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碎片扎着了她,李轻婵被侍女推得远远的,正好在钟慕期那边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没往钟慕期身上看,却听见他那边传来窸窣的声音,似乎也是站起了身。 就眨了几下眼的功夫,李轻婵跟前一暗,听见了钟慕期说话。 他用刻意压着的声音在自己耳边道:“酒还是要喝一两口的,不然成亲那日喝不得合卺酒,可怎么办?” 李轻婵的脸唰的红透了。 钟慕期只是在李轻婵身边微一停顿,屋内的侍女们还念着“碎碎平安”在清扫碎瓷片,没人注意到他两人这点儿动作。 他走到门口又招了别的侍女吩咐了几句,李轻婵只顾着脸红了,没仔细听。 没一会儿,平阳公主回来了,恰好侍女送上了新的果酒。 平阳公主看见了,道:“我倒是忘了这从宫里带来的甜果酒了,阿婵可要尝尝?没什么酒劲儿,小姑娘也是喝得了的。” 她当李轻婵脸上的红还是方才睡出来的,挑了酒味最浅的一种,倒了小半盏递给她。 李轻婵接过了,闻着淡淡的清甜味道,想着应当是很好喝的,可她总觉得钟慕期正盯着她看,心中羞涩,握着手中杯盏迟迟未送进口中。 平阳公主自己也倒了一盏,喝完了见她还没动静,道:“不想喝就放下,到底是酒,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李轻婵藏在裙摆下的脚尖往上勾着,飞速抬头看了钟慕期一眼,见他还饮着方才那壶酒,根本没往这边看。 她扭开脸,用极小的声音道:“喝的……” 李轻婵把杯盏递近嘴边,先是轻轻抿了一口,确认没多大酒味,还甜滋滋的,这才继续饮下。 那小半盏,两口就喝完了。 她又偷偷去看钟慕期,这回正好与他视线相撞,脸上火辣辣的,慌忙躲避开。 她又没见过别人成亲,也不知道合卺酒要喝多少,觉得这酒一点儿也不辣,又倒了满满一杯。 这一杯是学着钟慕期一口饮尽的,终于品出了点酒味,然后握着杯盏停住了。 “没骗你吧?”平阳公主看她连喝了两杯,觉得她是喜欢的,道,“甜酒喝不醉的,喜欢就多喝点,就是醉了也没事,在自己府里怕什么。” 李轻婵抿着沾了甜味的唇摇头,不敢再喝了,万一真的喝醉了,怎么防钟慕期呀…… 平阳公主终于看出她的异常了,靠近了,捧着她的脸揉了揉,惊讶道:“这才喝了几口脸就红成这样,不会真的醉了吧?这么快?” “没有……”李轻婵扒下她的手,扑扇着眼睫道,“有点热……嗯,我去外面透透气。” 她从平阳公主手中脱身,捂着双颊往院中跑去。 庭院被灯笼照得煌煌如白昼,李轻婵没走远,在外面连廊里的小亭子坐下,借亭柱挡着,正好让花厅那边看不见她。 她双手在颊边不停地扇着,想快点把脸上的热气扇没了,看见不远处有侍女走动,忙往柱子后面躲,巴不得所有人都看不见她。 银月如霜,清冷寂静,李轻婵在亭子里看了会儿月亮,觉得脸上恢复了正常,正想往回走,看见了一个大步走来的身影。 心跳猛然乱了,两人明明还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李轻婵脸上却又重新烧了起来,匆忙侧着身子往亭柱后面躲,怀疑钟慕期是出来找她的。 她刻意敛起裙角绕着柱子,藏在背光处一动不动,看见钟慕期目不斜视地走到了跟前,依然没有停步的意思。 李轻婵心里轻松了点儿,又起了点怨念,怎么能没看见她呢? 她虽不确定钟慕期是不是骗了她什么,但喜欢是真的,心里的疑惑被压下,还是控制不住地想与他亲近。 但是钟慕期没看见她,或者说根本不是出来找她的,让她生出丁点儿不高兴。 李轻婵佝着头,手指头在柱子上无意识地划着,忽然腰间一紧,被抓着腰翻了过来,从面朝着柱子变成了背靠着柱子。 有力的胳臂将她纤细的腰环了一圈,手掌正好停在她侧腰上,李轻婵腰身紧绷,肩背打开,上半身不自觉地往前挺着,结巴道:“让、让人看见了……” “不会。”钟慕期与她贴得紧紧的,唇挨着她耳尖悄声道,“阿婵选的地方很好,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有人。” 离得太近了,他说话时嘴唇不时地擦过李轻婵耳尖,烫得她缩起脖子想躲。 可钟慕期另一只手抚上了她侧颈,扶着她的脸不让她躲,又问:“阿婵是不是知道表哥在想什么,特意出来等表哥的?” “不是……”李轻婵才说了两个字,口唇被堵住。 等到被放开时,她剧烈喘息着,靠着钟慕期肩膀勉强支撑着身子,两人的心跳声交织着,听在李轻婵耳中如擂鼓一般。 “那个酒,果真的甜的。”钟慕期仍抱着她,在她发顶一下下亲吻着,道,“可惜成亲时候的合卺酒不能用那个,只能用表哥喝的这种。” 李轻婵被亲得头脑迟钝,尚未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又说这个,听见他继续道:“阿婵可尝到了?” 他扶着李轻婵脖颈处的手微微用力将她的脸抬起,大拇指在她殷红的唇上重重抹了一下,低笑道:“看来是喝得了的。” 李轻婵感受到嘴巴里残留着的辣辣的酒味,脚趾头使劲抠着鞋底,抿着唇不让他碰,软绵绵地在他肩上推了两下示意他放手。 钟慕期不肯,正要再次品尝那甜酒,听见花厅门口传来侍女的声音:“小姐?你跑哪去了啊?” “快、快松开了。”李轻婵气息不稳,说话的声音都在战栗。 钟慕期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确定那边看不见这里,低声道:“明年守岁,阿婵若是再困了撑不住了,可只能靠在表哥身上睡,记住了吗?” 李轻婵连连点头,终于重获了自由,她往钟慕期也带着水光的唇上扫了一眼,羞臊地去抹自己嘴唇,然后提着裙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第81章 鲤鱼 李轻婵逃回屋里差点撞到添炭的侍女, 勉强压着心跳回了里面,又被平阳公主问了句:“不是出去吹风吗,怎么脸还这么红?” “嗯……”李轻婵含糊其辞,抓着杯盏假装饮水没有答话。 好不容易下去的热气, 在钟慕期回来后又往回升, 她悄摸瞅着钟慕期, 心道:“表哥可真会装。” 没人的地方像恶狼一样, 又上手又动嘴,一到人前就满身清冷, 一眼也不往自己身上看。 李轻婵也不往他身上看了,只管当他不存在。 守到天明,李轻婵果然没有精神劲儿了,把要入宫的两人送出府门就回去补觉了。 自这日起便是新年,府中忙碌起来, 许多人上门来拜访,有那性子温和的姑娘来时,平阳公主也会特意带李轻婵去见见,连续两日府中热闹非凡。 与这边相反, 冯家祖宅里一片安宁, 没什么来往的客人也就罢了,所有丫鬟仆人还被勒令不得喧闹, 无事不得出府。 秦升更是干脆被赶去温书了, 头晕脑胀地过了两日, 受不住了,问冯梦皎:“咱们在京城还没来得及得罪什么人吧, 你怎么跟防贼一样?” 冯梦皎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她可不就是在防贼吗?还是个大贼。 秦升十分不解, “我瞧着京城里治安挺好的,外面热闹得很,咱们也出去走走呗,整日闷在府中,人都要生锈了。” 冯梦皎有苦难言,说什么都不肯松口,又把他赶去看书。 她自收到了公主府的传信说李轻婵初三会回来,就没再安心过。 当日她一见钟慕期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手,怕他再为难自己与秦升,特意暗示了李轻婵一句,若几日未见,就是她与秦升出了事。 李轻婵不会对她们视而不管,一直见不到人就会向平阳公主或者钟慕期求助。 按理说钟慕期是不会再对他们动手的,但这人无耻得很,冯梦皎无法肯定,只得让自己人多提防了。 将所有人拘在府中,顺利到了初三这日,冯梦皎更加警惕,像竖起浑身刺的刺猬,生怕再有异变。 直到下人来报李轻婵已至院门口,她还有些不可置信,匆匆赶去看见了李轻婵,才算真的把心放回原处。 李轻婵正好奇地打量府门,看见了她,快步跑过来,眉眼弯弯地喊她,“表姐,这就是祖宅吗?我还是第一回 见,这么气派……” 冯梦皎无心与她说这些,看了眼她后面跟着的数名侍女,打起精神应付了几句,到了里院就客气地请侍女们下去歇着。 侍女都是得了平阳公主的吩咐的,要寸步不离地守着李轻婵,自然是不肯下去的。 闲话聊了几句近来的生活,冯梦皎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再次开口请侍女下去休息又被拒绝。 她心思转了转,挂上欣慰的笑,道:“也就咱们知道公主这是不放心阿婵,不然都回到了外家身边还不让离人,不知道还当阿婵是被监视起来了呢。” 侍女们面面相觑,李轻婵也是想单独与冯梦皎说话,听了这话忙道:“姨母对我很好的,不是让她们监视我。” 而后转向侍女们说:“去歇着吧,梦皎是我表姐,不会害我的。” 两人配合着,总算是把侍女都遣退了。 冯梦皎想与她说的话不能被外人听见,特意领她去了水上小亭,四面环水,只有两边折桥能通人,杜绝了有人窃听的可能。 茶水摆齐,冯梦皎命所有人退开,这才定然看向李轻婵。 只是她心中所念甚多,担忧数日,终于能与李轻婵当面说心里话时,却瞻前顾后,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心里又担忧,李轻婵还要回公主府,她不会遮掩情绪,若是露了马脚让那歹人看出来了呢?要不还是再等等?再等一个更合适的时机? 冯梦皎为此犹豫不决,李轻婵也在踌躇着该怎么开口,她一个黄花闺女,说那些事总觉得难以启齿。 两人面对面坐着,好半天谁也没能说话。 最终是冯梦皎找到了切入点,先开口问:“听秋云说你先前被蜘蛛咬过,已好了吗?” “好了好了。”这个话题让李轻婵很轻松,忙道,“那伤就是看着吓人,抹着药慢慢就好了,表哥给我找的药很管用。” 冯梦皎神色复杂,微一停顿,继续引导着她问:“这也太吓人了,你与我仔细说说,我好防备着些。咬你的是多大的蜘蛛?眼睛是什么颜色,身上可有斑点?” 李轻婵被问住了,呐呐道:“我没看见,表哥担心我害怕,趁我还没见着就把蜘蛛扔了……” “听说被毒虫咬过,很快就能毒发,那是不是当时就出现了印子,阿婵一定吓坏了吧?” 李轻婵回忆了下,慢吞吞答道:“没有的,刚开始就是有点痒有点热,隔了一夜才有了印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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