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就像梦一般。 一行人走的不算快,黄昏走的,快入夜时候才到。 但这却恰好就是成亲礼中的吉时。 轿子不再前进,被缓缓放下来。 帘子被掀起,透过扇子再次看到了那双等待着她的双手。 心中有股异样的感觉开始涌动,手犹豫的向他递出。 他有些耐不住性子,有些粗鲁的抓住那只犹豫的手,稍一使劲就把她拉出了轿子。 沈澜本就被吓得惊慌失措,一个踉跄直接跌到了男人的怀里,右手不自知的挽住男人温热的后颈。 周围一直在旁观着的几人毫不掩饰地说着粗鲁的话,但能听出没有恶意,只是在起哄的玩笑话,却把沈澜听的耳根通红。 因一时没有做准备,扇子已经因为慌乱掉在地上。 她的脸就堂而皇之的靠上男人的胸脯,虽隔着衣衫,却让她吓得不行。 反应过来的她身子颤抖了一下,赶忙撒开手,撤步倚在轿子边缘上:“抱歉,抱歉。” 女人婀娜的身姿,姣好的面容带着惊慌后的潮红,这无疑会让所有男人抓狂。 柳言恍惚了一下,忽而又勾起唇角,伸出手直直钩住面前人细软的腰肢,一把拥入了怀中。 感受到女人细微的挣扎,他低下头耳语道:“小丫头,今天这般紧张?”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有些怯怯的缩了缩脖子。 “第一次成亲,自…自是紧张。” “噗。”他轻笑出声“还想要有第二次不成。” “没…”她总算抬起眼看她,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显得真挚而又令人神往“我不是那个意思…” 母亲曾认真的告诉她,女子一生只能嫁给一个人,无论对方是否是个良配。 两人面面相觑,柳言被这个朴实的女人眼中出现的真挚恍惚了一下。 不知是出于何种缘故,他收回了想要脱口的戏弄话。 收回放在她腰线的手,往后回看了一眼在后面看热闹的那几个兄弟。 看着热闹的兄弟们早就酸的不行,看到眼神后顿悟,抬着轿子就撤了。 沈澜微微拧眉:“不…不请他们一起吃饭吗?” “又是你们的习俗?” “呃。” “不用了,我喜欢清净。” 喜欢清净?可明明是喜欢去青楼和酒坊那些热闹地方玩乐的人。 看出女人眼中的疑惑,他又重新凑近她,呼吸交缠,对视良久“骗你的。” 说完也不给沈澜反应的时间,牵下她的手,往宅里走去。 京城百姓成亲规矩不说数百也有几十,她担心出差错,前些日子还让谭儿四处询问有何规矩,算是做了些准备,如今对方也不是个重规矩的人,倒也让她轻松不少,不知如此是否会惹他们家人不高兴。 越过宅门,四下无人。 这一景象,让沈澜微微愣神。 红绸万象,微风吹动树木,四下能听清沙沙声,确是静地,不过为什么…… “你好像有很多问题,想问便问。” “为什么…” “是想问为什么没有人吧,我以为你爹会告诉你,便没提。”他说的云淡风轻,话却听起来让人闻而生悯“我自幼便是孤儿,无父无母,更没有什么亲戚,所以你我拜堂,没有旁观的人,你可介意?若是介意的话…” “不介意。”沈澜打断道“没关系。” 两人对视着,一时竟无言。 宅内本就安静,突然有脚步声从一个方向传来,越传越近,声音越来越大。 柳言眯了眯眸子,不应有人前来,他已经提早做了吩咐。 细听这步子,那人应该是身体轻盈的人,脚穿的是软底鞋,不是习武的人,步子故意踩的很重,是想让外面的人注意到,没有敌意,柳言放下心来,调笑道:“遭贼了?” 沈澜瞳孔骤然一缩,怯生生的往后退了退步子。她不怕贼,只是贼这个字眼勾起了她一段不好的回忆。 五岁时,沈家还不算大富,但确实已经成为京城商贾中的佼佼者,三月的一个夜晚,那时已过了宵禁,大概是亥时,仆役叫嚷着抓到了窃贼,声音在那寂静的夜中回荡的是整个宅院,她那是还懵懂,被吵醒后,偷偷跑出房间想要看个热闹。 循着声音,她蹑手蹑脚的藏在一堆稻草的后面,那个地方是老宅那儿,以前爹娘还未经商时她们一直住的是那里,后来手头宽裕了便直接在老宅外扩了扩,造了个更大的新宅,老宅也一直没拆。 她偷偷探出半个头,想要窥到前方灯火集中的地方。 结果看到的却是仆役们搬走两个一动不动的人,地上还有很多红色的血迹。她感觉到有些害怕,前面的气味散到她的鼻子前很难闻。试图站起身时,却发现两只小腿竟蹲麻了,一时的眩晕,让她摔了个踉跄,发出了很小的声音。 她挣扎着起身,抬眼却发现爹站在面前,爹的眼睛很可怕,冰冷无情。她下意识后退了半步,爹眼神黯了黯不断往她走近,不知缘由,也不说话,他的手上还有未干的血迹,顺着手指往下滴,这一切的一切,让她感到无比的害怕与恐惧,最后晕了过去。 后来再睁眼时,看到的是一个郎中,说了一大串她听不懂的话,最后得出的结果,是她惊吓过度失去了片段记忆。 郎中骗了爹,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 其实她都记得,甚至连每个画面的细节,她都能记得。 腰间一紧,她脱神出来,刚才的记忆似是恍然一梦一般,匆匆而过。 抬眸看那男人,正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己,妖艳至极。 这次她没再闪躲,而是乖巧的呆在男人臂弯下。 来的人是个女人,她长得十分好看,身着青色罗裙,裙衫上绣着金色的牡丹,头发是比较普通的半翻髻,在她身上却显得贵气十足。她看到杵在门口的二人,眉头微微皱起:“李…!不对,柳…” “柳言。”从女人身后走来一个男人,穿的淡紫色圆领袍衫,头戴冠帽,温柔又宠溺得看着刚刚说话的女子。 “对,柳言。”她喘了口粗气“新妇的扇子怎么不在,罢了,现在你应该抱着姑娘到前堂,新妇的脚现在是不能落地的,快行动起来。” 沈澜了然,他们是相熟的人,抬眸看旁边人的神色,颇为无奈,似是不想抱自己吧。 她刚想出口婉拒,腰间的手就撤下,还没反应过来,身子便已经腾空。 柳言轻声耳语:“不用害怕,不是贼人。” ---- 作者有话要说: 改字 第6章 本就害羞的沈澜,加上周围还有旁观着,她愣是耳根直接红的像火烧般。 抬眼看那男人与旁边二人闲聊不时受气撇嘴的模样。 莫名觉得其实他这人好像也还好。 外面流言蜚语,不如亲眼所探所察。 至少她觉得,还好。 人生本就由淡淡悲伤和淡淡的幸福组成,在小小的期待中,偶尔夹杂着兴奋和沉默的失望中度过每一天,然后带着对每一天的认识,迈入新的征程。 她所盼望的人生只要平平淡淡便好了。 眼前的人虽然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但那又如何呢。 这场亲事,是她的无奈,又可以说是自己的率性而为,甚至算是她的一种豪赌。 孤注一掷的感觉何尝不是一种重压的期盼。 在旁观者只有两人的情况下,他们也还算热闹的拜了个天地。 一天就快要结束,流水般的礼俗就要行完了,还剩下一个就是洞房。 沈澜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她其实很少接触男人,虽然在这个人面前,一直表现得无所谓得样子,其实她内心得紧张和对未知得恐惧,是一直在无限蔓延的。 柳言再次十分自然的握住沈澜的手,这哪像才见过几次面。 “您二位,什么时候走,我们送送你们。” “胡扯。”身穿青色罗裙的女人出来拦道“流程中间不能断的,送什么送,我们送你们入洞房才是。” “不行!”一直寡语的淡紫色圆领袍衫男人正色道“绝对不行,这位姑娘我忘了同你说,你的相公家中有一道传下来的规矩…” 柳言闻言挑了挑眉头,他倒是没听说有不能洞房的什么规矩。 男人顿了顿,颇有难言之隐似地继续接道:“就是…他不能那个,否则会损了自己地寿命。” 这么离谱的话,他也编得出来,傻子都不会信,前不着言后不着调,扯胡话也不动动脑子,柳言气的脸黑了一半。 站在他旁边的女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什么时候传的规矩,殿…你在说什么呢?” “没关系。”如此说来,柳公子就算是经常去那寻花问柳之地,也应当不会…沈澜想着想着,竟松了一口气一般,轻松了些许。 周围一时没人接话。 这小姑娘竟然信了,柳言脸更黑了,他拍了拍沈澜的肩:“不要听他瞎说…” “没关系,我不介意。”怕说的不完整,她还红着脸补了一句“不介意不行房事。” 旁边两人皆露诧异之色,斜瞥柳言,那脸沉的不行。 二人陪柳言长大,自然是比其他人更了解柳言。他从不会把青楼的女子放在眼里,但却是青楼的常客,只因为那青楼的酒醇香,那性子更是不会与青楼女子发生关系,显然他仍还没能碰过女人。 而今能得到他准许有了一门亲事,自当时他看着舒服不反感之人,欲行房事自当也是在今日的规划之内,还没开过荤的人,今日多半会心痒,如此说了一通,倒是让他颜面扫地了。 “是个爽朗之人,我喜欢。”那女人弯起眉眼,显得温柔至极“我们交个朋友吧,弟媳。” “弟媳?” “是啊,他没跟你们说起过吗,真是不像话!好歹我们得提一下吧,我们是…” 跟在他旁边的男人打断道:“我们是他远房的亲戚,近来战事连绵,我们便搬到了京城,听闻柳言要成婚,便赶过来了,他没跟你提起过我们也是正常。” 远房亲戚? 可柳言明明说自己是孤儿… “无碍,弟媳名唤沈澜,姐姐和姐夫唤我叫我澜儿便好。” “沈澜?”这名字早年间应当是听到过的,在幼时的某个时间点,应当是在他的印象中的,但却记不起来了。 “沈澜,好好听的名字!”女人勾过沈澜的臂弯“唤我流砂便好,我的相公呢叫冯承。以后若是受欺负了,定要来同我们讲,我们住在东街画舫那儿,你有空也可以来玩儿。” 东街画坊?离这套宅院不过一街之隔,日后行事还得小心,柳言的眸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阴霾。 “差不多了吧。”柳言指了指天上已经露出全貌的一汪圆月“如此良辰美景,二位不如回去欣赏。” 好不容易才把这对壁人送走,宅里才恢复了清闲。 柳言说是有事,让沈澜先回屋,他要稍后再来。 处处红绸,桌上还有很多蜜饯和两杯酒,若是没错得话,应当是交杯酒? 她坐在床上,好似浑身卸了力气一般,瘫软地倚靠在床的靠板上。 即使不做房事,和一个陌生男人同榻而眠仍是个令她头疼的事情。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迎接的一段新的征程。 就这么怀抱着一丝怯懦恐惧与小小的憧憬期待,一直呆愣的望着那扇还没有打开的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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