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儿惊喜的抬起头:“小姐回来啦,虽然早上风寒已经好了,但安全些,今日还是喝的清淡些的好。” 沈澜点头捧起清粥喝了一口,暖呼呼:“谭儿,今早我忘了问,昨日你发生了什么。” 她闻言拢起眉头,插着腰抱怨道:“我也不清楚,昨日我一个人在家,刚给院子里清扫干净打算进自己房里好好睡一觉,刚打开房门,房顶上就恰好飞下来一个人,那人长的黑黑的还有点吓人,我看着觉得还挺眼熟的,一定在哪里见过!” 谭儿停顿了一下,像是在回忆:“但他进门的方式太过奇怪,不在外叩门,而是翻墙,可不就是贼?刚想喊人,他就冲上来,马上捂住了我的嘴,把我拖进屋子里,然后给我抛了那种粉末,我就昏过去了。” 她也不管沈澜有没有回应,自顾自的说道:“姑爷还是得多让他在家呆呆,不然别人不知道这个家是有男人的,就挑着我们两个女流之辈欺负。” 沈澜的眸子黯淡了几分,谭儿不知,让她们陷入危难的也正是柳言。 “不过我也想不通,他的目的是什么,是贼的话,家里的东西我数了一遍,一样都没缺过,是专程过来杀我?但我寻思着,我也没到被人记下来然后找人追杀我的那种地位啊。” “小姐,还好你不在家,不然你长得如此好看,那贼人见色起意可就不好了。”谭儿边说着,边取下沈澜还未来得及取下的发带,一袭黑亮如珠的碎发披散在肩上“小姐,发钗。” 沈澜消化了刚刚谭儿说的那些话,面色有些沉重,迟缓的从袖中掏出惯用的发钗,望着那个镶嵌着珠宝的发钗,她愣了愣,又放回袖中,从侧边拿出那支木钗递给谭儿。 “啊?”谭儿接过木钗,捏着左看右看有些迟疑“小姐,它是不是有些太素了。” “无事,就用它吧,我很喜欢。” 谭儿挽起松散的发尾三两下定好了单螺。 “你没事便好。”沈澜找不到其他言语来回复这件事,此事她无法和谭儿一起咒骂那个贼人然后揣测到底是何人所为。 “小姐就这么算了?”外头天色渐暗,谭儿取了火折子把蜡烛点燃“要不要告诉老爷一声,让他派些人来,或者是禀告官府。” 既已知道事情大概,此事便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们也没损失什么,多半是他们闯错了人家吧,算了。”瓷勺饮完最后一口粥,也未听谭儿后来碎碎念的什么,转身离开。 微风拂过正堂前的树叶,引得树叶沙沙作响,像在歌舞又像在奏乐。 月光倾泻,树下美人缀着月影,犹如神亲临人间。 沈澜伸手接住了恰好被风吹落的叶片,收拢到眼前。 已经有许久未曾翻看书了。 她小心的捏着叶片,缓步走向屋门口。 门是合着的。 她在门口犹豫了一会,犹豫的从袖口掏出火折子,凑近轻轻一吹,燃起星火。 进了门,有些急切的把蜡烛点着,而后屋子亮堂了起来。 扑闪着水灵的眼睛,踩着小碎步转了圈身子,确认四下无人,她才安下心来。 她理了理被褥,外头有细碎的声音传来,想来是谭儿清理好要回房了。 快到发俸禄的时候了,原仅有的五两用去了三两买首饰,现如今只有二两银子了,等到发了俸禄便是有七两,不知李高先前说过的给她涨俸禄是涨多少,就先当它五两好了。 只要吃食不那么考究,这些钱应当也算够用,谭儿即使说是可以不要俸禄,但她哪能真的不给呢,这于理不合。 柳言行踪不定,少有归家,他既然做了那份差事,多半银两是够他喝酒玩乐的。 那他吃喝到底要花多少银两呢。 沈澜钻进被子里,闭上眸子,没一会又睁开,竟是不能入梦。 她侧身,望着烛火左右晃动。 既然他只是为了谋生干那份差事,只要她能够养活他就可以了吧,那样他就不必再去干那样的活儿了。 时值太平盛世,偶有细碎暗流,但哪有人不想过安稳平静的生活,他们奔波的不过是活下去的依仗。 世人并非不能区分是非曲直,而是从暗面中他能够从中获利纵使人深陷其中。 靠屠戮谋取利益的行径,比那些利益上的勾心斗角恶劣的多,那是该坠入地狱的魔才有的行径。 世间黎明百姓众多,万众皆是不同,皆有同伴与家人,一个普通百姓的消失,不会像天子殒命那般世人皆知,但剥夺走一个活生生的灵魂,何其残忍,甚至可以说是丧心病狂。 柳言想谋求生路而嗜杀,也是罪大恶极的。 他与爹真的好像。 她真的不喜欢那样的人,但却都是亲近之人,一个是至亲,一个是相公。 爹从前也不这样,只是做点小本买卖,后来做的大了,认识的人非富即贵,有买卖昆仑奴者找上他,欲诱导其入伙,他犹豫再三终是去尝试了。 爹靠着多年买卖货物认识了不少达官显贵,卖昆仑奴便顺利了不少,多半是被些贵人买了做家里的仆役,昆仑奴是从边境来的,皮肤黝黑,像是其他地域的人,那时她年幼,记住的事情甚少,只知道地牢里那些最初的昆仑奴皆是衣衫褴褛来的,他们被关进去也没有反抗,像是自愿的那般。 但那时确实爹只是做了个中间人,为他们沟通罢了,手还没有伸长,但后来爹就变了。 爹感受到了利益。 买卖昆仑奴并不触犯朝廷律法,只是会遭人诟病罢了,所以他开始暗中做起这个买卖,自己接触昆仑奴的引入,然后再到卖出去,皆是由他自己来做。 确实,沈家在此事中牟利甚多,直接在商贾中称甲等了。 接踵而来的欲想趋炎附势的人颇多,爹在那时候感受到了地位带来的好处。 这是个不幸的开始,昆仑奴是有限的,他的欲望无限,他惧怕因无此销路而会造成沈家不能独霸京城,所以他便开始另寻他路。 一错再错终究只能是万劫不复。 他寻的路是抢人,抢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那时她才记事不久,娘的屋子离后院进,她跑去娘的屋子时总能听到哀嚎声,她虽不理解,但却惧怕那些声音,那时偶尔夜里传来的声音,常能把她从梦中惊醒,亦或是成为她梦中的鬼魅。 后来种种本不至于发生,但爹那时陷入欲望沼泽,豺狼成性,几乎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柳言的狠戾和偏执和当初的爹像极了。 但柳言陷入还不算深,或许在此时机,能有机会把他拉出深渊。 也许一切还可以挽回。 娘倾尽一切欲挽回疯魔了的爹,但却把自己搭进了万丈深渊。 柳言还是年少时,还没有到不可挽留的地步,她有一定把握能够挽救他。 就这般吧,既已是要余生相伴之人。 沈澜拧了拧眉,眼底的悲凉渐渐浮现出来,接而合上眼,掩住那刻悲凉。 她本就从心底不喜欢那类人,大可以什么都不管,任由其自身自灭,任由其被千夫所指,恶积祸盈。 记忆错杂入了脑海。 睫毛微颤,从闭合的眸子中滑落了两道晶莹的泪珠。 记忆中她正事年幼时,因贪玩而摔了腿,想去娘的屋子寻她,便一路搀扶着墙面踉跄的走到娘面前。 娘倒在地上。 她问娘,为什么爹欺负娘。 娘抹掉嘴边的血水,笑着把她抱到膝上。 娘说是自己做错了事。 幼时她还懵懂,听到原因只觉得生气,怒着让她离开爹别回来了。 娘说:世代家传,皆是要求女子忠夫,娘要听你外祖父外祖母的话。 东宫。 “何事要同孤说?”李承半撑着脑袋,显得有几分困意。 “二殿下说镯子已经找到了,还望太子放心,也多谢太子费心。”太监半合着手举过头顶行礼,恭敬的传递着口讯。 李承闻言抬眸,犹豫片刻才摆手:“孤知道了,退下吧。” “老奴告退。” 待太监一走,太子妃才从屏障后出来。 她坐到一旁,倒了一壶茶水,壶盖轻擦杯壁:“如此一来,殿下今晚应当能睡着了。” 李承抬眸望向她,带着些笑意:“何出此言?” “殿下烦闷一天了,臣妾还能看不出来不成。”她笑着望向他,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撒娇。 “嗯。”他垂眸掩住恼意“要不是母后耽误了孤办事,孤早就办妥了,何来刚刚一直愁着如何跟符卿解释。” “殿下。”太子妃抬手微抿一口茶水“母后的眼线是否太多了,殿下干什么她都知晓。当然臣妾只是说说自己的想法,如若殿下觉得有所冒犯,臣妾认错!” 她放下瓷杯,眨着无辜的眼睛,乍一看像是刚刚说的话与她皆无关。 李承面色不变,藏在袖中的手闻言后却渐渐握紧。 是啊。 她言之有理。 ---- 作者有话要说: 思想败于迂腐顽固守旧,不破不立,如何能活。 第27章 乌云遮云,已近二更,鸟偶微啼,树随风摆。 屋门一角被打开。 声音不大,但在万籁俱寂时尤为突出。 沈澜从睡梦中惊醒,藏在被窝中的手慢慢攥紧。 她即使清醒,但一如往常那般,不敢睁眼直面未知恐惧。 只是她的呼吸声变了。 “你醒了?”柳言清冷的声音传来。 沈澜睁开眼,她知道自己的呼吸刚刚失了节奏,只是抱着一丝侥幸,以为他注意不到。 她支起身子,望向声源,许是烛火摇曳,他呆在暗角,偶尔才能触碰到光束,让她有些看不清他的模样。 “嗯。”她刚醒,嗓子还有些干哑,说话声柔柔的。 女人起身时架在双肩的白色儒裙倾斜的垮向一侧,露出白皙的脖颈,锁骨处散落着几根发丝,再往下,柔曼的腰肢若隐若现。 柳言勾唇,走到床侧:“睡吧,我回来睡觉。” 她将身子挪了挪,为他留下空位,望着他掀开床褥再到躺下身。 缄默不语。 “你还未回答我。”昨日的回答的提问被打断,她还未听到他的答案。 “你想听什么回答。”他声音微哑,望着她的目光带着不明的野火。 沈澜没有动,仍然支着身子,语气带着点执拗:“想听实话,不参假意。” 二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 柳言闭上眼而后似是作了什么牺牲一般无奈道:“既是夫人要求,我自当遵命。” 如此轻而易举? 她闻言有些愣神。 既是轻松得来的答案,即使他的话修饰的再多好听也像是恰到好处的敷衍。 柳言支起身子,缩短了她二人之间的距离,不经意间,腿脚的触碰,惊的沈澜浑身僵直了一瞬,而后在纠结的神思中,故作无意的挪开与他触碰到的双腿。 怕她的小举动被他发现,觉得二人之间既是夫妻还生分,她慌乱开口,企图遮掩刚刚的举动:“此言当真吗…” “自然是真的,之前不同你言明是觉得你听着害怕,现在既然你知道了,也不满于这份差事,那我不做也无妨。” 他的话语不带一丝迟疑,像是提前想好了要说什么一般,几乎让人找不到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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