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 “恩,怎么了?”严果回神。 小离指着前面一处爆发出喝彩声的地方,笑着道:“前面好似有个说书的,看着好不热闹,小姐,要不我们也去看看?” “好。” “话说那李郎悄悄去买那顾家小姐看上的簪子,回头去赠簪子的时候却是不见小姐。焦急寻找,李郎以为这小姐莫不是又和开始一样被人骗了去。 却是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唤‘李郎’,他回头这么一看啊……” 说书的人故意拖长了声音卖着关子。 “啧!他一看怎么了!快讲啊!” 说书人指了一处:“李郎回头那么一看啊,那顾家小姐就站在那灯火阑珊处。”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顺着说书人指的方向,严果望过去,她忽得想起那日元宵节她坐在台阶上,隔着人群,见到的宋翰墨。 他站在河边,深蓝的锦袍,玉簪黑发,身后飘着零散河灯。身边有几个小儿提灯走过,他小心避让。 和从前她做的一样,严果就是直直盯着他,一直盯着他。只要看着他,想起他们小时候的事情…… 在布满荆棘,本该无她立足的上京,她便能得到一丝宽慰。 果果…… 耳边是宋翰墨的轻唤,严果站起来,她惊喜环顾四周:“宋翰墨?” “小姐!”小离眼睁睁看着严果突然站起来,寻找什么跳到了另一艘船上。小离刚想跟上,后面一艘船撞得她一个踉跄,没站稳,平地摔了一跤。 严果想要寻宋翰墨,除了嘈杂声,她什么都听不见。眼前是一片朦胧,脸颊泪痕被风吹得微凉。 宋翰墨最后与她说的话是让她走…… 那她最后与宋翰墨说的话是什么?她好像什么都没说。 她居然什么都没说! 就要永远离开他了。 严果站在一艘船头无声落泪。 “婆婆!”一个小男孩跳到严果身边,奇怪看了站着的人一眼,悄悄退开了些。 “二狗!”船篷里跑出来一个满脸笑容的小女孩,她见到严果也是一愣。 “二狗来啦。”船篷里又出来一个穿着朴素衣服的老婆婆,她也瞧见严果,倒是没有说什么。 只把二狗招到手边,问:“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衙里散出消息来,说最近不要捕黄花鱼,捕了也得放掉。” “为啥子?四月,黄花鱼可正是肥美的时候啊?”小女孩不解。 “不知道,我爹让我这么和婆婆说的。”二狗声音突然变小,他挤眉弄眼道,“不过,我偷听了我爹和卫太师的谈话,卫太师说好像是上京城的王爷要不行了。以后办宴,到时候更好……” “你说什么?”严果吼出了声,二狗看到沉着脸的小姐,被吓得不敢出声,忙躲到老婆婆身后。 “小姐,您要到哪里去,这是我家的船。”老婆婆直直盯着严果,不卑不亢。 “小姐!”小离找了过来。 严果呆坐船头,回想刚刚。她还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上京的王爷就只有宋翰墨一人,他要去了?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 不可能! 兄长明明告诉她,宋翰墨好好的啊! 第52章 从前之事(三) 严果回到大船就匆匆去见了严雨,不顾阻拦推开门,屋里严雨正和手下阿怀站在屋内谈论事情。 “兄长,你之前和我说宋翰墨他无事的。” “是,他没事。” 严果有些哽咽:“可我刚刚听外面人说他快死了……” “果果,”叹了一口气,严雨道,“那些都是假的,是宋青墨放出来的假消息。” 见严果沉默盯着他许久。 严雨很惊讶:“你不信我?” “兄长,我看不明白,七年的官场诡谲……我只知道眼见为实。” “你知道那可能是宋青墨给你下的圈套,你也想回去亲眼看看他?” “是。”严果眼里满是坚定。 “他有什么好的?为了他,牺牲自由,你觉得值得么?” “我觉得值得。”眼底闪过从未有过的光亮,严果继续道,“我爱他,我甘愿被他束缚。就像从前,兄长和我都甘愿为母亲做的一样。” 将眼前的妹妹扫了一遍,严雨双手背在身后,走了两步,坐到椅上,眼珠拐了过来,只淡淡道:“不许。” 严果深吸一口气:“若是,我偏要呢?” “我……”严雨还未开口,严果就打断了他的话。 “若是我偏要,兄长会一次一次把我抓回来?会将我关在房内,不许进出?” 她嘴角颤抖,挤出一个笑来,泪划过脸颊,沾湿衣襟,在她浅蓝的衣物上十分显眼,“兄长……若是如此,与那人也并无区别。” “严果!”严雨一巴掌拍在椅背上,声音很严厉,“你魔怔了?你清醒点!” 严果后退两步,深深看了眼坐在椅上的兄长。 见她眼里带着决绝,毫不犹豫转身而去,严雨慌忙喊道:“果果!你给我站住!你要去哪!” “去找他!”声音从屋外传来。 接着就是“扑通”一声,小离尖叫着:“小姐落水了!” 严雨跑出屋子,单手撑着,越过船栏,也入了水。 “公子!你……”阿怀的声音消失在耳边。 一入水,全身被冷水包裹,意外呛了一口水。 黑暗,冰冷,窒息…… 熟悉的感觉让严雨止不住颤抖,他忆起了从前。 六岁时,他与其他两个公子被陛下选为皇子伴读。 当时的四皇子宋别墨小小年纪,举手投足间颇有斐然气质,引人眼球。 他一眼挑中了自己,手指过来,和陛下笑着道:“父皇,他字修洁,修生养性,洁身自好,不愧为严家后人,儿臣欢喜。” 之后成了四皇子的伴读,四皇子时常挂在嘴边的总是:修洁…… 修洁…… 我的修洁哟…… 他只能无奈回应:殿下,又有何事? 十三岁走江湖,出上京的那天,烟雨濛濛。宋别墨给自己起名“令一刀”,也给严修洁起名“严雨”。 骑在马上,宋别墨双眼如炬,望着大路尽头道:“我们从现在开始就是异姓兄弟,总角之交。我为静刀,你为动雨,一静一动,制衡江湖!” 严修洁瞧了灰蒙蒙的天空一眼,还好不是好日头,要不,就得叫严日了。 嘴角带着笑,他低头行了一礼:“严雨得令。” 宋别墨摇了摇头:“修洁,不对,江湖人都是抱拳的。你看我,诺,这个姿势,你再来一遍?” 严雨抱拳:“是,一刀大侠。” 十四岁,宋别墨被封为太子,严雨感觉的到,他变了。 他变得更加随和,行走江湖时,他爱眺望山河,眼神深邃。还与另外两人一起创建了“三竹”,即使那两人查不出底细来。 十六岁时,别墨君穿了一身玄色劲装,站在一块山石上。头发半披,青丝微动,他眉眼愈发内敛,却是意气风发。 极目远眺,他道:“大好山河,修洁,你可愿一直追随本王,实现伟业?” 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入眼是青山绿水,渔歌唱晚,严雨笑着回道:“愿与君一同实现远大抱负,复兴宇平,万死不辞!” “哈哈哈,还记得第一次问修洁的愿望,你说的是‘日读书卷随心,夜游晋河赏月,心愿足矣’。” “年少之言当不了真。遇到别墨君你,自然一切都不一样了。” “哈哈哈哈哈……” 笑声没有飘出很远,就落入水中,打破了美好。 他们二十岁那年…… 一切都成了水中月,镜中花。 那年九月,严雨查到了一些东西,匆匆买了螃蟹回上京,准备与别墨君商议他发现的事。谁知路上遇刺,月黑风高,被追杀,走投无路,从悬崖跳下。 九死一生。 在悬崖底的时候严雨知道脸上受了伤,宇平不许相貌不整者为官,不过别墨君不会嫌弃他的。 想着独自一人的母亲,想着与别墨君的承诺,想着自己的一腔热血抱负,他才咬牙坚持活了下来。 一路坎坷,好不容易回到上京。 严雨还准备找别墨君商议遇刺一事,谁知道,上京城已经没了别墨君。 不可能! 才一月而已! 一月! 别墨君八月回上京前还特意来嘱咐:“修洁,等你回上京的时候正是九月,旭漂湖的蟹正肥美,顺路给我捎两只回来。梦春她怀了后,就一直馋着呢,可别忘了啊!” “我记下了,到时候这边事情都处理好了,只半个月我也就回去了。” 对不起,蟹没了。 对不起,没能早点回来。 对不起…… 别墨君…… 忍着还没好全的伤,一路骑马到威南山,三天三夜未停,伤口全裂开来。 临到行宫门口,周围一片寂静,静得他只能听到自己一声比一声响的心跳。伸出手,严雨竟是使不上劲推开门,看到手上的血,身上的血,狼狈不堪。 他这样子怎么能去见别墨君? 半仰着头,宫门耸立,严雨后退了半步。 他回头找了一家客栈,不慌不忙洗了澡、梳好头、穿上干净的素白衣裳,潜入祠堂,才终于见到那人。 那个被安静放置桌上的牌位,上面写了几个字。 先太子宋别墨之灵位。 “哈?哈哈?” 颤抖的手扶住桌子,泪水溢出眼眶,那几个字犹如数把刀插在心上。 那个自己想要一生追随的人,就这样去了?! 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注①) 天妒英才! 双腿一软,半扶着桌子,严雨跪了下来。想要放声恸哭,不可惊动行宫宫人。 他立马捂住口鼻,靠在桌边,呜咽都不曾漏出半点,只肩膀颤抖,泪水直流。 血、泪浸湿衣裳。 那一晚,严雨发誓,要让幕后之人付出代价,要将别墨君出世的孩子推上那个原本属于他的位置,至死不渝。 稳住三竹,把权力牢牢握在手里的这段时间,他曾远远望过那个每日从严家走出来的“严修洁”。 一开始知道上京已经有了严大人的时候,严雨是气愤、恼怒的。 他容貌已毁不可在朝为官,那人是在欺君罔上,将严家陷入不忠、不仁、不义之地。 可,远远望见那张与自己有九分相像的脸,严雨脸色发白,浑身的血都凉了。听说,那人是三皇子找到的,他替代自己,指认了二皇子。 严雨从来不知道,他竟然还有一个差不多年纪的手足兄弟。 双生子在宇平被视为不详,不可在朝为官。 不详?莫不是,因为他,别墨君才…… 呵。 手指不停摩挲,却怎么也缓解不了心中的难过。 那个明明是他想要一生跟随前行的人,才二十岁,便英年早逝。 自责像是潮水,将自己吞没。 严雨这才明白,自己从来就不该在朝为官。 他是双生子之一,他连触碰别墨君衣摆的资格都没有,更不用谈说与他一同建功立业。 恨! 恨默默不语的母亲! 恨把自己送入宫中的父亲! 恨那个与自己一同出生的人! 好恨! 可, 调查了那人的来路,听母亲讲了她的从前,站到她的面前,对上她略带哀伤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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