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兰这才继续道:“后来遇上了北上的粮队,我们就跟了一程。我们镖局姐妹几个都会武,也能自保。”她说话半真半假,除非仔细查验,也听不出破绽来。 嘉兰心知,事后有没有人查验其实无所谓。她只要现在没有被人认出身份,就算过了这一关。等过了这一关,她们与蒋老夫人等人团聚之后,再以蒋府姑娘的身份出现,那么现在这个镖局女儿的身份,有没有,也就再无所谓。 三老太太看完了信,一时有些索然无味,跟着说了句:“也算有些胆识。”她说完,对一个穷亲戚的投奔也不再关心。而且这些日子,也总有那么几个打秋风的上门。三老太太不再多问,随口说了几句,就带着实伯等人回了自己的西府。 三老太太一走,嘉兰还没回过神来,族老太太就啪地放下了茶杯,直接快步走到嘉兰和嘉竹面前,一把把她们揽在了怀里:“我的孩子们啊 !” 嘉兰愣了一下,在她的怀中,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族老太太也意识到了嘉兰的茫然无措,紧抱一下,就松开了手。她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才对嘉兰和嘉竹道:“你们就是兰姐儿和竹姐儿吧?这一路上,真是苦了你们了。” 族老太太没有多问路上的事情,而是继续道:“咱们定北蒋府,也不算太平。在你们祖母和祖父没回来前,要委屈你们姐妹待在东府后头一个小宅院里。” 嘉兰连忙道:“谢谢大祖母,我们没什么委屈的。能见着家里人,就已经很好了。”她说罢,才又小心问道:“只是,我们回来的消息,不能告诉三祖母吗?” 她对定北的关系,其实知道的并没有那么清楚。她只知道这三祖母不是原配夫人,三祖父有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原配夫人的儿子,小儿子是三祖母的儿子。大儿子生二子,分别是蒋善骑和蒋善『射』,小儿子倒还没有生儿子,只生了两个女儿。 族老太太眼中闪过复杂的光芒,但她一时拿捏不准嘉兰的品『性』,想了想,斟酌道:“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说罢,她习惯『性』地带上了些许威压的语气:“更何况你们一行人都是女眷,说出来,对你们的名声也不好。” 听她这样说,嘉兰便知族老太太并没有完全信任她们。这也是常理,嘉兰不以为忤,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们都听您的。” 她说罢,带着嘉竹行了个礼。 族老太太便满意地颔首,叫了声:“好孩子。”又看着嘉竹,眉头微蹙:“竹姐儿是怎么回事?” 因着蒋忠君被诬陷通敌叛国导致蒋府灾祸的缘故,她对嘉竹虽然说不上来厌恶,但也没什么好感。更何况嘉竹从进屋开始,就十分的僵硬。要不是有嘉兰在一旁打圆场,嘉竹这态度能让族老太太十分恼火。 嘉兰担心族老太太对嘉竹产生误会,连忙道:“竹姐儿连日奔波,有些病着了。待她歇好了,我再带她来给您磕头谢礼。” 她的姿态放得很低,低得让族老太太都不忍心为难了。想她蒋府二姑娘,千金之子,竟也有这样委曲求全的时候。 族老太太忍不住叹了口气,口气也放缓了许多:“不碍事,不碍事。你们也不好在我这里久留,诚伯,你把她们带到后头备好的院子里去吧。其余事,就按我之前吩咐你的来。” 诚伯连忙应了,嘉兰又带着嘉竹行礼,这才跟着诚伯踏出了族老太太的院子,走到了偏僻后院的一个小院子里。 这小院子着实偏僻而且简陋,小寒忍了又忍,怕自己忍不住,连忙拉着白『露』忙前忙后地去收拾,才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下去。 诚伯也觉得歉疚,话就多了些:“只能委屈两位姑娘了。院子里头有个粗使嬷嬷,每日招呼她去大厨房拿吃食就成。这院子门,怕是一时半会儿不得出。” 他看了眼嘉兰和嘉竹的脸,顿了顿,又道:“姑娘们脸上的装扮,也不好成日里都画着,对脸不好。回头清水洗了,在这院子里头,也没人瞧得见,莫得慌。” 他说这话,也是真的好心,嘉兰连忙谢过:“多谢诚伯了。既能到家,焉有委屈的道理?不过是权宜之计。” 她看得开,诚伯心里也高兴,又多叮嘱了几句,这才带人走了。他走之前,还锁上了院子。虽说是防着其他人,可却也总有种关着嘉兰等人的意味。 诚伯一走,小寒就忍不住气愤道:“姑娘,这也欺人太甚了吧!”
第122章 寄人篱下 小寒的气愤并非毫无道理,她们原以为回到定北蒋府, 虽不是像在自己家一样自在, 却好歹也是“回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不但被当做外人, 而且还被提防敌视。 即便是站在她们这一边的族老太太, 也未必对她们有多少关怀 就连嘉竹都明显地感受到了族老太太对她的不满和敌视。 可嘉兰还是摇了摇头, 温声细语地安慰道:“我们既然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吃饱穿暖, 不用风餐『露』宿,又能说什么欺负呢?” “可这 二姑娘, 这就够了吗?您以前,哪里过过这样的日子!这都回蒋府了, 怎么还能委屈您呢!”小寒忍不住为她抱不平。 嘉兰笑着把包袱解开, 一边把里头的衣裳理出来,一边道:“都城的锦衣玉食, 随心自在,我又何尝不想要?” 她说着,把衣裳分门别类地放好,温和道:“可是, 如果我眼里只惦记着那些过去的日子,我又怎么过眼下的生活?难不成, 我要一辈子都悲春伤秋?” 她说罢, 认真地看着小寒, 也看着嘉竹:“不论过去是好是坏,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能偶尔缅怀过去,但绝不能沉湎其中。” “而且。”她顿了顿,伸手将嘉竹垂落在脸庞的发丝抚到耳后,看着嘉竹的眼睛,掷地有声道:“我不会让你一直过这样的日子 但是,在我们自立门户之前,我们要做好自力更生的准备。” * 蒋府后院这个偏僻的小院子,只有方寸的地方。嘉兰她们常见的,也就只有一个粗使嬷嬷。嘉兰她们没有纸墨笔砚,就算是针线,也只是缝缝补补的工具,而不是绣品。这样的日子,就连小寒都时常觉得憋屈。 可嘉兰看起来却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她安排好了嘉竹每日的起居,让芒种、小寒和白『露』每日带着嘉竹习武,她每日晨起,也跟着她们做一套五禽戏。余下的时候,她大多拿着针线,跟着粗使的朱嬷嬷学纳鞋底,顺便跟她聊天。 朱嬷嬷是个没有丈夫孩子,也没有老子娘的孤老。她原本木讷寡言,可跟嘉兰相处下来,不由得愈发喜欢这个平易近人的小姑娘。这个小姑娘,会问她家中几口人,以什么为生。也会问她常去哪些地方吃东西,拐的都是什么大街小巷。每日吃饭,还会问她菜价米粮,听她说极其琐碎的小事。 朱嬷嬷觉得嘉兰哪儿都好,唯一不好的,可能就是纳鞋底实在是有点儿笨手笨脚的 “姑娘,您这锥子得再用点儿力 不然扎不出洞来。”朱嬷嬷耐心地跟嘉兰解释,见她手上实在没什么劲,便笑着把她手上的鞋底拿了过去:“您瞧着花样子画的蛮好,这纳鞋底啊,就不是您这样的姑娘该干的活。” 她没问过嘉兰的来历,但相处下来,也能感受到也曾是个养尊处优的姑娘。 嘉兰有些不好意思:“我手上的劲道还是太小,麻烦嬷嬷了。” “嗐,这有啥子麻烦的。”朱嬷嬷三下五除二攥好了孔,递给嘉兰,又教她捻麻绳,一边教,一边感慨:“姑娘,您干啥子不好,要来学这粗活。定北小姑娘家玩的花样多嘞!” 嘉兰好奇地问:“若说这玩的花样,我知道的倒是不多,左不过是占花名一类。嬷嬷,这定北的姑娘们,都玩什么呢?” 朱嬷嬷哈哈一笑:“占花名是个劳什子?听着跟算卦的神婆子一个楞样!俺们定北的姑娘,可都是大大方方的!踢毽子您听说过没?” 嘉兰摇了摇头:“这是什么?” “二姑娘,您拿一块小布,包上一枚铜钱,『插』一根鹅『毛』管子 ”朱嬷嬷比划了一下:“鹅『毛』管子一面儿,剪成十字形,拿针线缝牢了,就是个底座。然后呢,您在没剪开的那一端儿,『插』上七八根鸡『毛』,捆一捆 嗨,就是个鸡『毛』毽子了!” “那还真是简单,这要怎么玩呢?”嘉兰想了一下,觉得有点儿意思,脸上也笑盈盈的。朱嬷嬷说时,还小心地打量了一下她的神『色』,生怕她嫌弃这些乡野粗鄙的玩法 毕竟嘉兰说的什么占花名,一听就是个文文静静的事儿。 但,她一看到嘉兰脸上的笑,立刻就放松了下来。脑子里稍稍一想,竟还觉得嘉兰就会是这样的表情 她从来都不嫌弃自己这些市井人! 朱嬷嬷这下更高兴了,拿鞋垫子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嗨,您等着,老婆子回头就给您捯饬一个出来。只是俺老咯,这蹦蹦跳跳的活计实在干不来,回头给您带个小丫头来,那可是个机灵的!” 嘉兰一听,忙道:“那不打紧,我们做来自己『摸』索便是。若是小姑娘来了我们这儿,就难得出去了,怕是要憋得慌了。没得让她陪我们憋着。” 朱嬷嬷叹了口气:“姑娘,您瞧着乐呵乐呵的,也觉得憋得慌?” 嘉兰稍稍一愣,从朱嬷嬷的语气中,听出了长辈对晚辈的哀怜。她微微偏头,笑了一下:“是呀,我哪能不憋得慌呢?可是跟您说说话,便觉得这日子也怪好玩的。” 她说着,把搓好的麻绳递给朱嬷嬷:“您瞧瞧,我这样做的好不好?” 朱嬷嬷一叠声道:“好好好!您忒聪明!”她说罢,也不急着再教嘉兰,而是故作神秘道:“那小丫头叫阿团,可也坐得住!她家有个瞎了眼的姑姑,全靠这丫头哩!” 嘉兰听她此言,再一看朱嬷嬷眸中期待的目光,稍一思索,便明白了过来:“她若是肯来,且族老太太肯让她来,那也是很好的。若是她想习武防身,便让芒种她们教教她。若是她想认几个字,我兴许还能教教她。” 朱嬷嬷一听,大喜过望:“您真是菩萨心肠!多谢了您!她家实在难,我瞧着也可怜。但是个乖孩子,吃得了苦 您一见她就知道,是个好孩子!跟您一样,是个好孩子!” 她说到后来,是真高兴,一时间把“跟您一样,是个好孩子”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嘉兰不由莞尔,又有些心酸。 和世人比,才知她的苦,也不过是九牛之一『毛』。 * 朱嬷嬷第二日就把阿团带到了嘉兰跟前。 阿团是跟着朱嬷嬷一起给嘉兰送午饭来的,她虽然叫“阿团”,可整个人却十分的瘦小,脸也黑黝黝的,看起来竟然也就只有五六岁的模样 但实际上,她已经九岁了!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看看阿团,再看看一旁白净的嘉竹,嘉兰的心里还是一阵一阵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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