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熙看着大厅里临危正坐的侯爷和侯爷夫人后,拼命挤出两滴眼泪来,她小跑过去,一下子跪倒在娘亲面前,抚在她的双膝上哭泣。 “娘,孩儿差点以为见不到你了!” 这是自小娇养长大的女儿,侯爷夫人怎么会想象不到此时她内心的恐惧和难过,她一脸心疼,眼泪快要随女儿一起掉落下来时,高平侯沉声说道:“也累了一日了,你先带袅袅休息去吧!” 几十年的夫妻了,侯爷夫人自然知道后面的话是不想让女人们听了,她带着女儿一起离开了正厅。 现下,这里全部都是侯府的男人了。 任景元道:“吴氏一族都已经死了,尸身现在还在吴家!” “吴淮也死了?”说话的是任家三公子任思元。 任景元看看三弟,微微点了点头。 证实了这件事后,任思元皱眉,想着自家四妹岂不是才嫁过去就要守寡了。 高平侯沉浮官场数十年,今夜的事告诉他,也许再过不久就要改朝换代了。 明明今夜女儿出嫁,他们一家喜乐,可花轿离开后不久,小厮就匆匆来报,说有士兵在侯府前,将侯府团团围住了,他们还把大门锁上,不准人出入,有不听的,竟被杀了。 高平侯任江海皱眉,正要斥责神机营的人是想作甚时,一个穿着铠甲的男人走了进来。 “陈景先代我家将军给侯爷贺喜了!”男人身材魁梧,满脸都是胡茬,脸说话的声音都极为粗犷。 任江海呵斥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侯府,不想活了!” 陈景先呵呵笑道:“侯爷息怒,若是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您多多见谅,只是我家将军今夜有事,不能来见侯爷,等事情办完了,自会给侯爷赔礼道歉!” 他在这院子里走得随意,像是在家里一样,竟随意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这般无礼,一下子惹怒了任家的人。任江海的弟弟任江玉直接动武,要给这人好看,不想却被对方三两下就拿下了。 陈景先刀剑出鞘,压在了任江玉面前,原本的山野莽汉一下子变成了冷酷的刽子手。 “省省力吧,今天侯府有喜事,还是不要见血的好!” 任江玉还要动手,却被高平侯拦住了。 “瞧你这打扮,不像是信安的将士,你是何人手下?” 陈景先的脸色这才回暖几分,他神色恭敬,一字一字清楚说道:“我乃平凉都督苏浚的手下!” 任江玉还是不服:“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苏浚? 高平侯细细念着这名字,不知想到什么,他像受到极大震撼,只让任家众人回院子里去。 他已明白,现在没有苏浚的命令,谁也不能走出侯府了! 只是他那才刚刚嫁到吴家的女儿怎么办?苏吴两家可是有大仇啊! 为此,任江海请求陈景先,要任家大公子出府带小女回来。 陈景先原本是不想理会的,可想到自家二公子说了,后头还有要得着这任家的地方,不可失礼,他便将此事告知自家公子。 苏迟不以为意,同意了此事。 任家的男人齐聚大厅,各有心思。 苏浚是平凉都督,本应镇守西北,无诏不得入信安,可如今却兵围侯府,众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揣测,苏家这是要谋反啊! 可谁也不敢把这事挑明,大魏走到现在,已经是穷途末路了,皇帝昏庸,听信道士谄媚之言,整日只知炼丹成仙,不问政事,又大举人力物力修筑升仙楼,赋税沉重,世家大族借此机会搜刮民脂民膏,官吏贪污成风,惹得民怨沸腾。 如今苏家入都,说不准真要改朝换代,现下要是说了什么不敬之言,惹怒了未来的皇帝怎么办。 现下吴家已经被灭门了,其他世家都觉得自己颈上人头也快要不保了,苏家真要称帝的话,会不会要把他们这些世家清理干净。 剑拔弩张之际,大门开了,陈景先进来,请高平侯入宫议事。 待任江海走出侯府,就见昨日还一同上朝的同僚现在都穿着朝服,战战兢兢站在自己家门口,他们都是上了年岁的人,本来就不挺直的腰杆现下更弯了,借着门口的灯笼,依稀能看见他们脸上都是灰败的青色。 朝廷重臣们周边都是士兵,他们走在一边,像是在押送犯人。 高平侯正要开口问旁边的老友大司农陆丰话,还只说了一个字,就被陆丰轻轻拍了拍长袖,凑在他身边谨慎说道:“莫乱说话,向远已经被他们杀了!” 向远是大魏抚远大将军,武艺高强,可性情暴戾,想来是不服苏家此番作为才被杀了的! 任江海也不说什么了,只跟着众人一起向皇宫走去。 押送他们的是原本守在自家的陈景先,他骑于高头大马上,见这些坐惯了马车轿子的人走得慢悠悠的,心生怒火,一鞭子打在了一个走在后头的老臣身上! “还不快些走,耽误了时辰要你们好看!” 那臣子已经是七十岁的老人了,这一鞭下去怎么挨得住,当场昏倒在地,众人停下脚步,围成一群去看他:“阁老……阁老……” 老人在众人的搀扶下慢慢起身,有人不服,怒斥道:“你一个不入流的小将,如何敢对信安重臣动手,待我进宫禀报圣上,让他治你的罪!” 陈景先听了,哈哈大笑,如今天下大变,天子要变了,这些臣子自然也要变了,他又怎么会怕这些人呢! 正要再一鞭子朝那人抽过去时,一人骑马过来,说道:“陈将军,还是先请大人们入宫面圣吧,若是耽误了时辰,你我怕是交代不了。” 陈景先看着面前这个骑着白马的儒生,心里也是不屑,他这话里有威胁之意,可却说到了点上,现下是关键时刻,不可耽搁。 “傅玉书,我给你个面子!” 男人愤愤收起鞭子,一人驾马前行,互相交际时,他还故意撞了撞儒生,以示挑衅。 那儒生也只是笑笑,不当回事,他回头看了看还能走路的阁老,放下些心来。 一座信安城,城已为死城,只有那皇宫才露出点人气来。 大魏王朝所有的王室中人统统跪在中宁殿,皇后妃嫔、公主王爷,脖子上都压着一把刀,另一边跪着的都是大魏朝臣,持□□的士兵就在一旁盯着,只要有一个敢出头闹事,那枪尖就不长眼了。 有胆子小的,吓得就在殿里失禁,妇人们咬紧了巾帕,不敢出声。 病入膏肓的皇帝被士兵们挟持起来,坐在龙椅上,撑着最后一口气写下传位诏书。 老皇帝原本是不肯写的,可他不写,面前就有一颗头颅滚地,等滚了五六个头颅了,他才抖着手动笔,大限将至之时他眼里才看见自己还有那么多的儿子老婆在,甚至还同苏迟讨价还价,想要为他们求条活路。 苏迟不理会,只双臂交握抱于胸前,他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看着这要在史书上重重写下一笔的大戏。 颤颤巍巍盖下玉玺后,老太监抖着声音在众人面前宣读圣旨,一句“苏浚功高,立为大魏新帝”就把江山让与异姓外族,随着老太监最后一个字落地,咔擦一声,大魏皇帝倒在了龙椅上。 众人见此,越发害怕,有胆小的妃嫔直接晕了过去,三皇子是血气方刚的少年,见父皇已死,怒从中来,起身冲苏迟跑来,嘶声力竭喊道:“逆贼,我要杀了你!” 可还没走出三步,就被身后的士兵一剑穿胸,了结了生命。他的母妃良妃娘娘见亲儿被杀,一口气扑到儿子身上,自尽而死。 大魏皇室也只出了这两个稍稍有些胆子的,其余人见此,只越发缱起身子,缩成一团。 下属恭敬地将皇帝让与江山给苏家的遗旨呈到苏迟面前,男人却是看也不看,只摆摆手让其收好。 他慢慢起身,朝那些人扬扬下巴:“把他们都关到回云岛!” 而尚在信安城外驻扎着的苏浚收到二儿子送来的密报后,难掩欣喜,他握着明皇的圣旨,开怀大笑,将士们见了,就知道信安已经被二公子拿下了,众人纷纷跪下,大声恭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第3章 苏家军连夜举兵入城,一朝一夕之间改朝换代,奈何龙袍仪制尚未备全,登基大典延后举行,只是这声皇上倒是不能不先叫着。 见证苏家“合法”继位的大臣们都被送回了家,休息一日准备明日早朝,迎接新帝。 众人离去时,苏迟特地对“护送”大臣们归家的陈景先耳语一番。 进了青鸟坊后便是各位达官贵人们的府邸了,在众人要散去时,陈景先拦道:“各位大人先别忙着回去,还要去一处地方看看呐!” 陈景先带众人去了吴家的府邸,吴家主子吴敬恒乃大魏宰相,昨夜是他家嫡子吴淮的大喜之日。 虽说大魏世家子弟为官多以德行为首,由德高望重者举荐,可吴淮还是参加了今年的春闱,且中了第一名做了状元郎,吴家大喜,又与高平侯府任家联姻,娶任家四女任熙为妻。 高门之上灯笼红绸都还挂着,喜字帖得又大又艳,可如今是喜事变丧事了,因为吴氏一族的尸体都已整整齐齐地摆在了院子里,等着众人观赏。 众人看了,吸气作害怕状,一步也不敢向前走了。 见这些往日都是高高在上的大臣们现在战战兢兢,畏手畏脚的样子,陈景先觉着满意,他慢慢踱步,随意摘下吴家挂在长灯上的红绸,扔在其中一具尸体上,众人看去,呵,这不正是宰相吴敬恒吗? “当年为平定凉人叛乱,我家大公子带兵出征,庸野城无兵无粮,大公子几次向朝廷求救,希望朝廷能送兵士和粮食来,可皇上受奸佞蛊惑,只认为是大公子借此机会要挟朝廷,不肯派兵援助,敌军围攻下,大公子死在了沙场上!” 这奸佞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众人都知吴敬恒一向看不起西北这支投靠大魏的异族苏氏,当年苏家老大苏长野平定凉人,曾向信安救助,可吴敬恒认为凉人不足为惧,苏家此举只是想屯兵屯粮,便上谏皇帝,让兵部否了苏长野的折子,苏长野也在此战而亡,这苏吴两家的仇怨也算结下了。 男人转了个话头:“你等只需明白,凡是背叛苏家,我们皆是有仇必报!” 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众人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心里都在旁算着自己有无得罪过苏家。 回了侯府,众人涌上前来,等着高平侯发话,可侯爷也只是叹了口气,只让众人这几日都不要出门了。 任江海换了一身便服,侯爷夫人便端了一盏热茶过来,让他舒舒气。 “袅袅怎么样了?” 侯爷夫人坐在一旁,叹道:“昨夜一直做恶梦,说着胡话,看来是被吓坏了!” 任江海皱眉:“我去看看她。” 他还没走,就被夫人拉住了袖子,妇人皱眉,不满道:“你当真是跟着那些大名士学多了,连礼法也不顾了。女儿都这般大了,怎么能轻易去见她呢?” 任江海一身坦荡,自然不觉着有什么,何况袅袅是他的老来女,一直被宠着,今朝遭劫,他当然心疼。可听夫人这么一说,看女儿的心思还是作罢。 第二日,高平侯竟然没有上朝,和众人坐在家里用着早食,撑着一个家族的族长不去上朝,这说明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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