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高兴,洗漱罢就开了窗,见外面一片白茫茫,是起了大雾。 侍女道:“今日的雾特别大呢,都快巳时了还没散去多少,小姐要是去院子里可要记得离水边远些……” 李轻婵“啊”了一声,被侍女看过来时红了脸,将人支开,她才懊恼地嘟囔道:“竟是快巳时了,我还当今日起得早……难道不是那香的问题?” 这个问题无从确认。 用了早膳后,她纠结许久,还是鼓着勇气去了平阳公主那边。 结果一掀珠帘进去,就猝不及防地与钟慕期打了个照面。 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如最后一缕晨雾,被午时日头一照,片刻就化作了飞烟。 “傻站着做什么?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了你!”平阳公主没好气道。 李轻婵脸上燥热,虽说打定主意要讨好平阳公主,可在钟慕期的视线下却觉得十分难堪。 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进去对平阳公主行了礼,再转向钟慕期,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接着福身,小声喊道:“表哥。”
第13章 和好 钟慕期淡淡“嗯”了一声,转向平阳公主道:“走了,今晚可能不回来,母亲若有事便差人去刑狱司寻我。” 停了一下,他又道:“或者是赵旿那里。” 他说完就走,平阳公主注意力正在李轻婵身上,等他朝外走了几步才回过神来,喊道:“那边有急事?” “不急。” “不急做什么不回府?午后陈尚书府上要办赏花宴,我带阿婵去见见人,晚上你回来顺道去接我们。” 钟慕期挑眉。 平阳公主嗤笑一声,摆手道:“后宅妇人的事不用你管,娘心里有谱,晚些时候你记得去接娘就行。” 钟慕期颌首,转身离去了。 听了这一段的李轻婵晕头晕脑,她根本不知道陈尚书是什么人,更不知道平阳公主又为什么要带她去见人,见谁?再说她昨日不是还在与自己置气吗? 她看向平阳公主,后者根本不理会她,再看向后面的欣姑姑,欣姑姑则目不斜视。 李轻婵心里失落,眉眼跟着黯淡了几分,但她还记得今日要跟平阳公主道歉,迈着小步到了平阳公主身旁,低声道:“姨母还在生气吗?” 平阳公主冷着一张脸,道:“我有什么可气的。” 李轻婵听她与自己说话又变成“我”,而非“本宫”,心知她现在不比昨日那般气恼了,脚尖往前蹭了蹭,温声道:“我那绣工根本就拿不出手,原本想过几日去街上看看有什么贵重物什好送给姨母的,一直没有机会出去,所以便先准备着送给欣姑姑的了……” “你想给我买什么?你有银子?” 平阳公主语气依然不好,李轻婵却听出几分软意,忙道:“有的,我有许多银子。” 她没说银子大多是冯梦皎给的,道:“姨母贵为公主,用的都是最精细的东西,我想仔细挑挑。” “宫外能有什么好东西?”平阳公主不屑。 李轻婵词穷,吭哧了半天,也没能想到该怎么接着说下去,毕竟她说的对。 “笨死了。”平阳公主很嫌弃,但话中已没了怒气,道,“过来。” 李轻婵往前挪了一步,被她拽着坐在了身旁,动作一点儿也不轻柔,平阳公主质问道:“有空绣荷包,没空出门?” 自冯娴去世后,李轻婵还从未与人这么亲近过,此时挨着平阳公主十分不自在,僵硬着身子道:“我一个人……不敢出去……” 平阳公主眉梢一挑看向欣姑姑,欣姑姑忙道:“听月斋除却挽月折枝两个大丫头,二等侍女和粗使丫头也是不少的……阿婵小姐……是怕生吧?” 李轻婵慌忙道:“不关挽月她们的事,我就是……就是……” “得了,别结巴了,我让人把你身边那丫头送回来就是。” 李轻婵陡然抬头,一双杏眼水波粼粼、满是欣喜,似乎是怕平阳公主反悔,她急忙脆声道:“谢谢姨母!” 她只顾着高兴了,平阳公主却是被她这一嗓子喊得愣了下神。这还是重遇后平阳公主第一次见她这么开心,那亮晶晶的双眼和清脆的嗓音,几乎与儿时重叠。 平阳公主看着她,想起她小时候的模样,粉玉雕琢,走起路来一颠一颠的,还又懒又爱撒娇,总是缠着要人抱。 那时候冯娴尚在,两家人走得很近,两个孩子同吃同住…… “……姨母?”李轻婵忐忑地喊了一声。 平阳公主回神,见她满面不安,冷声道:“昨日我就说了会把人还你,只是后来有事忘记了,难道我还会食言吗?” 李轻婵忙顺着哄道:“不会不会,姨母最好了!” 得了平阳公主的保证,她想问秋云回来的具体时间,又怕平阳公主烦了,于是给她倒了盏茶水,问起赏花宴的事情。 平阳公主道:“就是一个普通赏花宴,会有许多小姑娘,正好你在京中没什么朋友,去认识一两个也好。” 见李轻婵面露怯意,平阳公主高声道:“怕什么!跟在本宫身边谁敢动你!” “是……我听姨母的。”李轻婵顺从点头。 李轻婵根本不想去什么赏花宴,但不敢违逆平阳公主,只能被侍女好好妆扮一番,跟着上了车撵。 声势浩荡地到了地方,陈尚书夫人匆匆来迎,平阳公主坐在垂着金纱软帐的车撵上,居高临下道:“若不是有人说她今日与你有约,本宫还不知晓你弄了个赏花宴。” 陈夫人神色僵硬了下,不自然地笑着道:“只是亲朋聚会小辈玩耍,算不得正经的晚宴,简陋得很,不值当请公主……” 其实根本就没什么赏花宴,今日晨间,浓雾还未散去,陈夫人就收到了荣裕郡主的信,信中道平阳公主请她去府上叙话。 荣裕郡主哪里敢去平阳公主府上,便谎称与陈夫人有约,要来陈府赴赏花宴。 陈夫人收到信时,荣裕郡主已经这么回了平阳公主,可把她吓坏了。 谁不知道平阳公主不好惹?这大嫂自己扯谎也就罢了,也不知道提前通口气,若是平阳公主没见着尚书府的赏花宴,那倒霉的可就是陈尚书了。 陈夫人手忙脚乱了大半天,临时买花、准备茶点,拟帖发帖,堪堪拾弄出一个赏花宴。 荣裕郡主或许只是随口扯了个谎,可麻烦事却到了陈夫人身上,纵使俩人是姑嫂关系,现在陈夫人也难免起了怨念。 如今见平阳公主找上门来了,陈夫人心里一阵后怕,使劲儿说着谦卑的话。 待平阳公主姿态高贵地被侍女扶下马车,陈夫人正要请她进去,却见平阳公主回身道:“下来吧。” 陈夫人奇怪,平阳公主车撵中还有别人?她这么高傲,怎会准许别人与她同乘? 陈夫人抬目望去,便见一窈窕姑娘被人扶着下了车撵。 姑娘唇红齿白,娇靨如花,身穿茶白雪锻上衫,下着天水碧银波浮蕊衣裙,又披一略深色的织锦绣牡丹外衫,肩上还搭着薄柿色的披帛。更别说身上珠钗首饰,均是珍贵精致。 是一个娉婷柔美,昳丽动人的年轻姑娘。 “阿婵,这便是陈夫人了,你幼时也是见过的。”平阳公主道。 李轻婵下来后就紧跟在平阳公主身侧,她今日这一身妆扮和身上的首饰全是平阳公主安排的,跟个提线木偶一样被摆弄了许久,还是没摸懂平阳公主的意思。闻言福身做礼道:“阿婵见过夫人。” 陈夫人对着那双顾盼生辉的盈盈双目,完全懵了,但不敢当着平阳公主的面说不记得这姑娘,挤着笑将人扶起道:“是阿婵啊,许多年不见了,竟长得这般标志了……” “她娘那般貌美,她长成这样不是很正常?”平阳公主哼了一声,拉过李轻婵的手搭在自己臂弯,道,“可惜不是十成十的像她娘……” 陈夫人干笑,领着人往后院去了。 远远听见姑娘们的笑闹声了,她才猛然想起“阿婵”这名字是何时听平阳公主喊过的,心下一凛,总算明白了平阳公主这是来干嘛的。 陈夫人焦急,目光穿过盛开的木槿花望见远处正与人谈笑的荣裕郡主,想着晚些时候可能会有的腥风血雨,脑袋阵阵发晕。
第14章 吐血 刑狱司里,赵旿将要回府时,顺势问了一句:“听闻近日姑姑频频请太医去府上,可是有什么不适?” 钟慕期冷冷看了他一眼,后者失笑,道:“行,我不拐弯了,那姑娘是什么人?” “故人。” 赵旿含笑道:“你不告诉我没关系,这事父皇和皇祖母也知晓,过几日该亲自问你或者姑姑了。” 钟慕期没有理会他,扣了下桌子道:“你还不走?” “就走了。你看着点,别让那人死了。” 赵旿说的是刑狱司里押着的一个女刺客,正是前段时间与钟平涟有纠缠的那个。人有多娇媚,手段就有多毒辣,手上已染了数十条人命,若不是钟慕期及时查到线索,誉恩侯府怕是都要一起遭殃。 “孟梯看着,死不了。”钟慕期道。 赵旿摇头,“就是因为他我才害怕,他就是个疯子。” 这点钟慕期是认同的,孟梯确实不是很正常的人,是几年前他随军去边地时,在毒虫堆里捡回来的,擅长解毒试药和剖尸,也擅长用毒。 刑狱司里再怎么嘴硬的人,到了他手里,只要他不让对方死,对方就绝对死不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赵旿起身,见钟慕期跟着往外走去,纳闷道,“你要这是要送我?这么客气?” 钟慕期顿觉无语,扫了他一眼道:“去尚书府,接我娘。” “陈尚书府上的那个赏花宴?姑姑竟然去了?” 没得到回答,赵旿又道:“倒是顺路,正好我去与姑姑问个好。”说完,就见钟慕期停了脚步,他奇怪,“怎么不走了?” 钟慕期沉默了一下,“还早,晚点再去。” 他说完就转回了书房。 赵旿原地沉吟了一下,笑了,低声道:“原来是藏着秘密。” 他也没追问,掸了掸衣袖带上侍卫回府去了。 赵旿走后没多久,下人就送了信过来,是钟十二从姑苏飞鸽传回来的。自打李轻婵入了公主府,他便被派去姑苏调查李轻婵的事情,如今人虽未回来,信已经到了。 钟慕期对着桌上的烛火打开了信,越看眉头皱得越深。 他去太医院问过,几个给李轻婵看过诊的太医都说是心疾,只有最近去诊治的两个犹豫不定,说感觉很奇怪,像是心疾,但脉象中似乎藏着一股玄机,似有若无,让人琢磨不透。 而李轻婵现在喝的药,也不过是些安神补气调养身子的,只针对症状,想要根治,还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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