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巧不太懂他的意思,懒得多想,“咱们快点走吧。” 两人昨天走完了半座山,剩下山的另外一侧。 找到位置,李善找树拴绳子,云巧拿出纸笔,找到纸上位置,然后给龙虎指位置,“咱们走这边...” 一条绳子代表着两里路,两人牵着绳子走,走到绳子尽头,再折回收绳子,收了绳子继续往前走。 活轻松,就是费时,一段路要走三遍。 云巧一只手托着纸,一手拿着笔,龙虎把盘成蛇的绳子挂在肩膀上,边走边松绳子。 他在前边开口,云巧亦步亦趋跟在后边。 夏日草木疯涨,两人瘦削的身子掩在树丛间时隐时现,龙虎边走边盯着四周寻人参草药,走了许久也没瞧见认识的,不禁和云巧闲聊起来。 “你不是要送唐公子吗,怎么来山里了?” 李善给了她两天假,除去赶集那天就是今天。 云巧手里的笔没有蘸墨,轻轻擦着纸划过,道,“拿了钱就不能偷懒。” 龙虎说,“不算偷懒。” “也不行,画完舆图我还有事做呢。” “什么事?” “认去县里的路啊,我不认路,唐钝都不让我送呢。” 龙虎不是西州人,来的时候走的是官道,好奇道,“去涟水县需要认什么路,沿着官道走到青色的城门前就到了...” “太远了,要坐牛车呢,我找近道。”脚下草深,云巧仔细看着路,道,“有近道很快的。” 龙虎眺了眼远处,“你想翻山?” “对啊,近道只有山里有。” 他忍不住泼云巧冷水,“涟水县离这隔着十几座山,山里地势复杂,你摔着伤着连个救命的人都没有。” 转而想到她之所以熟悉这座山的地形就是慢慢摸索出来的,正欲说点什么,一个小山包横在面前拦了路,他顿住,“走上还是走下?” “上边。” 龙虎抬脚沿着小山包往上边走,回到之前的话题,劝她,“唐公子是廪生,不差车马费,你真找着近道,反而累了他。” 云巧一脸茫然,龙虎慢慢道,“唐公子出行多少会有些行李,坐车轻松省事,跟着你在山里转悠,只怕累得精疲力尽。” 云巧不假思索,“我替他背呀。” 龙虎道,“走路也是很累人的。”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刚来福安镇就被李善派来给云巧打下手,傍晚回到住处,双腿不听使唤的颤抖着,第二天起床,双腿像石磨辗过似的,又酸又疼。 唐公子是读书人,弱不禁风的,哪儿走得了远路。 “走路很累人吗?”云巧抬起自己的腿,除了那晚背唐钝回家,她手脚不适外,其他时候都好好的。 龙虎毫不犹豫点头,“非常累人,唐公子身娇体弱,走路会累死的。” 云巧思考了一会儿,“那我下次背个背篓,让他坐背篓里。” 龙虎;“......” 那是村里妇人背自己孩子用的办法,唐钝丢得起那个脸? “你背篓装他了,他的行李怎么办?” 见她愣住,龙虎再接再厉劝她,“你好好待在家伺候他爷奶就行了,我看他不是薄情寡义的,将来发黄腾达了必不会忘了你。” 龙虎自认跟着李善见过人情冷暖,文官常挂在嘴边的幸事无非三件:升官发财死原配。 云巧是唐钝的糟糠妻,担心他见异思迁是人之常情。 龙虎觉得自己年龄虽然小,但见识广啊,他教云巧,“你若真想拴住唐公子的心,光对他好不行,还得生个儿子。” “生儿子?” “对啊,有了儿子,你就有傍身的筹码。” 云巧收起笔,一副虚心请教的姿态,“儿子不是成亲才有吗?” “你和唐钝虽不是三媒六聘,但你进了他的门就是他的人,要我说啊,你也别矫情,趁着他身边没人,尽早生下长子才是要事。”思及她不懂高门规矩,龙虎便把自己见到的大户规矩告诉她。 世家最重出身门第,然而无论你出身多卑贱,但凡生下长子,正妻都得给你几分薄面。 他道,“唐公子非池中物,你要趁早...” 说着,他微微垫脚,捏住云巧下巴来回看了看,“你模样普通,他日唐公子娶了正妻,想必也不会为难你。” 正室,素来最厌恶貌美的姨娘,云巧生得丑,或许能成为她保命的关键。 云巧脑子转不过弯,仍是那句,“没成亲也能生孩子?” “当然能了。”龙虎像个经验老道的长辈,反问云巧,“你娘没教你?” 云巧点头,“教了。” “教了你照做就是啊。” 云巧回想黄氏的话,孩子是成亲后老天爷送的,摇头道,“怕是不行。” “为何?” “唐钝说我是他妹妹。” 哪有和妹妹成亲的呀。 龙虎不以为然,“妹妹怎么了,别以为女子口是心非,男子口是心非起来丝毫不逊女子,你想法子跟他生米煮成熟饭...” 想法子?生火吗? 云巧记下,“我问问我娘。” “你娘不过乡野妇人,目光短浅,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照我说的做,保管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云巧没有说话,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眼睛看了片刻,“是不是李善教你骗我...” 她揉自己下巴,“你刚刚摸我了?” 龙虎:“......” 他手越过头顶,比划两人身高,“你是不是想多了。” 他才十一岁,娶妻少说得再等七八年,那时云巧都二十几岁了,他才看不上她呢。 云巧好像不懂,“我要告诉我娘你摸我了。” 龙虎差点被口水呛着,他是替她看命,哪儿就摸她了,他胡邹,“我不小心碰到的。” “你胡说,你明明故意的。” “......” 龙虎不想事情闹大,倒不是怕黄氏找麻烦,而是李善规矩严苛,事情捅到李善面前,自己少不得挨顿板子,他求饶,“刚刚是我唐突,下次不敢了,云巧姐,你千万不要告诉别人啊。” 云巧听到最后这话,目光愈发坚定,“不行,我要和我娘说。” “.......” 不知不觉,绳子已经到了尽头,龙虎急忙岔开话题,“我先做记号,你快画图。” 云巧记性说好也好,但如果想办法转移她注意,她便会忘了。 接下来半天,龙虎努力找话和她说,来西州前,他随李善待在南境,南境风景如画,和西州的风俗截然不同,他给她讲南境的趣事。 太阳落山,他就往长流村走,“我送你回去。” 他打定主意,接下来不让云巧和黄氏碰面。 不碰面,她就记不起这茬。 时间久了,自然而然就忘了。
第86章 086 县里 接下来的日子, 龙虎绞尽脑汁搜刮肚子里的故事说与她听,说完那些故事,就说历史典故, 云巧没有读过书, 听得津津有味, 有时还会和龙虎讨论典故里的人。 她也没去过长蛇山。 长蛇山的路没几天就修好了, 女人们回家收田里的稻谷,男人们留在山里收尾。 夯实过的路, 铺上木板或撒上石子就行了。 许是惦记田里的收成, 男人们浮躁许多,木板不如之前光滑平整, 石子更是铺得坑坑洼洼的, 李善没有为难人,叮嘱村长秋收后派人将路碾平。 静了数日的田野,重新热闹起来。 服徭役时满山青翠葱郁,回来已是树叶半黄,风一吹,树叶簌簌往下坠。 唐家近三亩的田,衙役四五天就忙完了, 顾及云巧早出晚归, 没空整理稻草,将稻草挑回家, 悉数堆在后院的鸡笼边。 晒粮食的天变得快, 常常这一刻艳阳高照, 下一刻就暴雨倾盆, 云巧在山里碰着好几回, 淋得跟落汤鸡似的。 老唐氏怕云巧生病, 无论天晴天阴,都会往她手里塞把伞。 待黄灿灿的田野荒芜萧瑟,半树的叶随着秋风飘去,云巧换上了料子稍厚的衣衫。 她和龙虎囤了许多野果,黄澄澄的,拳头大小的果子,饿了就吃两个,从这座山走到那座山,直到秋末的白霜缀满枝头,云巧才把完整的舆图交到李善手上。 西州山多,天儿冷得快,清晨出门,地面结着薄薄的冰霜,山间树木晶莹剔透的。 李善拿过舆图,脸上没什么惊讶。 如孙山长所说,云巧确实有天赋,要不是发现几处不同寻常的地方耽误些时日摸索,舆图早就画完了。 作为答谢,李善又给了她五两银子。 前前后后,差不多给了云巧十两银子,老唐氏在边上瞧着,坐立不安,“李衙役,工钱你给过了,这个就拿回去吧。” 五两银子不是小数,李善看出老唐氏的忐忑,“云巧姑娘这几个月没有休息过,她应得的。” 不说云巧在山里发现的秘密,单是这份舆图,能助他很多。 李善收起舆图,难得悦色,“龙虎说你想去涟水县,正好我明日要回衙门,可以捎你一程。” 云巧惦着银子,欢喜地说,“我自己去。” 虽然她不像以前惧怕李善,但不想和他同行,而且她要从山里走,不走官道。 李善听龙虎说起过,当着老唐氏的面,没有问,而是说,“行,你如果发现什么有趣的,可以来找我。” 云巧知道李善住在西山脚下的营地,那儿除了他,还有许多穿盔甲的汉子,气势汹汹的,云巧不想去那儿,不过李善负责修路,她在山里找着近道,告诉他也无妨。 于是,她说好。 送走李善,老唐氏就嚷嚷着杀鸡吃。 老唐氏买的五只鸡如今只剩下两只,本是担心云巧身子骨弱,每天进山吃不消,下蛋给云巧补身体,如今用不着进山,两只鸡留着无甚用处了。 她去后院抓鸡,让云巧去灶间烧水烫鸡毛。 有些日子生火,云巧费了些功夫才划燃火折子,柴火放进灶膛,噼里啪啦燃烧起来。 她弯腰捡地上堆着的玉米芯,脑子顿时浮起龙虎的话来。 龙虎让她给唐钝生个孩子,有了孩子,无论唐钝走到哪儿,都不会短了自己吃穿,即便他哪日入了狱,自己也不会受牵连。 这就是妾的好。 唐钝入仕为官,她身份水涨船高,唐钝落难,做妾的身份卑微,拿了身份文书,收拾包袱离府便是,运气好,去其他府,日子照样风生水起。 不给唐钝生孩子,这辈子可能就是生火扫地端茶倒水的命。 人往高处走,龙虎说这些道理她娘悟不透,没法教她。 只有像他那样志存高远的人才明白。 她将玉米芯扔进灶膛,拿火钳拱了拱,想说生火扫地挺好的呀。 老唐氏拎着咽气的鸡进屋,见她盯着灶膛入了神,不禁问,“是不是想墩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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