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修竹见不得元娘受这样苦,所以谢韵必须死! 谢韵不死,难解他心头之恨! 魏湛想起三年前的种种,脸上不怒反笑,手指摩挲着指肚上这三年来磨出的厚茧,缓缓笑出了声。 “没忘。但现在,不是时候。”他嗓音清冷如玉,眼中却暗藏杀机。 要收拾谢韵,以后有的是机会,他不急于这一时。 待到大权在握之时,杀人,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不过魏湛倒是并不想轻易的弄死谢韵,想要报仇,有很多种方法。 死太简单,没什么意思。 ...... 盛阳城里的权贵世家数不胜数,东城一大片地方都是高门世家的府邸,一座挨着一座,个顶个的辉煌雅致,高高挂起的牌匾彰显着家族世代挣来的荣耀与富贵,权臣世家,大多皆是如此。 即便是出身寒门的小官小吏之家,府门上也都挂着一个装点门面的宽大牌匾,以免在富贵泼天的盛阳城里显得过于寒酸。 只有东宫少保所住的宅子在这片府邸中显得尤为别致,昔日的探花郎,现在的太子心腹,出身谢氏伯府的庶长子谢韵,从入官场到如今也得了不少的赏赐,却连个装点门面的银子都舍不得。 谢大人住了三年的府邸,到现在还没有挂上了像样的门牌匾,大门之上空空如也,荒凉的很。 谢韵出宫门就上了元娘为她准备的马车里,晃晃悠悠的回了太子赐下的府宅。 宅子是前朝一位清贵之臣的旧居,在被赐给谢韵之前已经有许多年没人住过了,因年久失修,府邸上下都是破破烂烂的,陈旧得掉渣,整座宅子摇摇欲坠好似随时都能坍塌一样。 谢韵还记得她第一次推开府门时,被梁上的灰尘和木屑呛得咳嗦不止,睁不开眼的画面。 但就算如此破败,谢韵心底还是欢喜的,不为别的,就为她终于搬出了谢家,自立门户,这就一件天大的喜事。 一转眼,三年已过。 要不是因为元娘进府,别说三年了,谢韵恐怕再住上个十年都不会觉得这个破宅子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她三年前刚在这里住下时,身边仅有两人,一个是她从谢家带出来的贴身婢女乐窈,一个是太子魏泽送的书童成璧。 主仆三人将这座大宅子收拾出两个院子居住,剩下的院落就再没管过,继续荒凉着长草,就这样住了一年多年。 直到谢韵纳了元霜枝进府…
第3章 、要命 元娘名元霜枝,出身三代钟鸣鼎食的元硕伯府,是世家娇养长大的大家闺秀,从小到大,吃穿用度都是一顶一的好,人也娇气,受不得什么苦。 那年元家被夺爵位,有官身的儿郎尽数贬谪,举族迁回元洲族地,元娘生父在动乱中亡故,小命捏在继母手里,后来又被逼下嫁给七旬富商做填房,走投无路之下,这才登了谢韵的家门。 念及幼时在宫中莲湖落水搭救的恩情,谢韵只得将这位娇贵的祖宗迎进了家门。 从那以后,这座宅子就闹腾了起来,破宅子多了一位女主人,前后大不相同。 今日请工匠修园子,明日请农工搭花棚,敲敲打打的,好不热闹。 当然,银子照这样花下去,单凭谢韵那三瓜两枣的家底,和杯水车薪的俸禄,那是根本不够花。 月月都所剩无几,每年年底都捉襟见肘,等着宫里的腊赐过日子,元娘进府后,谢韵就连出去喝酒的次数都少了很多。 有时夜里出去喝酒,元霜枝还会亲自出府去寻,酒喝一半就被家里妾室给喊回家去,这可没面子极了,一起喝酒的权贵子弟们没一个不笑的,偏偏谢韵还惯着,任其管制。 经常与谢韵一起去花满楼喝酒的狐朋狗友们都拿谢韵这事说笑,谢大人三甲及第,乃是陛下钦点的探花郎,连内宅的小女子都制不住,天天拿银子哄着妾室玩,家中半点夫君的威严都没有。 月上梢头,天色已是昏黑一片,谢韵这才顶着浅浅的月光进了家门。 府中下人不多,大门也仅有一个小厮看守着,谢韵敲门时,守门的小厮还反应了一会,试探着问了几句,确认是家中大人回来了才敢开门。 不怪守门的小厮如此胆小,实在是前两日霍家的小将军在夜里的时候因醉酒闯进府中闹了一次,喝醉的人本就没什么理智可言,胡言乱语又力大无穷,好几个家丁一起上也止不住他,那场面是在吓人,守门的小厮心有余悸,这才不得不小心谨慎着点。 “大人可算回来了。” 谢韵轻手轻脚踏进了正屋,刚给自己到了口茶,还没等喝到嘴里,身后响起了女子幽幽的说话声。 “咳咳!”谢韵被茶水呛了一下,闻言匆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回去看去。 “这个时候了,你怎么在我的屋子里?”谢韵揉了揉眉心,无奈地问道。 元霜枝是听见开门的声音所以才从床榻上爬下来的,她一头秀发披散在脑后,身上穿着薄薄的丝衣,光着脚从床边走了过来,径直坐到了谢韵对面的圆凳上。 她单手托腮倚在桌边,语气很是无辜,“大人是妾身夫君,妾身当然是来服侍的啊。” 谢韵:“......”行吧。 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谢韵去隔壁浴房收拾了一番才穿着寝衣回来。 再回屋时,元霜枝已经规规矩矩的躺在了床榻上。 谢韵掀开帘缦走进去,推了推元霜枝的胳膊让她往里面挪挪,随后平躺在床榻的外侧,阖上了双眼。 “我听乐窈说,你过几日要去行宫那边?去干嘛?是皇家组织围猎吗”元霜枝小声问。 乐窈是谢韵的贴身婢女,谢韵日常起居的一切事宜都是乐窈管的。 元霜枝等了一会,没听见谢韵没说话,但她知道谢韵没睡,故而继续说道:“听说围猎是可以带上家眷的诶!不如...” 不如带上我? 话还没说完,谢韵就淡声打断,“带你做何?你见哪家官员去这种场合是带妾室去的。” 元霜枝:“......”好好的说这话,怎么还带翻脸的呢! “切,不带就不带!我还不想去呢,不过是随口问问罢了。”元霜枝用力的扯了扯被子,气鼓鼓地为自己挽尊。 谢韵没回话,呼吸声渐渐平稳。 元霜枝抱着被子翻了两个身,酝酿了一会睡意,终究还是没忍住,转身过来看着谢韵宁静平和的睡颜,用手指扣了两下谢韵的肩膀,试探着道:“既然不能带妾室,那你将我扶正不就好了嘛!反正你这个样子,也娶不了别人的。” 嫁进来没多久,元霜枝就发现了谢韵不是男子这个秘密,关键是谢韵也没想瞒着她。 关于元霜枝以后的去处,谢韵也早早就和她说清楚了。 谢韵是不准备好好活着的人,等她获罪赴死,就让元霜枝和乐窈一起远离盛阳城,隐姓埋名的安度一生。 “再提这事,你就和乐窈一起去云州,我给你们打点好身份,随便找个老实人嫁了得了,一了百了,省的在我耳边念叨这些,闹人!” 谢韵知道元霜枝不想走,但是扶正是不可能的,正妻和妾室不一样,做了正妻,就得陪她一起死。 到那时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元霜枝猛地从床上做起来,柳眉拧在了一起,怒目看着始终闭目装睡的谢韵,“做什么又说这样的话!我都说了我不走的!” “那你是想死?”谢韵睁开眼,玩味的看着元霜枝的双眸,缓缓说,“还是说,除了霍修竹,你已经没了想嫁的人了?所以和我一起死也无所谓。” “你胡说什么!干霍修竹什么事,那是从前的事,早就过去了,我现在是你妾室!是你谢韵的人!而且...你怎么笃定你一定会死!总拿这些吓唬我,好好活着就这么难么!” 元霜枝的双眼有些湿润,说话的语气也很是无措。 自从谢韵把她救出来起,她这条命就是谢韵的了,她知道谢韵不肯将她扶正是怕连累她一起赴死,但她从来都不怕死,她只是想一直陪在谢韵身边罢了。 要死一起死,反正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云州嫁人的! 谢韵翻身朝向外面,勾起嘴角轻笑,“你别说,还真挺难。” 她可是要抄家灭族的人,若要带谢家去死,必是不可饶恕的死罪,要连诛九族的那种。 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独活的。 但元霜枝正值二八年华,还有锦绣的未来在等着她,何必白白送死。 谢韵为其他人打算好的同时,似乎是忘了,她自己,今年也不过十九而已。 ...... 半月的光景匆匆而过,很快就到了出发去行宫围猎这日。 谢韵和东宫其他几位年轻的臣子一同坐在一辆那车上。 这几人中,有大部分都是和谢韵同届科举上来的,谢韵是那年的探花,所以同届的进士们对她还算熟悉,几人做在一起可以聊的话也很多。 马车里还算热络,谢韵也不是寡言冷语的人,都能说到一块去。 车队行到半路上修整,谢韵与同车的同僚们一起下车透风,正说笑着,谢韵就眼看着前方马车那边有一个眼熟的小太监匆匆走过来。 那是太子魏泽身边的太监,谢韵出入东宫的时候见过许多次。 “太子殿下请谢大人前去一趟,有事相商。”小太监走到谢韵面前,低下头恭敬的说道。 谢韵已经猜到是魏泽让人来找她的了,她回礼应下,与身边的几位同僚告辞之后就随小太监往前面的马车走去。 果然是当朝太子坐的马车,规制就是不一样,从马车外面还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区别,但是谢韵一掀开帘子进去就能感受到别有洞天了。 无论是车厢壁上贴着的锦绣丝帘,还是小茶桌上的金玉茶具,每一处都在彰显着当朝太子尊贵的身份和地位。 魏泽端坐在小茶桌前,手中拿着一卷书,正聚精会神的看着。 当朝太子性情温润,举止端方,赞一句如玉君子乃是恰如其分。 只是谢韵给魏泽做了十多年的伴读,她还是一眼就看出了魏泽心情不虞,眉眼间暗含冷意。 “殿下唤我来,是有事要嘱咐臣?”谢韵坐在魏泽对面,双手作揖行了一礼,然后问道。 魏泽翻了一页书,没抬眼,嗓音清雅,“咱们谢大人这般能耐的人,还能猜不到孤叫你来的用意么。” 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他们十多年的同窗之谊,魏泽礼贤下士,对她从没有储君的架子,也鲜少在她面前自称孤。 除非是真的气得不轻。 谢韵垂眸,拿起茶壶给魏泽面前的茶盏里倒茶,面上轻笑,“殿下说笑了,谢韵又没有读心的神通,哪能猜得到殿下的心思呢。” 魏泽放下手中的书卷,直直的看着面前的人,神色松动了几分,眉宇间俱是无奈,“谢韵,有些事你做了,是会没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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