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快要入冬的时候,还不到六岁的叶妤安背着小背篓跟着阿娘上山去捡拾树枝,只为了能够努力囤一些,到冬日不必受寒。 只记得那一年的秋日特别难熬,沈皇后突然离世,举国同丧,又恰逢敌寇趁机不断骚扰大京边城,大京四处人心惶惶,实属动荡的一年。 因为沈皇后的离世,陛下悲痛欲绝无心国事,别说其它地方,就是京城里也是不太平的,所以那一年的叶妤安跟她阿娘每一日外出采摘东西都是小心翼翼的,回到那间木房茅草屋里就会赶紧将门窗锁紧。 只不过就她们居住的那个地方,只怕是有流寇来了也会不屑一顾的。 就是在那个都自顾不暇的时候,母女两人捡到了沈宴。 那个时候的沈宴晕倒在了山里,浑身上下都是伤,脸上还有血渍,母女两人发现他的时候,沈宴身边已经围了两只山中的野畜生。 也幸得叶妤安的阿娘不是个什么柔弱女子,身上还有几分蛮力,她拿起了身上的砍刀直接将两只畜生给吓跑了。 沈宴身着盔甲,小小的叶妤安虽然还不是特别懂事,却也明白穿上盔甲的就是保护家国之人。 她拉着阿娘的手晃啊晃:“阿娘,我们把大哥哥救回家吧!他好可怜啊!” 那个时候的沈宴并非完全没有了意识,只不过身上重伤又失血过多,没有一丁点的力气,迷迷糊糊中只听见了一声软软甜甜的声音,又觉得自己被人背上了后背,随后就真的昏迷了…… 叶妤安的阿娘将十三四岁的少年背回了家,叶妤安把自己的床榻都让给了受伤的大哥哥,又打来了干净的水把沈宴身上的血渍都擦掉了。 “阿娘,大哥哥明天能醒过来吗?”小小的叶妤安坐在沈宴身边看着安安静静躺在床榻上的人,好奇地问道。 母女没有银子,但是在外生活久了自然也知晓了山里那些野草可以医治外伤,简单给他敷了草药之后,阿娘叹了口气说她已经尽力了,沈宴身上有好几处伤口都很深,二人也无法带着他到京城医馆求医,就怕若是真的那样折腾,人还未到京城的医馆,就已经没了性命了。 再加上那时候局势动荡,不会有大夫愿意随意出城的,所以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原本还以为有阿娘一同帮忙照顾大哥哥,却没有想到第二日,叶妤安的阿娘干活时候摔断了腿,只能躺在床榻上,照顾两个人的重担就落在了小小的叶妤安身上。 叶妤安听着阿娘的教导,找来了草药磨碎,天天帮沈宴换药,又熬了米汤,一口一口喂沈宴喝下。 在那间小小的茅草小木屋里,叶妤安照顾了好几日的沈宴,直至四五日后,沈宴终于醒过来了。 沈宴醒来的时候甚是恍惚,定神之后就看到了自己居然睡在了一间茅草屋里,身上还有小小的被褥。 “大哥哥!大哥哥你醒了!”一声清脆的声音让沈宴立刻朝一旁望去,就看到了一个眉眼弯弯,扎着两只羊角辫儿的小姑娘,脸上有些脏兮兮的炭灰欣喜地看着自己,她眸子里的光一下就照进了沈宴的心里。 “大哥哥你终于醒了!”叶妤安将手里的米汤放在了一旁,明明不曾相识,但是小姑娘的声音仿若在梦中听得都熟悉了。 “你是……嘶——”沈宴想要动动身子,才发现自己身子很疼痛,低眸一看身上被涂了一些绿乎乎的东西。 “别怕孩子,那些都是草药,止血化淤的!咳咳——”屋子的另一边躺着一个妇女,脸色甚是憔悴,但是一脸温和笑着对沈宴说道。 “大哥哥,是我和阿娘在山上发现你的,大哥哥真是厉害,阿娘说大哥哥身上有好多伤,大哥哥躺了好几日,终于醒过来了!大哥哥先喝些米汤吧!”叶妤安把米汤端起来,小手抓起了勺子,就要同前几日那样喂沈宴。 沈宴一愣,急忙把头扭开了,叶妤安以为他不肯吃,一下就急了,眼眶都红了:“大哥哥你要吃东西,吃了东西才能好得快一些!” 沈宴看到叶妤安的眼睛红了,心一下就慌了,想他堂堂京城小魔王,从小到大什么也就害怕过他阿姐的眼泪。 随着阿姐的离世,他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人能够牵动他的情绪了,却没有想到,面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小姑娘竟然瞬间让他心慌! “你……你别哭啊!我吃!”好几天没有说话,沈宴的声音都沙哑了,听见沈宴愿意吃东西,叶妤安破涕而笑,一勺一勺喂着沈宴,还一边说:“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我叫阿软,阿娘叫我小阿软!” 还没等沈宴回答,叶妤安又回头对那妇女道:“阿娘,你的米汤我给您放凉了,等下给您端进来,还有大哥哥今天还用不用换药?” 小姑娘喂完沈宴米汤后,像个小陀螺一样在屋子里忙个不停,可明明她还那么小,干起活来却丝毫不含糊。 沈宴就这样躺在床上看着叶妤安一会儿进来一会儿出去,心中默默念着:小阿软…… 第8章 像一道光温暖了他 因为沈皇后的离世让沈宴悲痛欲绝,又恰逢敌寇攻打边城,于是沈宴换上戎装混在军队中跟着出了城。 没有想到,他们这队人遇到流寇暗算,沈宴没有任何经验,跟流寇打斗中被砍伤了好几刀,最后掉下了山。 “大哥哥,你的药好了!”一声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沈宴的思绪。 幸好沈宴年龄小,恢复能力强,意识清醒过后,慢慢就能下床来,小小的人儿在屋子外喊了一声,沈宴慢慢挪动身子走到了门边,就看到了小阿软蹲在地上,将他的草药已经磨好了。 又熟练地往灶台里添了些柴火,一转身就被沈宴吓了一跳,随后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大哥哥,你走路怎么没有声音,你的草药已经磨好了!” 叶妤安双手捧着那个木碗,里面是黏糊糊的绿色膏体,沈宴看着面前的小姑娘,明明穿着粗糙的衣裳,却比京城里任何一家的贵府姑娘都要耀眼。 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为什么,阿姐离世的这些日子,小阿软就像一道光一样,温暖了他。 他记得前两天问小阿软为什么要救自己? 小姑娘怎么说的? “因为大哥哥是大京的英雄啊!大哥哥要快点恢复身体才能保护我们!” 她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却无微不至照顾了他好多天,就因为自己穿着一身戎装,所以小姑娘就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哇!下雪了!大哥哥你看,初雪!是初雪!阿娘下雪了!下雪了!”忽然,叶妤安喊了一声,就看到她扔掉了手中的树枝朝着院落里跑去。 沈宴的唇角微微勾起,他明明已经能够行走了,明明只要回到京城里去,就能够回到沈府,不用在这里受苦。 可是这个小小的茅草屋却化去了他这段时间失去阿姐的悲伤,特别是看到小阿软满脸笑容的时候,沈宴忍不住扬起了笑容。 这几日他经历了生死,遇见了阿软母女,心中似乎对阿姐的离开也释然了:阿姐,我会好好过下去的,你放心,你最牵挂的人我会为你守护好他! 他伸出手,看着那一片片的雪花落在手中融化不见…… 日子一天天过,因为冬日寒冷,阿娘的腿伤好得慢尚未痊愈,沈宴就帮着叶妤安做些小事,但是叶妤安不依总担心他的伤口。 有一次沈宴在换药,叶妤安搬来小椅子要拿柜子上够不着的东西,结果那个罐子一下就落下来,幸好沈宴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到了叶妤安身边,将小小的一团护在身下。 那个罐子落在了沈宴身上,沈宴发出了一声闷响,叶妤安回过神来的时候看见沈宴衣裳渗出了血,眼泪吧嗒一下就落下来了,好似受伤的是她自己一样。 沈宴花了好久才将人哄好,他自己也不明白,怎么会有小姑娘哭起来眼泪流也流不完! 后来,沈宴在那间小小的茅草屋里待了近一个月,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穿上了戎装离开了。 叶妤安哭得稀里哗啦,拉着他的手让他一定要平安回来,还往他怀里塞了好多的草药,让他不要再受伤了…… 沈宴伸手拍了拍小姑娘的头,让她不要再哭了,还说自己一定会听她的话,保护好自己,毕竟这条命是她救下来的! 叶妤安年纪小,似懂非懂点点头。 …… 一别八年,叶妤安是如何都无法相信,面前的沈大人竟然会是当年在小茅屋陪自己看过初雪的大哥哥! 沈宴看她呆滞住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说:“小阿软,我没有骗你,我回来后去小茅屋寻你和柳姨,可是那里却人去楼空了。” 陈柳,是叶妤安阿娘的名字。 二十二岁的沈宴早已经不是当日身上还有稚气的少年了,如今的他经历了八年的沙场洗礼,举手投足之间都透着威严,叶妤安莫名有点害怕,下意识就回答道:“因为阿爹把我跟阿娘接回府中了。” 沈宴当然知道,他派人寻找,对他来说,寻一个人不是难事。 在知晓小阿软竟然是礼部尚书府里的姑娘时,他心中还为她庆幸,以为她回了叶府会过得好,又因为自己长年征战,便觉得不去打扰她们母子才是对的。 沈宴没有接话,反而是看向了她的手背,淡淡开口:“我先带你去医馆上药。” “不用了,我,我没事……”叶妤安想要将手藏起来,虽然知道了沈大人是八年前的那个大哥哥,可是如今他们都长大了,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面前的人对自己而言,跟陌生人没有什么差。 “小阿软!”沈宴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然后道:“不然大哥哥上山给你采些草药?”语气有几分调侃,眉目里也都是笑意,叶妤安一下就想到了当年那些绿色粘稠的药膏,连连摆手:“我不要……” 话刚说出口,就听见了沈宴轻笑出声,这才发现他是逗着自己玩的,叶妤安的脸一下就红了。 叶妤安还是被沈宴带到了医馆,医馆里的大夫看到是个小娘子手背受伤,叫来了医馆里帮忙晒药的小丫头,让她给叶妤安上药。 叶妤安乖巧的坐在那里,没有发现沈宴的眼睛里都是寒冽。 叶妤安的手包扎好了,大夫吩咐她这几日都不能碰到水,还给叶妤安开了些药膏。 走出医馆,沈宴似乎没有离去的打算,但是叶妤安却必须回府去,沈宴跟在她身边不近不远陪着她走,叶妤安却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毕竟如今他可是名扬天下的沈宴,沈大人。 沈宴似乎也看出了叶妤安的心思,却也没有挑破她,只是静静的陪着,快到叶府的时候,叶妤安越走越慢,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接受当年的大哥哥变成沈大人的事情,所以更加不想让叶府任何人看见是沈大人送她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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