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渠月虚心接受建议,改变了心意。 我才不要死。 生而知之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去死? 只要我一直活着,只要终焉未至,担惊受怕就不会只有我一个。 嘻嘻。 这一刻,不想死的念头猛烈得将其他情绪都碾为齑粉,强烈的求生欲让她在刹那间就做出了决定。 ——无论用何种方法,无论到了何种境地,我都要活下去! …… 回忆着当时自己的心情,渠月觉得自己简直聪明极了,不自觉得意笑出声,气泡呼啦啦从鼻子、嘴巴吐出,下一秒,水无情地灌入她鼻腔、喉咙…… “咕噜咕噜咕噜……” 世界尽数被冰冷刺骨的溪水侵占。 在最后一缕意识消失前,渠月无不遗憾地想:“倘若我还能活下去,一定要给我的白月光、我的朱砂痣,再寄一封信!务必要将我的思慕与爱恋,以及此刻的惶恐和害怕,都悉数告知他。” 得不到谪仙二师兄的心,我死不瞑目! 作者有话要说: 修修改改修修改改。 总觉得还是差了一口气,叹息。
第2章 渠月心心念念的二师兄张渠义,自然是谪仙般出众的男子。 丰神雅淡,识量宽和。 他自幼便博学多识,允文允武,气质矜贵无双,偏偏他生性平易近人,做事更是八面圆通,哪怕大家都被他衬得灰头土脸,落魄如土鸡,也无法生气对他的嫉恨。 看见他,任凭是再尖酸刻薄之人,都只能发自内心地感叹一句“可是真真的谪仙人”,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而这个谪仙人的唯一不足,就是出身不好。 他与渠月一样,都是云陆道人捡回来的孤儿。 大概是出于相同的出身,张渠义待渠月是真的好,幼时宠着她,少时惯着她,几乎做到了凡是所求,无有不应。 哪怕渠月屡屡惹怒大师兄,甚至几次差点被气头上的大师兄责罚,也是他不厌其烦从中说和,才得以维系着他们三人相依为命的兄妹情分。 两年前,当他决意外出云游时,据说还特意去苦苦哀求了掌门,求他不要跟小师妹计较,才得以让她可以一直安稳地呆在上清观。 …… “这些年,她虽说年岁渐长,脾性却愈发左了,饶是我,也有几分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是师兄你对她太过严格了。渠月不过是爱看些杂谈话本,打发谷中寞寞时光罢了,偏你怕她学坏,又是训斥又是惩戒的,我好几次见她偷偷哭鼻子,也怨不得她一见到你就害怕了。” 张渠明想起小师妹垂手听教的怯懦模样,微皱眉,瞥了一眼师弟:“你竟然还替她说话?” “我知道师兄您一直介怀渠月儿时不愿将师父坟茔立在谷中一事。可她当时也不过十余岁,只是个半大孩子,心智都尚未成熟。师兄若是因此而厌弃了她,恐怕有违师父本意。”张渠义瞄着师兄的眉头,斟酌道。 “罢了罢了,不提她。你已决定好明日出发?” “是。这一去,归期不定,渠月便劳师兄多多照看——最起码,别再给她脸色看。师父不在,咱们更应该相依为命。” “……依你便是。” …… 时至今日,诸如此类言辞恳切委婉,内容却大同小异的对话,仍在弟子中流传不休。 任谁听了,都得赞他一句“好师兄本兄”。 渠月也是这样的想。 所以,当她被一双大手揪出后衣领,拽出水面,胸口被强力按压,哇唔一声吐出肺腑里的呛进的水,呛咳不停的同时,再次感受到鼻子呼吸空气的美好后,她已然忘记自己刚刚再次死里逃生,即使意识尚在迷蒙之中,所思所想,仍是如何摘得那棵阆苑仙葩。 耳畔,是小孩子尖利恐惧的哭声。 “阿月、阿月,如何了?”声音飘飘忽忽的。 渠月迷迷糊糊睁开眼,只感觉拍着自己的脸颊的大手在发颤,她瞳孔涣散,一时无法聚焦,即使眯着眼,也无法看清眼前这人到底是谁,但她还是认出来了,这是她大师兄张渠明。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可以个子长得这般高大,模样却生得这样普通。 “啊,原来是掌门师兄啊……”心底的遗憾不经意带了出来。 “……你以为是谁?” 渠月病歪歪瘫在湿漉漉的草地上,眼睛被溪水浸得见光生疼,她干脆直接闭上眼,咂摸着嘴巴,毫不掩饰:“我以为是二师兄回来了呢。” 依稀间,她好像听见了不屑的冷哼。 正当她努力眨眨眼,想看清是不是大师兄在笑她,顿时感觉颈后和腿边钻入两只结实的手臂,身下陡然一空,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打横抱起。 “掌门师兄,你刚刚是不是笑我了?”湿哒哒的宽松道袍黏在身上,风一吹,冷得她直打哆嗦。 张渠明将她抱得更紧,脚步也加快:“今年你几岁?” 他声音感又硬,一如他本人,不讨喜极了“马上就十五岁了。”渠月打了个喷嚏,“你问这个做什么?” 张渠明板着脸,训斥的声音跟冰碴子似的:“原来你还知道?都这么大年纪了,偏偏行事还是那般鲁莽任性,如今更是丢脸被牛拱下水,如果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是不是准备直接淹死在里面?” “原来是牛推我下水!” 渠月恍然大悟,咂摸道,“当时,我瞧见水边迎春花开了,想着这怎么说也是开春以来,谷里开出的第一枝花,我得跟将它折下来,放在房间里好好欣赏欣赏才行。可谁知道,就在我专注折花时,后背却被猛地推了一把,我根本反应不过来……哈哈哈,我还以为是掌门师兄瞧我不顺眼,再也不想忍耐我,才会推我下水,想淹死我这个祸害呢。” “原来不是啊。”仿佛失望般叹息。 张渠明气得呼吸一滞,抱着她的手指不自觉收紧。 渠月蜷缩着身体,往他怀里使劲缩,大声:“疼疼疼……” 张渠明气笑,责骂:“不知好歹!” 踢开她院子虚掩的门扉,三步并两步闯入寝室,无视她“别别别”的阻止,无情将她丢到柔软的床上。 渠月捶床大怒:“都说了别乱丢!我现在湿漉漉、脏兮兮的,弄脏了我的床,你给我洗吗?!” 张渠明反诘:“你那也是床?分明是狗窝!” 渠月爬起身,从身下艰难扯出被子,气愤地丢他一脸:“不就是没叠被子吗?我不管,即使是狗窝,你给我弄脏了,也得给我洗!快,不然我就下山重新买!” 张渠明面无表情瞪她,气得喘息沉重。 渠月哽着脖子,毫无惧色跟他对峙。 一路小跑才追过来的张守心,刚进门就听见他们又在吵架,顿时害怕地流出泪来,按捺住内心的恐惧,上前去拉师父的手,哀声哭求:“师父,你别跟小师叔吵架了。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玩忽职守,小牛根本不会闯入小师叔的地盘。害小师叔落水,都是我的错!要责骂就骂我好了,不要责怪小师叔……” 说着,他又一边呜呜哭着,一边泪眼婆娑地看向渠月,她似乎也气得极了,本就受凉而显出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他小心翼翼劝,“小师叔你别生气,师父肯定是关心则乱,你不知道,师父之前见你飘在水面上,吓得脸都白了。被子弄脏了,没关系,我洗,我洗就好了。你赶紧捂好,不要着凉了。” 张渠明被拉走时,冷肃的余光扫了眼目露得意之色的渠月,再也无法忍下内心怒意,停住脚步:“渠月,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任性粗鲁,骄奢无礼,守心都你小五岁不止,可与你相比,他都已经能算个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早知道你是这样不知好歹,我当初就不该浪费时间教你识文断字,明义知礼!” 细颈白瓷花瓶被掷出,在他脚下炸开。 清水迸溅,干枝梅花凌乱散落一地。
第3章 大师兄拽上张守心,怫然而去。 渠月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因为害怕自己不小心摔倒就会直接气厥过去,她扶着幔帐,踉跄坐回床上,努力深呼吸很久,才得以平复情绪。 “竟、竟然说出这种话……” 渠月气性极大,突然被这样不留情面的骂到脸上,已然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她手指不受控制颤抖,哆哆嗦嗦捏着身下褥面撕扯,咬牙切齿,“竟然对我说出这种伤人的话!” 她手指看似细软无力,却轻易将褥面撕得七零八落。 渠月闷头抱怨许久,陡然想起来,自己受了这么大委屈,不能不告诉二师兄。 于是,她立刻跳起来,来到书桌前,铺纸磨墨,挥挥洒洒便是数页。 惊怒散去,渠月欣赏着这份满含深情与委屈的书信,觉得自己笔力又有了长足进步,继续保持下去,必定能将那朵高岭之花攀折在怀。 她愉快地誊抄一份,晾干后收入缠枝莲绘的妆奁小屉,原稿则满满登登地塞入信筒,对着外面打了个口哨,引来只神采奕奕的飞鸽,将信筒系到它脚下,喂了一把松子仁,才拍拍它油光水亮的翎羽,示意它赶紧飞。 张守心已经烧好热水,端着煮好姜茶过来,就看见她还没有将湿淋淋的衣物换下来,顿时紧张起来:“小师叔,你怎么还没有换身干净的衣服?会着凉的!” 他话音未落,渠月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乐极生悲,不外如是。 **** 渠月身体很好,鲜有病时。 可只要生起病来,就容易拖拖沓沓,难以痊愈。 而这人啊,身体不适,精神也就格外脆弱。 渠月也是如此。 这日,她又做梦了。 不知为何,她又一次梦到先前旧事。纷杂破碎的光景中,惶恐不安宛若一只无形大手,死死扼住她脖颈,只叫她无法呼吸。 旧日梦魇所带来的窒息感,激得她从床上猛地弹起身。 因着起得太急,渠月胸口一阵气血翻涌,伏在床边咳了好一阵,才勉强好受了些。 只是这么一来,就再也睡不着了。 窗棂外还是黑阒阒一片。她索性起身下床,摸索着点上灯,穿好衣服,用木簪随意绾了长发。 推开房门,谷中空气微寒湿润,撞入怀时激起一阵不适,嗓间酥痒难忍,她不由以袖掩唇,小声咳嗽。 “小师叔,风寒还没好吗?” 张守心刚拎着水桶走进来,就听到她缠绵不断的咳嗽声,未及将水倒入缸内,便担心地上前询问。 渠月摇摇头:“无碍,只是这两日有些倒寒,你且安心,之前的药丸还有,我稍后吃一颗即可。” 自从上次被牛拱落水,她咳嗽的症状就一直不消停。 说着,她远望天际,素银的月挂在西方,还未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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