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路从上京出发,顺着晋河一路南下,船夫轮换撑船,日夜不停歇,十日便可到漾南城附近的行宫。 在那边游玩一阵,待皇帝觉得无聊了,又十日回来,最多也就一两个月的时间。下江南一直是宇平国皇帝喜爱的一个出游项目。 已是晚上,有数十丈宽的晋河水面平缓,雾气缭绕,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满盈的月亮从云中跃出,清冷的月光洒在河面。水中倒映着如刀劈开的断崖面,上面的草木、血红石壁清晰可见。 一个气泡从水下浮出,破裂,水纹漾在如镜的水面,还未平息就被一个个涌来的波浪给淹没了。一艘有四层楼的舰船,劈开镜面,伴随着哗哗的水声逼近。 舰船一侧便伸出船桨二十个,齐头并进,船上灯火辉煌。金黄的颜色顺着船身流出,泄在水面,被船桨搅乱,金波荡漾。 微风从河面而来,带着湿气,吹得人头发都有些潮。严果全然不在乎这一点潮气,她抿紧嘴唇,眺望河面。 就算她逃到甲板上,离楼层远远的,也还是能听见里面传出的咿咿呀呀的小曲和一些官员投壶的喝彩。 即使被夺情,严果内心也打算为母亲守孝三年,三年里不可行乐。 “严大人。”有些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严果没有转身。 “严大人,夜里凉,还是不要待在甲板上为好。”宋翰墨凑了过来。 严果不回,看也不看他,只是转身走了几步,站到旁边远些的地方,继续盯着河面。 “严大人,今日已是出行第六日可有什么不适?”宋翰墨又凑了过来。 严果皱眉,斜了他一眼,还是不答,这次转身走得更远了些。 宋翰墨没有再凑上来,而是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他若是再凑上去,严果大概又会回去她的厢房。 从上京出发到登船航行至今,已经三天了,自己屡屡搭话,严果都是视而不见,到现在二人连一个字都不曾说上。 望着依在船壁上的严果,宋翰墨瞧见她两颊没有以前那般饱满,心下一阵疼惜。顺着她的目光,也朝河面望着,空无一物。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若是视线的线是真的存在的,真是恨不得把她的视线从河面上拉过来,与自己的视线扣在一块儿。那她便只能看着自己,不再去看那无趣的河面。 船上楼阁第二层,皇上从窗口瞄见分别立在甲板两边,一同望着江面的二人,轻笑一声。 目光落在那个瘦削背影上,眸色微沉,皇上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招来太监,耳语一番。 太监顺着皇上手指方向望见严果,连连点头,后退下去。不一会儿,那太监出现在甲板上,他递给严果一包油纸包的肉干。 严果蹙眉,不接。 太监靠近轻声道:“大人收下吧,是公子让给的。” 公子? 严果看着太监,眼珠转了转,挑眉了然,眼前的太监可能是兄长的探子。立马接下油纸包,太监心中石块落地,这才退下。 油纸包上的肉干还是热乎的,她却是没有一点心思,抬眉对上宋翰墨探究的目光,严果转过身,把油纸包揣入怀中。 “……哗啦啦……”一阵嘈杂的水声传来,严果还未反应过来。 “砰砰砰”,船边就挂了一排巨大的钩子,牢牢把住边缘,上面的绳索紧绷着来回晃动。 “有刺客!!!”守船的侍卫立即喊道。 “严果!”宋翰墨立马冲过来,拉起严果就往楼阁跑。不过甲板有些大,才走到半路,从绳索上来的刺客已经和侍卫打了起来。人员嘈杂,刀剑无眼,宋翰墨护着严果又被逼退到船边。 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声:“狗皇帝在二层。” “杀了他!” 一群黑衣人开始往二楼楼梯的方向移动,也有人准备直接跃上二楼。宋翰墨与严果一同靠在船边,想着就这样安静避开视线躲过去。 却不想一个黑衣人被侍卫踹倒在面前,侧身看到严果,思考一下,立马挥着匕首刺了过来。 “嗙”一声,匕首尖端没入船身,严果被宋翰墨拉到怀里。二人踉跄站起来,那刺客又是刺了过来。 宋翰墨挡在严果前边,匕首划过他的手臂,立马留了一道长痕,宋翰墨只是闷哼一声勾在船身上的绳索左右晃动,又上来几个人,也是穿着黑衣,不过看面料明显不是一道的。 他们几个刚上来看见船边的严果和宋翰墨,先是将那刺客踹开。对视一瞬,一人抓住严果的腰带,直接将她提起来,扔进河里。 宋翰墨喊道:“你们做什么!” 被踹开的刺客扔了匕首从腰间抽出一柄长剑冲了过来却被刚上来的人挡住了,他喊了一声:“严修洁在河里!乙队随我来!” 没有回应,不过片刻就有几人从混战的人群中退出,往这边冲了过来。“扑通”“扑通”几个黑衣人落了水,看水花飞溅,在水里也是缠斗着。 身边三班人亦是混战在一起。宋翰墨眼睁睁看严果落了水,顾不得船上的情形,也跳入河中。 “有弓箭手!”黑衣人喊了一声。 二楼传来一声:“退!” 还在混战中的侍卫连忙往楼层撤退,有几个侍卫被黑衣人强留下。 “撤!撤!撤!”黑衣人也准备退了。同时,二楼的声音传来:“放!” “嗖嗖嗖”还在甲班上的刺客和侍卫都倒在箭矢下,有些还未跳入河中的刺客中了箭,或倒在船边,或倒入河中。 甲板上一片狼藉,片刻后船上安静得只听得崖上的树木沙沙声。 皇上双手背在身后,听着御林军统领周运中的报告:“陛下,清点好了。刺客一十八人,未有活口,逃走数人未知。带刀侍卫死伤五人,严大人和景王按不知所踪。” 皇上眯眼看着下人冲洗甲板上的血污,缓缓道:“继续前行,派人顺着晋河往下游去,慢慢寻。” “是,陛下。” *** 宋翰墨入了水,旁边那几人还在缠斗,严果已经被水推到了远些的地方。晋河水面看着平稳,实际入了水才知道水下的流动还是很湍急的。 边游边往严果方向去,“严果……”宋翰墨刚要拉住严果,却是被她抬腿踢开了。 “别碰我!” 严果一下又窜出去很远,宋翰墨无奈回头看,船已经很远了,看船桨没有挥动,可能是下了锚。这片水域只剩了他与严果二人。 再看严果,水面没了人影,只一处气泡翻涌,入水一看,人正抱着腿在水中挣扎。 “严果!”宋翰墨游上前,拖着严果的手臂,将她提出水面。 “咳咳咳咳”,严果出水后一直咳嗽,出于求生本能,她牢牢抓着面前人的肩膀。缓过来后,看清是宋翰墨,又是把他推开,“走开!伪君子!” 这次宋翰墨紧紧抓住了严果,任由她怎么拳打脚踢,钳住她的手腕就是不放。 宋翰墨默默忍着,见到不远处有一块浮木,一把把严果拽过来,吼了一声:“别闹了!会死的!” 严果被吼,先是一愣,接着也吼道:“死也不要你管!谁和你闹!你这个小人!为什么总是跟着我!不要脸!你放开我!” 宋翰墨不理她,拽着她的手腕就往浮木游去,严果还在挣扎。本来不远的距离,两人却用了挺久的时间。力气快用尽时,终于趴到浮木上,宋翰墨缓了一口气。 看了眼趴在一边的严果,她有些碎发贴在脸上,也是微喘着气。 见宋翰墨看她,严果回瞪:“看什么看!” 宋翰墨无力笑了:“你没事就好。” 严果一僵,立马撇开脸嘟囔骂道:“卑鄙小人!” “本王不是小人。” “你就是!阴险小人!” “本王不是。” “你就是!卑鄙无耻!” “本王真的不是。”宋翰墨顿了顿,他叹了一口气又道,“严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可以说一千遍,一万遍,你会原谅我么?” 严果侧过去的头一动不动,也没有说话。 “宋翰墨对不起严果,宋翰墨对不起严果,宋翰墨对不起严果,宋翰墨对不起严果……” 伴随着宋翰墨的道歉声,两个湿漉漉的脑袋趴在浮木上,顺着河水飘了片刻。 耳边声音渐渐越来越小,到最后回归安静。 严果嘟囔了一句:“无耻小人!” 她的嗓音沙哑异常。 …… 这回却没了反驳的声音。 抬手抹掉眼泪,转过头来,严果见到的是宋翰墨歪着脑袋,紧闭双眼,快要飘出浮木。 立刻慌张伸手将人拉回来,这才见到他手臂上受了伤,丝丝血渗了出来,应该是刚刚为自己挡了那个刺客。 明明就是个算计自己的小人,还要来假献殷勤! 月光下,宋翰墨眉目入鬓,安静趴在浮木上。 严果狠狠咬了下嘴唇:“救他做什么!随他去!” 放开已经昏迷人的手,双眼紧紧盯着他在水面浮浮沉沉。 宋翰墨的身子渐渐离浮木远了些,严果冷眼看着。 许久,他的鼻口都没入水中,眉毛皱了起来,看着有些难受,不过他还是没有醒。 严果不忍心,又伸手把人拉了回来。 “严果,你真是…呵……” 十指相扣,握紧宋翰墨的手,严果望着他的侧脸呜咽出声。 伴随着严果的抽泣,两个湿漉漉的人趴在浮木上,他们双手紧握,顺着晋河飘远。 作者有话要说: 晋河的水,是爱情的水!谈恋爱去吧! 第46章 女儿心思 宋翰墨再睁开眼的时候日光正盛,刺得他又立马闭上了眼睛。想要抬起手臂遮挡阳光,手却是被什么东西压着。 举起手,十指相扣,侧头看着旁边还晕倒的严果。宋翰墨的嘴角不自觉上翘,无声笑了。 他用另一只手揉了揉额角,清醒过来后,靠近严果查看她的情况。 “严大人?”宋翰墨拍了拍她的脸颊,没有反应。 “果果?”宋翰墨又拍了拍她的脸颊。 “宋翰墨!”严果拍开他的手嘟囔了一句。 “嗯?我在,怎么了?”宋翰墨以为她醒了,不过躺着的人还是原样,没有动作,好奇靠得近了些。 严果不是还在做梦?梦里还有自己?心里有些小窃喜。 严果又嘟囔了一句:“混账东西……” 宋翰墨以拳抵唇干咳一声,尴尬查看周围的情况。 这是一个平缓的河滩,他和严果正躺在碎石块上,脚边就是河水,身后是一大片树林,草木繁茂,幽深寂静。 “嗯?”严果突然一下就坐了起来,双眼半睁着。应该是想揉眼睛,发现手很重。她疑惑瞧了半天,之后像是被火烧到一般,立马把宋翰墨的手给扔了。 对上宋翰墨的桃花眼,严果也不说话,回瞪了他一眼,爬起来就要走。 不过刚踏出一步,始料未及的疼痛从脚踝传来,严果直接原地摔了一个屁/股墩,石子膈得她脸色发白。 听得严果闷哼一声,宋翰墨看不见她的脸色,只见她的背影僵硬许久,问道:“你怎么了?没事吧?” 严果小心翼翼把鞋袜脱了,低头查看脚踝的伤势。是昨晚在水中被石块击中的,已经肿了一大块。没看见时没有多大感觉,现在瞧见,只觉的脚踝处火辣辣的疼传遍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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