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巧没找来就算了,若找来,李善恐怕又要打她主意。 福安镇到涟水县虽有官道,但因衙门没钱,好些路段坏了没有修,李善若让云巧重新找条路怎么办? 在山里晃了五天,她的头发张牙舞爪乱飘着,头上的灯笼照着她像花猫似的脸,整个人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穿过雕花影壁,真真切切看到人了,唐钝的心才落到了实处。 他放慢脚步,先与门房道谢,之后才上前拿过她的扁担,挑着箩筐往街对面的客栈走。 云巧弯起唇角,亦步亦趋跟着她。 客栈外的两根圆木桩挂着排圆形的灯笼,灯笼上画着兔子,被光照得亮晶晶的,云巧歪着头看了好几眼。 突然拉唐钝的衣角。 唐钝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指着木桩上的灯笼,咧嘴笑笑,“唐钝,给我买灯笼好不好。” 来的时候老唐氏说了,想要什么让唐钝买。 唐钝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灯笼,没有说话。 云巧缩回手,轻轻道,“唐钝,你心情还是不好吗?” 几个月过去了,他心情怎么还这样? 唐钝沉默的迈过客栈门槛,问柜台后打瞌睡的掌柜,“还有房间吗?” 这会儿不是过节,县学亦没有考试,客栈生意不怎么坏,掌柜睁眼,脸上堆笑,“有的有的,随我来。” 掌柜躬身,领着他们往楼上走。 木质的楼梯于云巧而言新鲜不已,她踩上去,曲膝往下使劲,木质吱呀响了响,她愣住,赶紧抓唐钝衣角,“会不会掉下去呀...” 唐钝白皙的脸微微泛青,简短道,“不会。” 语落,她便双脚腾空,跳了下。 整个楼梯晃了下。 最上边的掌柜笑容有些僵了,看一眼云巧,又看唐钝,眼神意味深长。 男子挺拔俊俏儒雅,小姑娘寒碜没见过世面,两人十有八九是兄妹,且家里重男轻女。 于是,掌柜打开过道右边的房门后,又打开的左边的门。 一人一间房。 唐钝在掌柜善解人意的笑容下,沉吟开口,“我回县学睡。” 打上了楼梯,掌柜就拿一双半热情半鄙夷的眼神瞧他,唐钝心下不喜,故意提县学的。 “你是县学的学子?”掌柜收起别有深意的目光,笑容谄媚无比,“这就给你们掌灯。” 唐钝挑眉,没有多言。 屋里正中有张圆桌,桌上盖着细软的棉布,他伸出手指擦了下,没有灰尘。 木床靠着左边墙角的床,旁边是两扇纸糊格窗,纸的花纹同桌布的花纹一样,一进门,赏心悦目得很。 桌上的茶壶是空的,掌柜拎着茶壶,毕恭毕敬退了出去。 脚步一远,唐钝立刻关上门,冷肃的脸沉着,压抑着怒色,“你这几天去哪儿了?” “山里啊。”云巧是个有问必答的,说起这几日的事滔滔不绝,“唐钝,你不知道山里地形多复杂,我明明瞧着有路,走到头却是悬崖,害我耽误了好几个时辰,否则我早就来了。” 她没住过客栈,看哪儿都欢喜,摸摸桌布,拍拍床,又去开窗户,脸上显而易见的愉悦,“唐钝,山里真的是近道,我走了四五个山洞呢。” 唐钝随手把箩筐顺着墙放好,闻言,眉头皱了下。 山里有山洞不是什么稀奇,山洞通路就有些诡异。 云巧在小灵山附近发现山洞后他问过四祖爷,早些年村里男子服徭役多是掏水沟修河岸,没有进山挖山洞,四祖爷九十多岁,他记忆里没有的事儿,要么挖山洞这事更久远,要么不是官府派人挖的。 但西州人少,官府不征百姓,去哪儿找的人手? 如果是前者,小灵山悬崖边的栈道又从何说起?栈道还能走人,可见没有几十年的历史...而两者都不可能的话,就只剩下一个:山洞和栈道是当年西凉军入境修的。 若是那样,当年四处避难至今杳无音信的人恐怕... 唐钝眉头紧皱,心口也闷得不舒服。 云巧趴在窗棂上,伸着脖子往街上瞧,自顾道,“山洞还有骨头呢。” 唐钝呼吸一滞,没有往下问,而是问她,“你不害怕?” “死人有什么好怕的,活人才恐怖呢。”云巧说,“我不怕鬼的。” 是了,那晚,她背着自己,从黑暗中摸索着回到家,真要是个胆小如鼠的,没有那番勇气。 风吹得桌布高高掀起,唐钝掩上窗,侧目看她,“你和李善说了?” “没有,得先告诉你。” 掌柜提着装水的茶壶回来,见门关着,掐着嗓子讨好地说,“茶来了。” 唐钝打开门,接过茶壶,彬彬有礼的说了声谢。 掌柜笑眯眯的颔首,见小姑娘脸脏兮兮的,心思活络起来,“客官可要用水?” 后厨备着有热水,再晚些就没了。 唐钝垂眸,“劳烦。” 他和掌柜说话的间隙,云巧又打开了窗户,指着夜幕下亮着白光的宅子问,“唐钝,那儿是县学吗?” “嗯。”他抽出凳子,翻起倒放的茶杯倒水,“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我再看两眼就关窗户,唐钝,县里好热闹啊。”云巧看着街上搀扶而行的两个男子,“村里入夜就安静了,风声鸟鸣清晰入耳,这儿什么都听不到。” 只有细碎的说话声。 唐钝倒好水,再次提醒她关窗户,云巧感觉自己喉咙不适,不敢继续吹风。 回到桌边,拿起水抿了两口。 唐钝问她,“饿不饿?” “不饿,我摘了许多野果。” 唐钝看到萝筐里的果子了,“这些天你就吃的野果?” “还有鸡蛋和鸡肉,奶给我装的。”提到肉,她舔了舔唇,“唐钝,奶煮的鸡肉好吃。” 鸡肉烧的萝卜,香喷喷的,她馋得咽了咽口水,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 “明天给你买。”唐钝正襟危坐,“先来说你不打招呼跑山里...” 云巧撑着下巴,懒洋洋的歪着头,打了个哈欠。 桌上的烛火跳跃,唐钝注意到她眼下的乌青,一时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半晌,缓缓说道,“待会洗个脸先睡觉,我明早来找你。” “我还有事没和你说呢,龙虎让我给你生个儿子...他还摸我了...”她声音有些哑了,软弱无力的坐直,摸着自己下巴左右甩两下后,模仿龙虎撇嘴又笑的表情,“他就这样。” 唐钝:“......” 云巧很苦恼的样子,“唐钝,你说怎么办呀,他好像不是坏人呢。” 山里挖的人参龙虎都给她了,捡的野鸡蛋也全让她拿回家,还帮她爬树摘野果挖草药,衣服坏了好几件呢。 她问唐钝,“他会不会是翔哥儿那种性子啊。” 翔哥儿嘴上凶巴巴的,心地却很好,待她很好。 家里的猪生病没了,她奶哭天抢地,她爷又病了,翔哥儿表面满不在乎,但天天跟着她娘下地干活,都没空来找她了。 偶尔让夏雷给她捎点野鸡兔子或者野果。 云巧说,“龙虎是翔哥儿的性子啊,她摸我就没有坏心,我就用不着离他远远的。” 唐钝眯起眼,目光灼灼盯着她看了许久。 他以为,她这辈子都分不清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呢。 “你觉得他是好人还是坏人?” “我不知道呀。”
第87章 087 生孩子 云巧思忖良久, 一脸苦恼。 唐钝跳过这个话题,“他为什么让你给我生孩子...” 说到‘生孩子’时,他的脸有些红。 不过烛火微红, 四周都蒙上了淡淡的红色, 云巧倒是没注意他神色有异, 低低道, “他说为了我好。” 想起龙虎说的典故,有个小姑娘出身不好, 被爹娘卖到大户人家做丫头, 那姑娘心气高,爬了主子的床, 生下那家长子, 母凭子贵,很是过了几年好日子,后来那家男人犯了事被抄家,她卷铺盖去了别家,肚子争气,又生了个儿子,一辈子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绘声绘色说给唐钝听。 唐钝太阳穴突突直跳, “龙虎天天跟你聊这些?” “也不全是, 还有其他的。”云巧说,“有个青楼出身的女子赎身给人做妾, 生了儿子后...” 唐钝扬手打断她, “他糊弄你呢。” “他骗我的?” 唐钝语塞。 龙虎说的都是些后宅之事, 那些女子有心机有城府, 左右逢源没什么好稀奇, 云巧是直肠子, 如果进府做妾,恐怕会被算计得死无葬身之地。 她目光清明澄澈,等着他往下说,唐钝拿起茶杯,咳了咳,“他没有骗你,不过你做不到。” 云巧拽拽自己皱巴巴的衣角,低头打量自己,“我太丑了吗?” 太傻。 唐钝知她不喜人说她傻,喝口水,敷衍的唔了声。 “可龙虎说长得越丑,活得越久。” “......” 唐钝又咳了一声,似乎被呛着了,脸红到了耳根,“那些故事他道听途说,他自己也不知道真假。” 云巧忍不住回忆龙虎说那些故事抑扬顿挫的表情,和大堂哥发誓以后发愤图强好好孝顺曹氏时很是相像,没有怀疑唐钝的话,奇怪,“都是假的吗?” 大堂哥假话连篇,偶尔也有真话的时候,比如肚子饿了... 唐钝不答,“这几日是不是没睡觉?” 她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真休息好的话,眼圈周围不会泛黑。 云巧老实回,“睡了的,不过山里有野猪,我不敢睡太久。” 唐钝表情收了几分,“你碰到野猪了?” “对啊,跟我家的猪差不多大,浑身黑溜溜的,追着我跑呢。” “......” 山洞,尸骨,野猪,唐钝难以想象她经历了什么。 掌柜端着水来,他取了盆架上的帕子,打湿水拧干给她洗脸,“洗漱好就上床睡觉,什么事明天再说。” 云巧困极了,乖乖接过帕子洗脸,然后洗脚,衣服没脱,倒床呼吸就轻了下来。 唐钝原本安顿好她就要回县学的,看她盖着被子,睡颜安详,不敢离开。 她醒得早,醒来没有看到他的话估计会慌张,唐钝端着乌黢黢的水去楼下倒掉,顺便让掌柜再给他开间房。 客栈的床硬邦邦的,枕头也硬,唐钝睡着不舒服,早早就醒了。 清晨的街上最是热闹,摊贩的吆喝叫卖此起彼伏,他进屋看云巧,见她睡得香,没有叫醒她,去楼下买了几个肉包,然后整理箩筐。 柿子软塌塌的,有些撞坏了,橘子亦是。 最底下的人参沾了些汁水,他拿手帕轻轻擦干净又整齐的放回去。 云巧这一觉睡得沉,醒来时,鼻尖充斥着浓浓的饭香,阳光透过窗户照到地板上,屋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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