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怎么了?”顾蒲月眉头微蹙,语气不善。鱼丽脸色煞白,想要开口,却牙齿打着颤,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气氛顿时就凝重了起来。就连亭外看护的蒋府亲卫,也更为警惕地环顾四周。 “你方才不是去送花糕么?可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嘉兰声音柔和而轻缓,她朝夏时示意,夏时会意,端了水拿了帕子来,轻轻地拉起了鱼丽的手。鱼丽猛地一抖,仿佛才回过神来一般,砰地就跪在了地上。 地上还有瓷盘的碎渣,周遭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这是作甚?”顾蒲月虽然不喜欢鱼丽的做派,可也不是心肠冷硬的人,一见她跪在碎渣上,也有些急了。嘉兰也不大喜欢鱼丽,不过她还是让夏时去扶鱼丽。 鱼丽死死地攥着夏时的手腕,颤抖着说道:“姑娘姑娘九九少爷” 她实在是太胆怯了,一看到顾蒲月腾地站了起来,就吓得啪地又跪了下去。她力道不小,若不是芒种及时扶着夏时,她差点把夏时也拉倒。 “九郎如何?”顾蒲月一字一句地问道,声音极为肃然。 “九九少爷姑娘,姑娘您救救他!”鱼丽仿佛是从牙缝里憋出的这几个字,可说出这几个字之后,她仿佛忽地开窍了,一把甩开夏时的手,猛地包住了顾蒲月的腿:“姑娘!姑娘!您救救他!快救救他!” 她说罢,激烈而压抑的情绪如山洪找到了泄口,霎时便已哽咽道不能言语。 顾蒲月被鱼丽的情绪激得后退了几步。鱼丽是个极怯弱的人,可也从未像今日这般。她到底在送花糕的途中听到了什么?顾湍榕又究竟遇到了何等能叫鱼丽如此大惊失色的事 嘉兰已不敢多想。她立马握住了顾蒲月的手,声音清晰而坚定:“蒲月姐姐,现在鱼丽说不清遇到了何事,我们不便声张。”顾蒲月长吸了一口气,瞥了眼顾家主亭。顾蒲荔坐在晦暗不明的一角,慢而端庄的品着茶。她和顾蒲月的视线相交,依旧熟视无睹。倒是五娘她们,已有些好奇地看了过来。 “怎么做事的!如此着急忙慌,丢了顾家的体面。”顾蒲月故意厉声道,她并不想让主亭的人知道实情。嘉兰会意,马上跟到:“姐姐莫气,出了这样的事,也不全怪她 ” “也是婢子不当心,才没留神撞到了鱼丽妹妹,这才叫鱼丽妹妹撞碎了碗。”夏时适时地接上了嘉兰的话,且一边说,一边和芒种一起,强制地把鱼丽扶了起来。 “夏间,你去跟顾世伯禀明此事,叫他不要忧心,我也跟蒲月姐姐出去走走。”嘉兰沉稳地吩咐道。此时,她已经能鲜明地感受到顾蒲月的手在微微地颤抖。顾蒲月握着她的力道极大,嘉兰的手被捏得已经很疼,她却没有吭声。 “你别慌,且放宽心。”嘉兰温声细语地安慰鱼丽,又让夏时取了自己的披风来,给鱼丽披上。鱼丽被裹在大氅里,心神仿佛镇定了些。嘉兰又让人为她倒了杯茶,叫她捧在手心。鱼丽颤颤巍巍地接过了茶盏,握着茶盏的手抖得极厉害。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第29章 日新楼寻人难料 “我知道你忧心九郎,你且慢慢说,我们才知道如何行事。”顾蒲月也看出了鱼丽毫不作伪的惊惶,她努力地压下了心中的惊惧,声音沉着而有力。鱼丽猛地点了几下头,她死死地攥着嘉兰给她的披风,紧紧地环抱着自己,才勉勉强强开口道:“婢子听到听到有人说,说他家少爷请九少爷去玩,其实,其实” 鱼丽似乎回了些神,此时抬头怯弱地看着嘉兰,没再说话。顾蒲月一愣,神色便有些不善:“你但说无妨。”她真是恨极了鱼丽这不成事的模样,都已经到这时候了,她们说不定还需要借嘉兰的力,哪儿敢把她排除在外? “蒲月姐姐”嘉兰却有些迟疑,她的确是存了帮忙的心意,但却也不愿让顾蒲月为难。顾蒲月摇了摇头,只让鱼丽接着说下去。嘉兰便叫余下的夏时等人都退到亭外,亭子里只留她和顾蒲月、鱼丽三人。 鱼丽神色暗了暗,也好歹知道自己的身份,只得硬着头皮、声若蚊蝇道:“其实是贪恋九爷在景阳街上的日新楼做那兔儿爷” 顾湍榕碧玉美色,龙凤之姿。又因不足月而生,体态孱弱,竟又添几分我见犹怜的病态风流。也正因为此,他才总板着一张脸,摆出不苟言笑的模样。 “蒲月姐姐,我们走吧。”嘉兰没有多说,只回握住顾蒲月的手。“那些人里,还有我们的堂兄弟”顾蒲月神色凌然,声音低沉冷冽。“蒲月姐姐,日新楼是首屈一指的大酒楼,必容不得这等事。”嘉兰宽慰道:“何况不过是鱼丽道听途说,我们且先去看一眼,说不得是我们庸人自扰。” 顾蒲月点了点头。 嘉兰立刻令两个蒋府亲卫先快步前往日新楼,又和他们商定了自己一行人赶去的路线,若有消息,先差使一人回报。这重九节摩肩擦踵,骑不得马,也只有他们的脚程快上许多。嘉兰为免鱼丽成为累赘,又忧心她将此事漏出去,便命夏时将鱼丽带走,避免顾家人接触到她,一切由夏时便宜行事。 这事顾蒲月不说,嘉兰也知道必是要瞒着顾家的。且不说顾湍榕是不是真遭不测,和“兔儿爷”这样的腌渍事扯上关系,也足以毁了这个芝兰玉树的少年。若是旁的勋贵,还能嘟囔一句风流,可顾家 众人心知肚明,便都不动声色地忙活起来。此时,夏间也已笑语晏晏地从顾家主亭回来,一回来便神色肃然地听命于嘉兰。顾蒲月身边就鱼丽这一个使女,嘉兰让夏间先充作顾蒲月的使女。尔后,又让众女子将珠翳换成帷帽,将容貌遮的严严实实。自己则和顾蒲月都披上了暗色的披风,遮掩一身华贵。 如此,嘉兰、蒲月、夏间和芒种主仆四人,并嘉兰剩下的两个蒋府亲卫,先是假意闲庭漫步地走入了人群,尔后才快步赶往日新楼。 重九节以望日山为中心,望日山上是都城九贵。望日山之下是向阳坡,向阳坡上也非富即贵。再往外,才是景阳街。景阳街并非皇城内四通八达的长街,它其实只是一条笔直的街,衔接着向阳坡和向阳坡下的春芳镇。 春芳镇离皇城的春方门不过一里路,由于皇城客舍价高,往来的商户游子,往往都聚集在春芳镇里。日新楼就在春芳镇的中心,站在日新楼上,能清晰地看见春方门的牌匾。 向阳坡里还有勋贵的骄矜,等到了景阳街,便处处都弥漫着世俗的喜气。四处追逐打闹的孩子,喜气洋洋地扯着形形色色的风筝,有的连嘴角的糕点碎渣都没擦干净呢! 这景阳街实在和向阳坡显得泾渭分明,就更罔论望日山了。毕竟,这景阳街上可没瞧见几个带帷帽的女子。寻常百姓节庆的喜意都直白而热烈,哪顾得上什么矜持。可这喜气,并未能让这四个带着帷帽匆匆而行的华服少女有丝毫的动容。 她们越过向阳坡和春芳镇的界碑,毫不迟疑地就往景阳街上走,就连负责这一带巡逻警戒的南衙府卫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们好几眼。不过,他们只管景阳街去向阳坡的人,至于向阳坡的人要去景阳街,他们就无所谓了。 嘉兰她们也并没有走出太远。先前探路的蒋府亲卫其中一人已回身前来。 “姑娘,几位少爷已经不在日新楼。掌柜说,他们往春芳镇东面的落神坡去了。丁丑已赶去落神坡,属下特来复命。”与蒋府亲卫和武卫不同,蒋府女眷的亲卫以天干地支排辈,嘉兰的亲卫排行丁字辈,回来复命的是丁卯。 “掌柜可有说他们有何异样?”蒲月忙问道,丁卯一拱手:“其中一人不胜酒力。”丁卯迟疑了一会儿,才重复了掌柜的话:“醉酒的小公子,人称顾九郎,面若敷粉,俊俏风流。其他公子言语之间,颇有亵玩之意。”蒲月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知道顾湍榕的,顾湍榕饮酒之后的风流韵态,就连她见了都会动心。所以,顾湍榕自曾醉酒一次后,就再不饮酒。顾蒲月没有心思祈祷诸天神佛,她看了眼人声鼎沸的景阳街,闭了闭眼。 “若丁丑找到了人,会放信烟,我们先去日新楼”嘉兰还欲再说,却被顾蒲月打断。“二妹妹,你回去吧。”顾蒲月的声音沉着而冷静,嘉兰不由愕然地看了她一眼。顾蒲月松开了一直拉着她的手,一看到自己握着的地方一片艳红,不由心底一紧,愧疚道:“若这是一滩浑水,不该你来趟。这景阳街,也不该你去走。” 昭楚男女大防不紧,不然也不会许她们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这里。但是,不紧不代表没有。顾蒲月也不知道她面对的将是何事,但有一点,她无疑是极肯定的 无论前路是悲是喜,都不该让嘉兰来和她一起担这风险。 “顾姐姐!”她们在外,称呼都会隐去闺名,此时嘉兰也明白过来,心里一急,便攥紧了顾蒲月的手。 “你要乖,听话。”顾蒲月语调温柔,却不容置喙:“我向你借亲卫一用,便当是你在陪我。”她说着,用力去拂嘉兰的手。嘉兰却攥得更紧了,她咬着牙,薄薄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不知是急还是气。 “你素来胸有成竹,怎么今儿这么沉不住气?”顾蒲月笑道:“你攥着怪疼的 想我方才攥着你的手,也难为你一声都不吭。”她的声音有些微的哽咽,却忍着,面上依旧是笑着。她见实在拂不开嘉兰的手,便招呼夏间和芒种:“你们俩来,快把这不听话的主子抱开。” “顾姐姐!”嘉兰声音坚决:“你即便带着我的两个亲卫,没有女子在身旁,亦多有不便。我和你同去,左右都有照应,有何不可?更何况,这景阳街,万千百姓都走得,我为何走不得?”她说罢,一扬手,对诸人令道:“走!” 那个温柔亲和的蒋府二姑娘,在此刻毅然决然地拉紧了顾蒲月的手。她蒋家闺训,可从没有一条让她放着自己的闺中密友独自涉险,也从没有一条,许她为求自保临阵脱逃。 蒲月如何能再言,她只能咬紧牙关,将心中动容压下,快步往日新楼赶去。
第30章 只身探消息难候 她们还未到日新楼,丁丑已经放了信烟。蒋府的信烟有两种,一种是土黄色,用来指示方向。一种是红色,表明需要增援。丁丑放的信烟是土黄色,在白昼亦能看得分明。 看到信烟,众人都稍舒一口气。 “丁丑既然已经找到了他们,那不多时就会将人带来。”嘉兰宽慰众人道,又去问丁卯:“丁丑是和你约在了日新楼吗?”丁卯点了点头:“他说,待找到了九少爷,就会放信烟。让姑娘们不用急着赶过去,只在日新楼等便是。” “嘉兰,如此你也放心了,你且去日新楼等着吧。”顾蒲月此刻也大松一口气,旁的先不说,只要找到了人,余事再作考虑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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