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家刚杀的老母鸡煨成的汤,你拿去喝喝,几日不见,人是瘦了不少。” 男人推拒,这邻居也是好生热情,也不知他哪里让人看上眼了,自打他搬来这里,几次见面都要送些吃的用的来。 苏迟来找他时也曾撞见过几次,笑说人家是想收了他做女婿。 傅玉书虽是读书人,可人情往来一事他比不上这些在市井许久的妇人,说不过人家,也只能收了这鸡汤。 妇人这才心满意足,放过了他,回家后,指了指躲在屋子里的女儿,告诉她下次要亲自去送东西给傅公子。 女儿不满:“模样好看又如何,他有三十岁了,身边连个人也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妇人叉腰,骂女儿没有眼光,瞧瞧来他家的都是些什么人,穿金戴玉的,他家底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傅玉书自然没有想到自己被人家看上了,还背起手,在市井里逛悠。 信安这几日多了些小书摊,书贩子们在闹市里找了处空地,随便铺上层麻布,就往上头咣咣咣倒着自己存着的书籍。 这些书也没人买,小贩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蹲在墙角看着来往的路人,这样的光景倒是吸引了男人。 他蹲在一边挑着几本,问书贩子怎么卖。 “公子,我这儿便宜,两个铜板一本。” 确实便宜,男人给钱后,问道:“你这些都是从哪里来的,为何这般便宜?” 都是些前朝南人写的,有写话本的,有书法的,还有山川古迹小记,细究起来,还有些价值。 小贩朝一处指了指,道:“这些都是从锦瑟居拿的,老板不要了!” 男人了然,起身去了锦瑟居。 锦瑟居其实是家书馆,老板原本是个失意的读书人,可嗜书如命,专收别人不要的书来放在书馆里,供自己看,也供别人看。 傅玉书进来时,一个男人坐在柜前,愣是头也不抬地看着自己的书。 果真是个宝藏地,男人欣喜之色跃于脸上。 宫里有个黄金阁,也算广纳百书,可大楚山川一带风景略述、民风民俗一类甚少,没有想到却在这里找到不少这样的书本,都是些不知名的人写的,所以刊印少,无人愿看,前些年又因战乱,遗失了不少! 满满一架子的宝贝! 听说他要将这些书本买走,柜子上的人顺着傅玉书指的方向看去,道:“那些都已经被人买了,一本都不能卖。买主一时拿不回去,只先放在我这里,过几日便会来拿。” 男人皱眉:“买家什么来拿书?” “定好是后天拿的!” 傅玉书了然,等买家来提书时,他便再出高价买回来就是。 高平侯府 任熙又趴在树上睡觉了,青萝怎么叫她也不肯下来,便牵了一条狗过来。 狗儿是管家这两日带来的,原本在农庄守家,可也是条老狗了,不能用了,管家舍不得它,便带来侯府看家,它有人膝处那么高,毛色黑得发亮,一进紫薇院便奔着梧桐树大叫。 任熙低头,哼了一声,多亏了这好狗,害得她丢脸,那晚要不是它死命地在自己后头追着,她又怎么会摔进坑里! 狗也没办法把她叫下来,青萝只得道:“小姐,你再不下来,姑娘可就走了!” “姑姑来了?” “是啊,现在人就在大厅里呢!” 话才说话,便见任熙扒遛着树,利落地爬下来。 “你不早说!”临走时,她还朝侍女一个嘟嘴! 嘿!我早说了你也不听啊!青萝摸头埋怨。 “姑姑!”任熙飞奔进了大厅,来时步子太快,一时没稳住,一下就撞在了上榕身上。 “还以为你小呢,姑姑的腰都要断了!” 上榕拍了拍她的背部,亲昵得很,旁边的任心宜像塞满了酸枣一样,眼红得很。 她也是姑姑的侄女,怎么不见她对自己这般亲切。 “大嫂,现下我便带人走了,上山下山也要些时间。” 任夫人不满:“该等你哥哥回来的。” 她显然是不想见的,摆摆手便要离开。 任熙见她离开,忙上前拉着女人的手,道:“姑姑去哪儿,我也要去。” 任夫人见了,只道:“你姑姑买了些书,可带不上栖霞寺,来府里找些人手帮她送上去。你要想去,也出分力,给你姑姑送回去。” 任熙点头,用力嗯了一声。 管家已经点好人了,还准备了马车,上榕先坐了上去,任熙跟在后头,却被任夫人扯到一边耳语:“路上在好好劝劝你姑姑,让她早日还俗,明白了吗?” 少女扬头,哼了一声,没答应也没拒绝。 任夫人“嘿”了一声,欲想好好教训她时,少女如泥鳅一样滑进了马车。 到了锦瑟居,老板一眼就认出这个买家。 长得国色天香,想忘也忘不了! “姑娘来了!”他放下手里的本子,快步而来,接了上榕递来的凭据。 “这些书一直放在这里,一本都没少,你着人点点。” 身后的小厮在上榕的示意下,将这些书一摞摞运送到大箱子里头,上榕一直盯着,生怕被弄坏了,只因好些书籍已经受潮了,力气大点容易撕破。 “姑娘,在下十分属意这些书本,可出高价从姑娘手里买来,不知……” 傅玉书的话停住了,只愣愣看着前面转身看他的姑娘,嘴巴微微张开,一脸意外。 上榕亦是定定看着他,没有说话,她虽没有什么表情,可眼睛里的诧异还是能让人看出来。 像是有埋藏多年的东西,重新被人翻开,见了天地,让人看了想上前又不敢。 任熙从马车里凑出一个头来,看着气氛不对的两人。 “上榕?”男人轻声道,是疑问,也是猜测。 任上榕差点以为这是梦,可瞧着傅玉书眼角两边难以掩藏的皱眉,她便知这个人是真真实实地站在自己面前。 有多少年没见了,七年还是八年了,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女人鼻子一酸,却又立刻止住了这异样的情绪,她转身过去,当作没有看见这人,继续看着小厮们搬书。 傅玉书几番张嘴,却不知该从哪里说起。 才随苏浚来信安时,他便去徐府找过人,可原来牌匾上挂着的徐府二字已经没了,一番打听,才知徐家已经散了。 他问这家的女人去哪了,没有人知道。 本想去任家问问的,可他还记得十年前任江海说过,绝不准他与任家人再有瓜葛! 傅玉书只站在女人后头,又喊了声上榕。 向来风雨不动安如山的人此刻声音也不由得颤抖了几下,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小厮已经搬好了书,任上榕一头钻进马车,冷声吩咐马夫快走。 “上榕……上榕……我有话同你说!”男人拍着马车车壁,一直喊着她的名字。 女人把头埋进手里,再不起身。 傅玉书跟不上马车的,出了信安城,只能看着那人离去。 没有了男人的喊声,女人呜呜呜埋在手里哭泣着,任熙不晓得姑姑经历过什么,也不晓得她与那个男人是何关系,只坐在姑姑旁边搂着她。 女人再也忍不住了,爬伏在少女身上嚎啕大哭,像个丢了自己心爱的玩具的小姑娘。 第19章 陪姑姑将书搬到栖霞寺,任熙便坐着马车回去了。 临走前,上榕擦了擦发红的眼角,道:“袅袅,方才发生的事你回去别说,别让你爹娘知晓。” 任熙点点头:“姑姑放心吧!我不乱讲。” 回了侯府,少女钻进房间,一直翻着衣柜,任夫人忙走到旁边,接过她扔下来的那些衣服,道:“你到底是要找哪件?” “哥哥送我的骑装啊,怎么不见了?” “你要骑装干嘛?” “不干嘛,就是找找!”她才不老实交代呢! 妇人白了她一眼,转身打开衣柜旁边放着的一个大箱子,往里头一翻,拿出了一陶紫衣骑装来。 “原来是在这儿啊!”她高兴地接了过来,拿在身上比了比。 “你还想穿着它出去啊?”任夫人问道。 任熙不答,把她推出自己的房里,妇人气急,也不再管她。 守门的小厮跑过来,道:“夫人,那人又来了,我不让他进,他就说要守在门口,等着侯爷回来!” 任夫人闻言,带着奴仆赶去正门,一边走,一边骂着傅玉书不知好歹。 男人果然站在门口,十分醒目,任夫人不愿在家门口同人争执,便站在影壁后,让守门小厮请他进来。 “傅公子,我最后同你说一遍,不要再来任府了,她的事已与你再无瓜葛,你这般找上来,让她哥哥看见了,又是一顿好骂!” 现在的傅玉书少了平时那种淡泊之气,男人有些无精打采,尽管几次被拒,却依然坚持着。 他躬身拜见任夫人,态度诚恳:“夫人,我只想再见一见她,其他的,别无所求了!” 任夫人摇了摇头,显然还是不满意他的话,她看着男人,心里突生失望。 “趁着侯爷没有回来,你走罢!”她转身离开,不再多说。 到了晚上,高平侯回府,脸色很是不好,任夫人猜了个大概,接过他的外衣来,只道:“你见那小子了?” 侯爷轻蔑丢去一眼:“我一下车他就堵着了,如何见不到!消失了那么多年,现下又找上门来,不知道要干什么!” “听他说是今天在集市上见到上榕了,我找了马夫问了,确实是这么回事,可惜那小子没追上!” “没追上更好,以后不要同他讲话,商贾出身的人家,有什么脸进我们任家。”任江海喝着茶,想到妹妹过去那些个伤心事,火气越发的大。 听侯爷的话是还在计较着傅玉书的出身,任夫人叹了口气,想要劝他今时不同往日了,又不知怎么开口。 说实话,今日看到傅玉书,她心里是藏着些庆幸的,尤其是看着这个年轻人风采依旧,对他的那点不满也少了一些。 当年二十岁的傅玉书论样貌、人品、文采,哪样不是顶尖翘楚,可偏偏输在了出身上,要是当初他考中进士,说不准上榕就能嫁给他了。 现在上榕出家为尼,远离红尘,而傅玉书恰好出现,说不准这是让上榕回家的一个契机呢! 妇人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苏迟特地去马场里挑了一匹果下马,此马产于西南,以前打战时,他的士兵从那里带了两匹来,这马虽然不能上战场,可在多雨的南方运输粮草不成问题,西北人向来不爱骑这马儿,他们是天生的骑马人,只爱那些在草原上自由奔跑的野马,是以这果下马无人理会,没想到今天竟派上用场。 杨珍远远就看见一个男子牵着匹马儿在同心桥下等着了。 那褐色的马儿还没有男人的腰部高,怕是连三尺都没有,她围着小东西打转,嘴里一直啧啧啧地。 “它才出生几个月啊,怎么那么小。” 可瞧着那短小的四肢,少女猜测这马儿定不是南地的品种。 男人笑道:“你骑着它去树底下,也只能摘到下头的果子,所以称它为果下马。今天先带小马过来,让你学学怎么上马,下马,等你熟悉了,我就换匹高头大马来!怎么样,敢不敢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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