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护卫担心道:“公子,咱们带上不明来历的女子赶路不好吧。” 闻风悦没来得及训斥这个护卫,就看到桃柒娘柳眉一竖,“我一个女子都不需要一群护卫,你主人是一个大男人,你们有什么好担心这担心那的。难道你担心我路上会害你主人? 那我偏要不顺你的心意。巧了,我也要去会稽郡,正好和你家公子顺路,这几天有劳了。” 护卫们面面相觑,他们第一次遇到说话如此不客气的女子,谁也不敢说什么。 闻风悦哈哈大笑,道:“桃姑娘说的对啊!你们心眼太多了。”他觉得她真是个有意思的姑娘。 他们一行人经过一马平川的田野,道路两侧种满了黄灿灿的庄稼,风吹过时在田野里激起一片波浪,麦浪绵延至天际。穿行在这片一马平川之间,所有人心情都很舒畅惬意。 闻风悦其实不太懂怎么讨姑娘开心,一直都是姑娘主动跟他说话。但他想,好不容易邀请桃姑娘一起同行,他得说点什么。 “桃姑娘,你这次去会稽有什么打算?” “没打算,就是走到这了,顺路去会稽逛逛。”桃柒娘说话间有种潇洒的感觉。 闻风悦羡慕道:“一个人想去哪就去哪真好,我也想做一个游侠,畅游于天地之间。” 第十一章 “许多公子哥和大小姐讨厌被家里管束,但又都离不开家里给的钱,所以只好委屈自己了。这种事很简单,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桃柒娘心里想着,从闻风悦的架势来看,他来自一个身份地位不低的家庭,他应该和她之前见过的许许多多富家子弟有相似的困扰。 闻风悦摇了摇头,“我和家里的关系很好” “那你是被什么束捆住了?”桃柒娘探究地看着他。 他窘迫地解释道,“其实与其说是家庭,不如说我是受困于身份。我作为闻家的独子,我父亲对我的要求和期盼都很高,希望我能在朝堂里大有作为,希望我给闻家光宗耀祖。” “在朝堂上大有作为,然后呢?”桃柒娘追问道,她好奇实现这些对他有什么意义。 “这样可以帮百姓减轻痛苦,为皇帝减轻负担。” 武帝年迈昏庸,沉迷佛法,桃柒娘不能理解这圣人的想法。 闻风悦道:“我跟父亲说了,这些不是我的理想和抱负,可惜他不接受我的想法。因为他一直遵从父为子纲、君为臣纲的理念,他觉得这么做天经地义。” 桃柒娘感受到闻风悦的无奈,她产生了一丝同情,这锦衣玉食的公子哥也不是没有烦恼。 “桃姑娘你好像一点烦恼都没有。”闻风悦对她说道,“你是我见过最洒脱的人。” 桃柒娘爽快道:“谁能没有烦恼,只是小烦恼太多计较起来累,大烦恼太大计较也没用。” 他听了她对一些人和事的犀利吐槽,总想拍手称快。闻风悦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由自主地想亲近桃柒娘,她总是不断地散发魅力,不光是漂亮的外表。 感受到身边热烈的目光,桃柒娘看到闻风悦满眼的欣赏,脸颊变得有些红,这人怎么一点也不遮掩。 “你看谁都这样吗?”桃柒娘道。她想,如果闻风悦那双眼睛看其他姑娘也是含情脉脉,那些未经世事的小姑娘们一定会轻而易举地沦陷。 闻风悦不仅毫无自知之明,还凑近了问道:“嗯?怎么样?” 桃柒娘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草木的味道,可能是来自闻风悦身体,也可能是来自他的衣服。 标准的浪荡子弟,她不自在地朝一旁的空地方挪了挪,与闻风悦拉开了些距离。“有话好好说,你别靠我太近。” 就算自己被桃柒娘嫌弃,闻风悦也全然不在意,他心情依然无比愉快。 护卫们在两人后面挪逾着闻风悦,这几天话他多得他们都不习惯,就没见过闻风悦这么幽默风趣和健谈。 人家姑娘明明没问,他就把自己的来历说了个清清楚楚,就差报上生辰八字了。 不知不觉他们到了会稽郡,闻风悦感慨时间从来没过的这么快。 “你像有要事在身,我就不打扰了。”桃柒娘识趣地跟闻风悦告别。这人看着浪荡,但实际很真诚和谦逊,这几日相处下来,她对他有了一点改观。 闻风悦恋恋不舍道:“咱们有机会可以再见吗?” 桃柒娘朝他笑了笑,摇手道:“有缘再会吧。” 护卫们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谢天谢地终于到了会稽郡。要是再有个几天,他们怕主人把要事忘到九霄云外,直接跟这陌生姑娘走了。 桃柒娘转身走后,闻风悦才突然想起父亲安排的任务,路上走走停停,耽误了不少时间,该赶紧去见陈郡守。 愁容满面的陈郡守见到闻风悦后,将城内发生的命案详细地说了一遍。这不是普通命案,被杀的两人皆不是普通身份,是两个乡侯。 南梁的爵位分公、侯、伯、子、男六等,侯位居第二,一般是朝廷的功臣才能有这么高的爵位。在他的郡内居然死了两个侯,陈郡守愁的不得了。 两人都是死在守卫森严的自家大院内,凶手没留下任何踪迹。郡守不知道凶手为什么要杀一把年纪了而且德高望重的老人,事情很蹊跷。 陈郡守一开始猜测是乡候院内人下的毒手,所以把乡侯府内的护卫们都拷问了一遍,然而护卫们对乡侯被杀害都表现得震惊和迷糊。他又挨个将乡侯府内哭哭啼啼的妇女们和孩子们问了个遍,也什么都没问到。 郡守查了多日毫无结果,案子就这样悬在了这。 闻风悦了解案件后,跟陈郡守前往两乡侯的命案发生现场——也就是乡侯们的宅子,现在两宅子已经人去楼空,毕竟老爷死在了那,其余人没敢继续住下去。 到了尹侯的宅子,根据尹侯院内的下人说,当晚尹侯喝了点小酒,被丫鬟们扶着睡了,护卫在尹侯休息的房外看守着,房内一晚上没有任何声响。 第二日丫鬟进去,发现老爷已经死在自家床上了。 闻风悦问道:“尹侯和卫侯是怎么死的?” “根据伤痕查看,他们都是被凶手一掌打在胸口上,直接当场就死了。”陈郡守脸色不太好,像是回忆起了两人死的惨状。 闻风悦问:“尹侯大人和卫侯大人有没有敌人?我看护卫看守得挺严的,是怕有人进来行刺吗?” “尹侯大人和卫侯大人是德高望重的乡绅,对人很客气。老了后,还常做善事,我查了两位乡侯没有结什么仇,受他们恩惠而心怀感激的人家倒是有。至于说防范…” 陈郡守好奇地看了闻风悦一眼,道:“在大户人家防范严格不是挺普遍的吗?在江湖上走,难免会得罪人,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出现因为以前一件事或者一句话一直怀恨在心的人。尤其这些乡侯们,越老越怕死。” 两人正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尹侯那晚休息的房间。 “闻公子,我让手下不准乱动房间,所以你看到的就是尹侯大人死的现场。” 闻风悦仔细检查了房间内的窗户和通风口,窗户很严实没有打开的痕迹,房内上方的通风口处的有些地方的灰尘和其他地方相比少了点,若不仔细看,还不容易注意到。 凶手应该是从上面进到房内,杀了乡侯后又从上面悄然离去,居然没有蹭掉什么灰尘,可以看出凶手轻功了得。 随后他又检查了尹侯睡觉的床,翻了下被子和枕头,什么都没有摸到。 陈郡守看到闻风悦干劲十足,虽然什么都没找到但依然耐心地翻来翻去,心里暗暗夸赞不愧是闻正堂的儿子,继承了父亲的好品质。 闻风悦在找的时候,脑中想着:凶手小心翼翼是不想暴露行踪,但他敢连杀两个乡侯,就说明他不怕弄大事情,他是想让其他人警惕和害怕。那他肯定会留下点什么信息,不然只会变成悬案,最终毫无意义。 于是闻风悦又把枕头拿过来,左看右看,摸来摸去,检查哪里有什么异常。 过了一会儿,闻风悦快速撕开了枕头的后面,从里面抽出了一张纸条。郡守惊呼一声,冲上去看,纸条上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我佛慈悲亦惩恶。 闻风悦皱着眉头道:“这字太难看了,既然知道这句话,应该是念过书的,可写的这字实在愧对教书先生。” 陈郡守高兴道:“闻公子,你就别关注这字难不难看了,没想到这凶手居然在枕头里留下一张纸条。咱们去卫侯府内也检查一下。” 果不其然,之后他们在卫侯房间内的枕头里也找到了写着相同话的纸条。 陈郡守拿着纸条,喃喃道:“我佛慈悲亦惩恶…难道这个凶手是个心怀不满的僧人?” 闻风悦道:“会稽郡及周围城内有多少座寺庙,能不能派人查一下?” 郡守面露难色,“自从皇帝大力推崇佛教之后,全国就一直在兴建寺庙,据我了解,光我们郡内至少有五六座寺庙,每座寺庙的僧人少则数十人,多则百余人,还没算上俗家弟子。要再算上周围地方的寺庙,我的人手远远不够啊。” 闻风悦没有反驳,一光凭一张纸条,要查这么大范围,确实难查。 他思索着,佛家有五戒,首戒是忌杀生,这个凶手不仅杀生,还连杀两人,如此不守戒律的僧人,不太会是在寺庙里吃斋念佛打坐的僧人。 “我猜他是一名不归属任何寺庙的僧人,他不必遵守佛法的戒律。想杀谁就杀谁,不受任何约束。” “可闲野僧人不尽其数,也很难找。”陈郡守想知道更细节的线索,“还有别的好奇吗?” “他为什么要杀两位乡侯?是不是做了什么事触怒了这个僧人,让他起了杀心。” “我派手下查过了,两位乡侯唯一相同点就是都在救助贫苦人家。这些人到老了终于能意识到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了。” 闻风悦不得其解:“乡侯们做的是好事啊,这个僧人为什么要杀做好事的人呢。这些被救助的人都很感激两位乡侯吗?” “我走访过了,他们救助的都是家里揭不开锅的贫困人家,这些人说多亏乡侯大人大发善心,给予了他们多次的救济,不然活不下去。” “看来尹侯和卫侯确实做了大善事。” 这下又没了方向,两人陷入了沉默。郡守宽慰道:“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要紧事,既然你好奇,不如我带你去两乡侯大人救助过的人家看看。” 穿过郡内的繁华地带,越走越偏僻,在弯弯曲曲破旧的小巷里,来到了尹侯救助的人家。 一个瘦弱女人拘谨的开了小木门,满脸都是被生活摧残拷打留下的印记。屋内家徒四壁,除了床和凳子,基本没有其他大件家具。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站在角落里,怯生生地瞧着闻风悦。 闻风悦疑惑道:“乡侯资助的钱都到哪去了?” 郡守叹了口气,“这户人家的丈夫生了大病,很缺钱,家里能卖的都卖了,收到的资助也全都拿来治病了,但依然没能救回她丈夫。” 这话戳到了女人的伤心处,低声啜泣起来。闻风悦当即把身上带的钱都拿了出来,妻子感激地接过救命钱,虽然不多,但也够她们用较长一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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