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她什么都没做错,她只是嫁错了人。”苏知鱼说完,吩咐雀蝶伺候她洗漱,然后出门去看苏妙玲。 可等苏知鱼推开苏妙玲的房门,只见屋内空空荡荡,根本不见人影。 被褥整齐地叠放在床铺上,衣柜里的衣物,梳妆台上的首饰什么都没动。 只不见了人。 什么东西都没带,唯独不见了人,这说明什么? “小姐,堂小姐,不会是知道了周家被抄的消息,然后,然后自己逃了吧?” “东西都没带走,她不是逃了。” “不是逃了?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堂小姐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她就怕是这样! “去,找人!” . 苏知鱼与雀蝶奔波半日,终于查到苏妙玲去了平阳侯府。 消息是从苏町田和赵氏那边得来的。 听说苏妙玲临去前还找了两人,这两人瞧见她就跟瞧见了瘟神一般,连门都不肯开。 苏妙玲独自站在屋门前,朝着苏町田和赵氏磕了三个头,“爹,娘,女儿去了。” “别连累我们了,我们被你连累的还不够吗?”屋内传来赵氏尖锐的声音。 本想靠着苏妙玲发家致富挣脸子的赵氏此刻恨不能将她塞回自己的肚子里。 不,她巴不得自己从来没生过这么个赔钱玩意。 苏妙玲默默跪在那里,承受着这些她听了十几年的话。 够了,已经够了。 苏妙玲站起来,头也不回的离开。 . 苏知鱼领着雀蝶到平阳侯府之时,已是晌午。 天气炎热,她站在角门处,敲了近半个时辰,也没有人来开门。 “小姐,这可怎么办呀?” 苏知鱼跑了一上午,浑身乏累。 “我这堂姐,生来是与我讨债的。”说完,小娘子摆摆手,“继续敲。” 雀蝶继续去敲角门。 苏知鱼用帕子擦脸和手上的汗。 终于,角门开了。 “你们找谁?” “这位大哥,我们听说今日晨间有位周家媳妇前来自首,我们想问问她的情况。” “周家媳妇?”门房皱眉想了想,“没有这么个人。”说完,门房就将角门关上了。 “哎哎哎!”雀蝶伸手继续拍,苏知鱼转头看了一眼烈日,抬手将雀蝶招过来。 一炷香时辰后,平阳侯府的角门处升起一缕灰黑色烟雾。 “走水啦!平阳侯府角门走水啦!” 雀蝶扯着嗓子使劲喊。 那里头的门房听到声音,急匆匆的一把拉开门,雀蝶趁机一把洒出手里的辣椒面,然后一把推开人,小炮弹似得冲进去。 苏知鱼也赶紧趁机钻了进去。
第39章 一更 这平阳侯府跟苏知鱼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太破了。 这是她的第一感觉。 堂堂侯府, 居然连地砖都是裂开的?而且还不止一块?连块地砖都没钱修吗? 除了地砖,它的墙壁、房梁、小路,甚至于门窗等等, 看上去都破败极了, 便是苏知鱼家的柴房都瞧着比它规整些。 苏知鱼站在破了一个大洞的房廊下仰头。 起码她家柴房不会漏雨。 整个平阳侯府除了一个守门的外,就没有看到其他人了。苏知鱼猜测, 不会是这位平阳侯因为太穷,所以雇不起佣人吧?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 但看着现在这个什么都不剩下的破府,她觉得自己可能无限接近真相了。 门房被雀蝶的一把辣椒面辣得双目生疼,一路跌跌撞撞的找水, 根本就睁不开眼睛,因为没空找她们麻烦。 因为府中基本无人,所以苏知鱼很自由的穿梭在房廊上。 “堂姐?堂姐?”苏知鱼唤了几声, 没有人答应。 苏知鱼已经在平阳侯府门口的馄饨摊上打听过了,那摊主看到她堂姐进去了,然后没有看到人出去。 苏知鱼又问了有没有看到马车、板车之类的, 或许是别人出去过, 那摊主依旧摇头。 既然如此, 苏知鱼便断定她堂姐依旧在平阳侯府中。 这平阳侯府扣着她堂姐干什么?难道是有什么不好的意图? 苏知鱼只听说过这位平阳侯的传言,没见过他的人。 听说他杀人不眨眼, 是个罗刹恶鬼。 像这样的人,苏知鱼并没有接触过, 就如世家贵族小姐,怎么可能跟杀猪郎有过接触呢? 虽然这位平阳侯阴差阳错的帮过她,但一想到他那些传闻,苏知鱼心中依旧有点发慌。 她想起周铢的模样, 那平阳侯会不会生得跟周铢一个模样?听说战场上下来的人都很粗糙,倒是不曾听说过这位平阳侯对女子有什么兴趣。 苏知鱼一边走,一边想,不知不觉竟绕进了一个院子里。 房子若是没有人住,便会变得阴暗潮湿,丧失人气,逐渐败落。 这个院子比起外头来说好上不少,苏知鱼还看到了一个书房,虽然说也是普通砖墙所砌,但明显有了人生活的痕迹。 苏知鱼左右看看,见四下无人,便推门提裙走了出去。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女子,敢硬闯平阳侯府不说,还进了平阳侯的书房。 要是别人,怕是听到平阳侯这三个字都要吓得尿裤子了。 其实苏知鱼也并非鲁莽之人,若是放在譬如公主府,她是万万不敢这么做的,可实在是这平阳侯府太破了,破到苏知鱼觉得自己就好像站在自家柴房里……哦,连她家柴房都不如。 书房不大,除了书,角落里还置了一张榻,看上去像是男人临时睡觉的地方。 榻上没有被褥,只扔着一件衣物,黑色的布料,料子极粗糙。 苏知鱼觉得这衣裳有点眼熟,她走过去,用手指捻了捻。 很熟悉。 苏知鱼心中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来,她伸手将衣物举起来,然后照着尺寸比划。 这衣裳……是他的? 苏知鱼心中还不是很敢确定,毕竟这种外头十几个铜板一件的粗糙衣物材质和尺寸都是一样的,跟批发似得。她只是见过一次,还是穿在那个男人身上,也不能断定堂堂平阳侯会穿十几个铜板的衣服。 小娘子捏着这衣物,微微抿唇。 她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这才深吸一口气,然后把脸轻轻地凑了上去。 衣物大概是新洗的,有一股很浓厚的皂角味道。除了这股味道,她还嗅到了一点其它的味道,是什么呢?好像是……血腥气? 血腥气不怎么容易洗干净,苏知鱼凑得更近一些,从远处看,就像是将自己的脸彻底埋进了这件男人的衣物中。 “吱呀”一声,破旧的书房门被人推开。 苏知鱼受惊似得扭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男人。 男人脸上戴着面具,身上穿着朝服,应该是刚刚下朝回来。 这个男人脸上的面具苏知鱼很熟悉,是沈庭安假装侍卫的时候常常戴着的。 可现在,戴着这个面具的男人穿着整洁笔挺的朝服,看起来地位尊贵,并非那个为了十两银子而折腰的哑巴小侍卫。 夏日阳光浓烈,男人身上的衣物带着华美的光泽度。 如果苏知鱼没认错的话,这是蟒袍。 只有最尊贵的人才会被圣人赐予蟒袍的荣耀,而能出现在这里,穿着蟒袍的人,除了平阳侯,苏知鱼还真是想不到第二个人。 男人似乎也没想到出现在书房内的人是苏知鱼,他捏在手里正准备取人性命的铜板立刻被他收了回去,紧紧攥在掌心,几乎咯疼他的手掌。 只一瞬间,男人转身就要走。 “你站住!”苏知鱼扔下手里的衣服朝他追上去。 男人走得很快,大步流星,像是身后有饿狼在追赶。 苏知鱼提裙疾奔,可怎么也跟不上男人,眼看他就要消失在自己眼前,小娘子心一横,提裙站到美人靠上,然后指着下头的池塘道:“你再不站住,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男人立刻停住了。 他背对着苏知鱼站在那里,双手掩在宽袖内,身体僵硬。 苏知鱼跑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开始喘气,她一手扶着柱子,一手扶着美人靠。 “你到底是沈庭安,还是平阳侯?” 男人没有说话,也没有转身,就像是跟他身边那个红柱子一般,化成了木头。 “你不说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安静的房廊下,两人距离不远不近,长久的沉默弥漫开来,带上了一股剑拔弩张的意思。 在苏知鱼的威胁下,男人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从面具下传出来,带着一种熟悉的低哑,“那个池塘的深度只有半米。” 苏知鱼:……她又没跳过,怎么知道这么浅? “半米怎么了?”苏小姐绝对不会低头,她气得口不择言,“半米也能把我脏死!” 陆时行:……这倒是也说的不错。 终于,男人似乎是妥协了,他转过了身,身上的蟒袍在光线下显出金丝的绝美质感。 陆时行本就体态极好,现在穿上这身蟒袍,更显得整个人气质提升不止一个度。 见男人转过了身,苏知鱼赶紧从美人靠上下来,然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裾和发髻,最后确定自己形象良好,才端着身子走到陆时行面前。 她生恐男人跑了,走过去的时候是贴着美人靠走的,只要他敢走,她就敢跳! 陆时行也是看出了苏知鱼的想法,因此,他乖乖地站在那里没动。 苏知鱼终于走到了男人面前。 两人差了有近三十厘米,这个身高差是巨大的,苏知鱼需要将头仰得很高才能看到他的脸。 小娘子紧张地咽了咽口水,她朝着男人的脸伸出了自己的手。 纤细白嫩的指伸到一半,突然被陆时行握住。 他的手掌粗糙而覆满厚茧,两指就能掐住她的腕子。 “你真的想看吗?”男人开口了。 其实事实已经很明显了,可苏知鱼还是想最后确定一遍。 她点头道:“想。” 陆时行松开了苏知鱼的手,小娘子踮脚,男人微微倾身,她的手指触到他的面具边缘,然后轻轻一揭。 面具之下,男人那张脸俊美无俦,堪比神袛。 “你到底是谁?”苏知鱼握着手里的面具,声音都在发抖。 陆时行漆黑深沉的眸子盯着她,缓慢开口道:“平阳侯,陆时行。”
第40章 一更 虽然苏知鱼早就怀疑过男子的身份, 但她没想到,他竟然就是传说中的平阳侯。 “不信吗?”见小娘子盯着自己不说话,陆时行双手负于后, 表情看似轻松, 实则那双掩在身后的手已经紧张地蜷缩了起来。 “相信。”小娘子声音清脆,脸上甚至还带着笑意, 只可惜,不怎么真, “你把我堂姐还给我,我就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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