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母亲有意而为,自欺欺人吗? 还是 十七年过去了, 了无音讯的人, 真的还会活着吗? “嘉兰?嘉兰?”顾蒲月跟嘉兰说了几句话, 却没有听到回应。她扭头去看, 只见嘉兰手上明明拿着一叠信纸, 却偏偏只盯着最上头的一张信纸发呆。顾蒲月疑『惑』地问道:“嘉兰,你怎么光拿着这一张信纸?你手里头不是还有一叠么?” “什么?啊, 你说得对。”嘉兰这才回过神来, 抿唇朝着顾蒲月『露』出了一个略有些僵硬的笑容,尔后才小心谨慎地放下手中的信纸,拿过了同一个信封里剩下的一叠。 顾蒲月困『惑』地看着桌上写着“囡囡亲启, 勿念。”这六个字的信纸,虽然觉得这封信短得令人发指, 却也捉『摸』不透这其中有什么关窍。 剩下的信就都是蒋钱氏的字迹了, 她写的恍若是一篇定北的游记。在嘉兰不知情之时, 蒋钱氏似乎已将定北『摸』了个透。 她去祭拜过婴骸坑庄严肃穆的墓碑,也在十二娘子军祠点燃香火。她乘过闻喜镇船坞里最奢华的画舫,也卧坐在浊沙河岸上幽静的英雄树林。 她吃过杨氏早点摊子上的包子,喝过老贾茶铺里的凉茶,也在团圆楼里大快朵颐,在如意客栈观月赏星。 她簪子上雕着广记恒雕铺的印记,衣裳出自同袍衣铺。她在娘子村里与『妇』人欢声笑语,也站在慈幼院门口听孩子们朗朗地读书。 同袍衣铺、广记恒雕铺、慈幼院、娘子村 她在每一个嘉兰曾经站立的地方留下脚印,不相见,却又以这样的方式,来弥补他们母女之间消失的十数年。 顾蒲月见嘉兰越看越沉默,忍不住安慰道:“嘉兰,二婶娘这样,想来也有合理的考量 ”顾蒲月想要安慰嘉兰,可她开了口,却挑不出合适的言语。 顾蒲月有时候甚至不知道,她站在嘉兰这一边,到底该不该怪蒋钱氏不愿前来定北。 嘉兰的手指轻轻地滑过这封信里一个个熟悉的地名,她自己这十七年的人生如走马观花一般从这些地名里再次鲜活起来。 嘉兰的唇边有了浅淡的笑意,她合上信:“我明白的。我娘的心思,我明白。她会回来见我们,只是,她也需要一点时间。” 蒋钱氏也需要时间,来接纳自己被困于一隅,只能放任儿女在外挣扎求生的撕裂与痛楚。 “她能去看这天地广大,这样也很好。”嘉兰温和地说道,目光又落到了那一张只有六个字的信纸上。 顾蒲月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既然风姐儿也忙,宁姐儿也去了都城,不如咱们俩约着进宝去哪儿玩上一圈?我听说沙家在闻喜镇置办了好几艘画舫,还有专供女眷的,精美得很。” 顾蒲月感慨道:“谁能想到曾经被庶子压得抬不起头的沙家大少爷,回到定北,居然能有收服沙家的凌厉手段呢?这万贯之名,还真是没叫错。” “也好,再问问笙笙得不得空吧。”嘉兰的目光终于从那六个子上移开。她不紧不慢地把信都收拢好,然后让夏团拿了个盒子来。 嘉兰打开了盒子。纸张与油墨的馨香扑面而来,瞥眼看去,最底下的信纸都已经泛黄,好像一碰就会碎了。 这个盒子里,放着蒋钱氏给她寄来的近百封信。 这些回信,在嘉兰十数年如一日给蒋钱氏寄信的往昔,从未寄到过嘉兰的手中。然而,蒋钱氏仍旧一封接着一封地写。直到她们母女终于可以通信的那一天,这一叠厚的得几乎抱不住的信,才终于放到了嘉兰的手里。 这个盒子的最上面,放着嘉兰大婚时收到的钱家书信。那封书信里,蒋钱氏的字夹在其中,东拼西凑,写就了“儿喜,则母无忧”六个字的家书。 看到这封信,再看到手中的蒋忠地笔记写就的六字书信,嘉兰的手一顿,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嘉兰把这张纸从厚厚的信纸里抽了出来。 顾蒲月觉得嘉兰的目光在这六个字上逡巡得未免也过于久了,顾蒲月略有些好奇地问道:“嘉兰,你总看着这张信纸,莫不是要把它盯出个窟窿来吧?” 嘉兰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缓地问道:“你说,若是娘亲出行,会是谁陪在她身边呢?” “你的二舅舅?”顾蒲月不太确定地问道。 “我娘寡居,二舅舅又未成亲。他们同行,怕会有损我娘的名声,我二舅舅怎么肯行?”嘉兰慢慢地抬起头来,目光沉静如同风平浪静的海。 顾蒲月还以为嘉兰担心蒋钱氏另结新欢,连忙说道:“嘉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可别左了『性』子 也不对,你也不是这般人 ” 顾蒲月还没说完,就听使女禀报道:“夫人,蒋大人和蒋夫人来了。” 顾蒲月一愣:“善礼和笙笙怎么这时候来了?这才刚要到午膳的点,他们俩来,不会是蹭饭来的吧?” 嘉兰只笑着让人把两人请了进来。 * 善礼一看到嘉兰,就委屈地奔过来说道:“阿姐,娘骂我!” 顾蒲月一扶额,摇了摇头道:“原是你们姐弟的事儿,那我正好去躲个懒,看看沙家哪艘画舫舒服些。”顾蒲月说罢,施施然地走了出去。 善礼“委屈巴巴”地等顾蒲月走了,这才脸『色』倏地一变。他看着嘉兰手中的信,正『色』地问道:“阿姐,你收到娘的信了吗?” 嘉兰点了点头:“先坐吧。你这么冒冒失失地拉着笙笙过来,也不知有没有耽误笙笙坐堂。” 晏惜笙连忙摇头摆手。她此时面对嘉兰,还有点儿如姐如母的局促。 “娘亲来定北了,她明明看到了我成亲,可她为什么不肯来见我们!?”善礼眼中透着明晃晃的受伤。 蒋钱氏给嘉兰的信里倒是没提到这一茬,嘉兰微愣,看着眼前已经长大成人的善礼,轻叹一声:“或许,她怕她要是见到了我们,就再也舍不得走了吧。” “不走不好吗?”善礼定定地问道。尽管他幼离父母,可他记忆里都是母亲慈爱的面容。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愿意接受他的奉养。 晏惜笙以为是自己的缘故,立刻也道:“家中事都可以给娘亲做主,我们会对娘亲很好很好的。” 嘉兰笑着摇了摇头:“这不是因为你们的缘故,也不是谁的错。只是 娘不一样。” 她的娘亲,既是教她以一心换一心的娘亲,也是那个教她人心可用,女子可称帝的娘亲。 “来了再走,恐怕更伤人心。她想去看看广袤无垠的世界,便去看吧。她每到一处就会寄信来,也会说明下来的计划。你若是担心,托人打点驿站、寄送银钱便好。”嘉兰温和地说道。 善礼耸耸肩,撇撇嘴:“算了。他们都没来阿姐你的婚宴,要是来了我的,我反而不自在。”他在嘉兰面前,好像还是一个少年。 但是,提到嘉兰的婚宴,善礼一顿,猛地一拍桌道:“不对阿姐!阿娘给我的信不对!” 嘉兰吓了一跳,晏惜笙瞪了善礼一眼:“好好说话,你吓着阿姐了。” “阿姐才吓不着。”善礼灌了一口茶:“阿姐,娘来信骂我,说我当时踢花轿踢得也太用力了。还夸当年姐夫踢花轿就很彬彬有礼,还让我跟姐夫多学着点。” 善礼悄悄地看了晏惜笙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才继续说道:“我当时那是太激动了,再说了,我觉着我对笙笙可一点儿都不比姐夫对你差 咳,我的意思是,阿姐,你说要是他们没来你的婚宴,怎么知道姐夫踢花轿很彬彬有礼??” 嘉兰一滞,目光不由得下垂,落到了自己手上的信纸上。 善礼犹自在嘟囔:“但是当年娘怎么可能来得了定北?可是这也说不过去,她要是没来,难道还有谁看嫁娶还会主意踢花轿这种破事儿?这踢轿门也就是个假装镇新娘威风的破习俗,要不是娘,谁还会注意你婚宴上这样的小事,还巴巴地惦记到如今。那可都十多年过去了!” 除了爹娘,又还有谁会留心,希望自己的女婿不要太用力地踢花轿,自己女儿的威风最好不被女婿镇住呢? 再说了,当时钱家跟他们最亲近的人都没有来,到底是谁还记着跟蒋钱氏说这么一件小事?善礼觉得这事儿里外说不通。 过了良久,嘉兰才缓缓地说:“善礼,如果我说,爹还活着呢?” 啊啊啊今天怒码10000+! 然而还是并没有在国庆假期内完结 _:3」 _ 不过没事,已经可以保证日更到完结了!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bo 1瓶;
第302章 千秋业 ·四 在嘉兰与善礼收到蒋钱氏的信后没过多久, 新帝就颁发旨意,确认了蒋忠地还活着的消息。虽然新帝未曾明言蒋忠地与狄叔时同一人,但有心人总是能推而得知。新帝欣赏蒋忠地忠勇,加封其为忠勇侯, 赐仪仗,携家眷替天子微服私访。 肖夫子听到这个消息时, 很是怅然若失地免了嘉菊一天的课。 尚在都城的悦宁倒是很高兴,听说嘉菊没课, 还特地拉着嘉菊,买了好多好吃的去找肖夫子。 “肖爷爷!我爷爷还活着呢, 你知道嘛!”悦宁蹦蹦跳跳地走到肖夫子身边去,结果一眼就看到肖夫子身边还摆了个大陶罐。 悦宁嗅了嗅,皱着小脸道:“肖爷爷, 你怎么喝酒呀!我要告诉娘亲去,你一点儿都不乖!” 早已须发皆白的肖夫子吹胡子瞪眼道:“你这臭丫头,怎么一来就要拆我的台。” 嘉菊默默地把菜摆在石桌上,在肖夫子面前摆好碗筷。 悦宁吐了吐舌头,坐到肖夫子对面,一眼就瞅见了肖夫子红彤彤的眼睛。悦宁困『惑』地问道:“肖爷爷, 你不是很喜欢娘亲嘛, 为什么我爷爷回来了, 你好像不太高兴呀?” 肖夫子把头扭到一边去, 朝悦宁摆手:“去去去, 我哪儿不高兴了?” “你眼睛都红了!”悦宁毫不客气地指出这个事实。 “我那是沙子进了眼睛里。”肖夫子拿袖子挡着脸, 含糊地说道。 悦宁半点儿都不信:“这借口,我哥哥十岁就不屑于用了。”她说罢,从凳子上跳下来,拿着自己软香的帕子去给肖夫子擦眼睛:“肖爷爷别难过了,你还有宁姐儿呢。” 肖夫子拿过悦宁的帕子遮着眼睛,不肯看悦宁。 悦宁便坐在他身边,托着下巴看着肖夫子:“爷爷回来了,宁姐儿也最喜欢肖爷爷。” 肖夫子的手一顿,瓮声问道:“真的?” 悦宁笑容灿烂地点头:“对呀对呀,娘都说了,肖爷爷可是打小儿抱我的。哥哥更是肖爷爷打小儿抱着长大的!” 肖夫子一听,袖子也不遮脸了,袖子也挪开了。他看着悦宁软乎乎的笑容,不太自在地咳了两声:“你娘真的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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