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来是忍着周氏的,一来周氏出身世家,二来傅二爷官居正五品,傅老夫人也看重二房,事事都忍着一口气。可她们大房也不是任由二房作贱的。 周氏闻言差点没气吐出血来,而傅老夫人的脸色也更加难看起来。 一开始,周氏原本是打算让傅长窈和徐珵结亲的,嫁入徐家这样的好事,不用想也知道为了什么,这是傅府人人心知肚明的事,后来徐二太太却相见了户部尚书夏大人的女儿,二伯母的计划落了空,心中自然是记恨着的。 后来她和徐衍定亲,二伯母虽然嘴上不说,但却是不悦的,长宜也是能看得出来的。 她自然不会让盛氏和周氏在她回门这一日吵嘴,笑道:“五妹妹如今还没进门,霍家就着人送来了这样贵重的南珠坠子,想来是极看重五妹妹的。” 自打霍家和傅家定下亲事,每次过节都送来一堆节礼,还有私下给傅长窈的绢帛、首饰,要说起来和徐家其实是不差的,不过周氏就是过不去心中这道坎。 她听长宜这样一说,脸色才柔和了些,笑着说:“霍家还算用心,下个月霍家来咱们家下定,你也过来凑热闹。” 长宜笑着应了。她还想去闲月堂看看母亲留下来的兰草,傅老夫人就招了珊瑚过来,让她领着去,长宜就道:“我才出阁多久,路都是认识的,我带着木槿和青竺过去就是了。” 出了寿宁堂,青竺撇了撇嘴说:“我瞧姑娘就应该带着太夫人赏的一整套头面过来,叫二太太和五姑娘好好瞧瞧,姑娘在徐家就是得看重,让二太太和五姑娘醋个够。” 长宜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傻青竺,我让二伯母和五妹妹吃那么大醋做什么,让她们记恨我,这又有什么好处。” “可二太太对姑娘的这门亲事很不满,五姑娘以前也对姑娘多有讽刺。”青竺小声的嘀咕。 长宜问:“她讽刺我什么了?” 青竺瞟了一眼长宜,气愤的道:“五姑娘房中的画屏就在外面说,姑娘不知使了什么手段高攀上了徐家,德不配位,等回头嫁过去才有苦头吃呢。”她怕长宜伤心,这些话一直留在心中,从来没有说出来过。 大婚之前长宜也略有耳闻,不过她嫁入徐家的确是高攀了,况且自古以来高嫁的媳妇大都是要受一番苦的,人家说的倒也没什么不对。 虽说徐衍现在是对她好的,但以后呢……什么都是说不准的,不过她既嫁给了徐衍,就不会再看轻自己。 她今儿带太夫人赏的坠子过来,就是让傅府的人知道,她在徐家的日子没有那么艰难,没带那金累丝的头面,则是不想遭人记恨,日子是过给自个的。 她过得好不好,没人比她更清楚。 长宜见青竺气呼呼的,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以后这样的话听听就算了,别放在心上。” 中午傅府在花厅摆了两桌饭,用屏风隔着,女眷们坐在一桌,长宜用了饭,看到抱厦前面的秋海棠开得极好,在庑廊下站了一会,就有小丫头过来,说傅仲儒让她去书房一趟。 傅仲儒遣了丫头出去,书房里就剩下他们父女二人,这才仔细的打量了长女一番,见长女梳着妇人发髻,越发显得端庄大方,欣慰的道:“行之待你好,父亲也就放心了。” 长宜见父亲眼含泪光,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沉默了片刻,问道:“父亲什么时候回保定?” 这次长女大婚,傅仲儒特地告了假回来。 傅仲儒道:“明日就回,我不能待在这里太久,你嫁了人,父亲也就没什么心思了。” 长宜点了点头,问傅仲儒行李收的如何了,这次父亲带着芳荷和傅长守一起回来的,行路上怕是要慢些。 “都整理好了……”傅仲儒打量这长女的神色,小心翼翼的问:“你见过你弟弟了没?” 他赶回来的那日正好是徐家来催妆的日子。长宜被傅太夫人拉去见人,一直没得空,就是芳荷向她请安的时候提了两句,才知道父亲把傅长守也带来了,她从未见过傅长守,算起来也快满周岁了。 长宜摇了摇头:“刚才在祖母那里,也没见着芳荷。” 薛姨娘被送到了庄子里,有这样一个生母的傅长守也不受重视,谁也不会把他抱到寿宁堂去。 傅仲儒支支吾吾的道:“你弟弟他,和你小时候很像。” 长宜笑道:“父亲说笑了,守哥儿怎么会像我,他是薛姨娘的孩子……父亲可是有什么话想和女儿说。”父亲不敢看她,心中一定是藏着其他的事。 长宜想到这里冷下了脸,问道:“父亲去庄子上看了薛姨娘不成?” 傅仲儒见女儿不悦,连忙解释:“没有,我怎么会去看她呢,她做了那般错事,差点害得你被人劫走,你祖母说的对,能留她一条性命已然是最大的恩德了,父亲不会去见她的……” 长宜这才松了一口气,道:“父亲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 傅仲儒嗫嚅着嘴唇,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最后叹道:“算了,父亲知道你也为难,你妹妹她做错了事,是该受到惩罚。” 长宜这才知道,父亲是去白云观见了傅长宛,到底是在身边养育了十多年的女儿,她知道父亲的心软,但这件事傅长宛并不无辜,程淮在鹿鸣宴上掉出帕子是失态了,如果他们二人没有私相授受,根本不会伤着她半分。 说来都是她自作自受罢了,怨不得别人。 长宜低下头道:“父亲是真心觉得的就好。” 从书房出来,长宜的心情有些抑郁,父亲在她回门这一日,竟然还想着替傅长宛说情,虽然知道父亲的为人,长宜还是很难过。
第46章 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姚嬷嬷找了徐衍身边的管事徐骞, 让他和徐四爷传话,夫人不打算在傅家小住了。徐衍正在花厅和傅二爷说话,徐骞进了花厅, 附在徐衍耳边小声的道。 徐衍敛眸问:“夫人可还说什么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长宜还跟他说想在傅家住上几日, 不过半天的空,怎么又改了主意。 徐骞回道:“姚嬷嬷说夫人从傅三爷的书房出来, 回了闲月轩小憩了片刻, 醒来后就让她过来给大人传话, 其他的倒没说。” 徐衍的眉心就几不可见的轻蹙了一下, 问道:“夫人现在哪里?” “寿宁堂。”徐骞回。 傅二爷坐在圈椅上喝茶, 隐约听到‘傅三爷’的字眼,见徐衍微微变了脸色, 他心中不由一紧。 徐骞回完话就出去了,徐衍轻轻扣了下桌面, 望向傅二爷道:“……二伯父说的是,您想出去历练一番, 为民造福, 这是件好事,不过吏部上的调动我是插不上手的。” 傅二爷听他这样说,以为是不行, 很是失望。脸上还是堆着笑道:“我空有这厢抱负, 平日里也不知和谁说, 今日和婿侄一见相知如故,才说出此心愿,婿侄不必放在心上。” “喝茶,喝茶。”他端起高几上的茶盏让道, 却见茶水早已经吃光了,又叫了丫头进来上茶。 徐衍微笑颔首,等丫头上了茶下去,才道:“我和吏部考工司的文侍郎是同一科,还算得上是相交好友,回头我帮二伯父问问他吧,但至于调任的地方,吏部只是先拟出来,最后还是要由皇上决定的。” 傅二爷原本以为没指望了,闻言脸上不由一喜,笑道:“婿侄说的是,我也是想早早做准备。” 虽说官员调任是由皇上盖棺定论,但一般吏部拟出来的名单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动,青州和汀州虽只差了一个字,地理位置上却相差上千里,富庶程度也是不能相比的。 若是他能知道调任的地方,也好做打算。 徐衍淡淡的笑了笑,起身道:“天色不早了,我再去跟老夫人说几句话,也要回府了。” 傅二爷一听连忙站起了身,陪同徐衍一块去了寿宁堂。 吴氏还在做月子,不能出门,长宜去跨院看了她,下午的时候盛氏让乳娘抱了还不满月的瞻哥儿过来,傅老夫人抱在怀中逗了一阵子,方才让乳娘接了过去。 盛氏笑着说:“等下回咱们家再添孩子,就要看咱们宜姐儿了。” 盛氏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屋子里的人都能听到,都看向长宜,长宜脸色微红,低下头喝了口茶。 外头的小丫头进来回禀:“二爷和三姑爷朝这里来了。” 傅家人少,没这么多规矩,屋子里的女眷也就没有回避,傅二爷打着帘子进了屋,徐衍跟在后面也走了进来。 他人生的高大,比傅二爷高出了一头,五官俊秀,气质儒雅清逸,一屋子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都落在了他的身上,他却气定神闲,只看向了坐在盛氏一旁的长宜。 傅长窈看到和徐珵有几分相似的徐衍,心中不免有些酸涩,她自打十二岁那年就喜欢上了徐珵,她跟着徐元姝在徐府的学堂上课,都是小心翼翼的捧着,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嫁过去…… 可如今嫁到徐家的却是傅长宜,她的母亲出身比三婶娘好,父亲也是京官,她样样都是比傅长宜好的,怎么傅长宜就能嫁给徐衍,徐家却瞧不上她了,她心中自然是觉得不平衡的。 两人都给傅老夫人行了礼,傅老夫人就问:“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落了座,徐衍笑着道:“是孙女婿过来接长宜回府的。” 傅老夫人看了一眼漏刻,已经是申时了,再过几日就是立冬,天黑的越来越早,这会子太阳已经落了下去。 这个时辰来接,她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她没想到长宜竟然不打算在傅家住上几日,怎么说住上一晚也好,况且明日三子一早回保定。 傅老夫人还没说话,傅二爷道:“母亲,行之他明日还要早朝,是要回去准备准备的,放他们早些回去好了,反正咱们两府离得近,你什么时候想宜姐儿了,让婆子传句话的空,人就过来了。” 傅老夫人见次子笑意盈盈,心中也就有了底,对于长宜没有在傅家留宿一晚的不满也就少了些。 在寿宁堂又说了会子话,两人才拜别了傅老夫人和傅三爷,坐上马车回了徐府。 软帘放下来,徐衍才问长宜改了主意的事:“可是受了什么委屈?” 长宜原以为自己已经装作的很好了,可听徐衍这样一问,委屈和伤心一同涌上心头,她摇摇头道:“其实也没什么事,我这一回来不过住上一晚,又要大伯母忙里忙外的打点,如今嫂嫂还在月子里,大伯母忙得脚不沾地的,我想着回府住也好。” 这自然不是真话,闲月轩是她出阁前一直住着的,房屋一直都有人清扫,不过铺床新被子的事,也麻烦不到哪里。 父亲的话的确伤到了她,但她做女儿的,又不好在徐衍面前埋怨父亲的不是。 徐衍直望着她,沉默了一会,问道:“真是这样?”他知道长宜不是个任性的,定是事出有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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