙风道长,仙风道长背后站着阴城大长公主。吴太后怕以为丹顶这阵风刮不到自己身上来。” “可是,阴城大长公主又怎可能是坐以待毙之人?”嘉兰心思缜密,言语沉沉:“这一次,是皇位之争。阴城大长公主不可能再像十多年前那样退避三舍。如今,对她而言,就是与吴太后的生死之争。” “更何况,吴太后现在看似处处占了阴城大长公主的上风,但是,这风,只看一人的风向,说逆,也就逆了。” 嘉兰的眉宇间满是嘲弄。 钱初昉不敢多看她的双眸,但心思依然敏锐:“表姐说的是 圣上?” 钱初昉问完,又下意识地自己回答道:“是了,阴城大长公主背后站着一个跟她说不上亲不亲近的晋国公府,对于圣上来说,她的威胁,可比吴太后背后的吴家小得多了。” 圣上必也对吴家早起了忌惮之心,不然不会扶持陆昭!也不会抬首放过蒋家! 只恨吴太后谨小慎微,一有苗头就把吴家死死低按,圣上虽然起了忌惮之心,但对吴太后还是信任有加。 但是,皇室之内,哪来真正的信任!更何况,圣上如此容易挑拨,他和吴太后又不是真正的亲母子! 钱初昉登时豁然开朗,可这开朗之后,却是冷汗淋漓 他们未曾想到的事,为何嘉兰能如此明了? 他忍不住看向嘉兰。嘉兰面沉如水,静静地坐在梨花木雕的椅子上,低眉垂眸地看着杯中的水。 他们为人臣子,学的是圣心难测,从的是君臣父子。可是对嘉兰而言 钱初昉把那大逆不道的“目无君上”四个字咽到了肚子里。他在此时,才终于明白为何祖父和父亲会让他北上,将这些事对嘉兰细细分说。 她居然有胆『色』建议他们算计圣上! “你在想,我们这么做,岂不是在算计圣上吗?”嘉兰将他眼中的惊『色』看在眼里,轻叹一声:“君臣相得,并非只是君令臣从,也有臣引君明。人常道君臣如父子,我们做儿女的,若是父亲有了错处,难道还任由他错下去吗?既不可顶撞扰了父亲的心情,也不可视而不见,便只能多加引导,软和些劝诫。” 她换了个委婉的说法,钱初昉听着倒是挺有道理:“也是如此,以死直谏,这么想,确实不妥 ”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嘀咕道:“兰表姐,你懂得也太多了。” 少年有些不服气,也不服输。 嘉兰一笑,心中郁气吐了几分:“大约是我有个不输外祖父的好先生。此次,你们游学,肖夫子会同行一路。等去过了襄平城和建水州,他就会回都城坐镇文园。” “他坐镇文园?”钱初昉一怔,问道:“肖夫子是谁?” “萧生二异。”嘉兰简单地说了四个字,反正日后肖夫子的身份也是要公之于众的,现在说了也好让钱初昉多家尊重。钱初昉果真立刻就跳了起来:“萧青茫,萧大家!” 他几乎是摩拳擦掌,恨不得立刻就去拜见。 嘉兰笑了笑:“等去了护国城,许你们程门立雪。今日,先把心思收一收,陪侄儿们堆雪人打雪仗去吧。” 钱初昉笑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朝嘉兰做了个长揖:“多谢兰表姐!那我就先去了!” 他说罢,轻巧地起身告辞,推门而出。 他推门而出的脚步有些快,嘉兰看了一会儿,只见雪光晃了一瞬眼,便又立刻被遮在了厚厚的棉帘外。 她的视线转落到钱初昉方才靠着的桌子上,那上头,不知何时落了厚厚的一个信封。 嘉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钱初昉终究仍有纵使千万次演练,也无法开口言说的话,就如她此刻,看着那叠信,想触碰,而又只能缩回手的心。 过了好一会儿,芒种在外禀报后,萧肃政撩开棉帘,手上拿着嘉兰的大氅走了进来。 “嘉兰,锋哥儿他们都在念叨你怎么还不来 怎么了?”萧肃政敏锐地看到了嘉兰发红的眼眶,他焦急地几步上前,半蹲在她的身前。 “有我呢,有我呢。”萧肃政刚想伸手去拂她眼角的泪,却又连忙先把手往自己怀里一塞,忍者寒意捂了会儿,这才去轻抚她的脸颊。 嘉兰这才回过神来,怔怔的看着他,看到自己的身影模模糊糊地印在他的瞳孔里 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嘉兰心里一酸,伸手抱住了萧肃政的脖颈,让自己滑到他的怀里。她的泪水顺着脸颊,凉凉地滑入他的衣襟。 可她,始终不曾出过一声。 终于忙过了忙到吐血的两周 我终于又能『摸』到我心爱的小说了呜呜呜呜呜 周更又回来啦!偶尔掉落加更,3.10放假期间更多一点! 【李常茹】:是舞阳郡主的姐妹,一个看不见的小姑娘,钟情于蒋善仁。
第249章 受教 萧肃政把嘉兰揽在怀中,未曾出声, 也未曾挪动过一步。嘉兰缓了许久, 总算忍下了心中的酸涩。她双手撑着萧肃政, 慢慢地站了起来:“夫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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