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月扯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善士位高权重,想必没吃过这等民间俗物吧?别听着它们名字不怎么高雅,但吃起来风味却是独特鲜明,保证你吃了忘不掉。” 过来给他们送点心的陈同自然也听见了,笑呵呵附和:“这荠菜和脾明目,地皮菜清热益气,殿下现吃些这东西,对身体也好。” “瞧,就连陈厨都这样说……” “那就让那小道士自己去好了。”小观音眼皮都不抬一下,“正好我也想尝一下,能让你恋恋不忘的东西到底是何等美味。” 陈厨瞅了瞅闭目养神中的殿下,又瞧了瞧不像听进去的渠月,最后又看了看被摒之一旁的婢女们,若有所思地低下头,将热腾腾的点心搁到桌子上,脚底抹油的溜进了厨房。 渠月脸上笑意不减,抬手一根根掰开他手指:“善士真是说笑。这雨天路滑,守心年纪尚幼,怎能孤身一人去山上?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掌门师兄定会打断我的腿。” 甩开他的同时,还顺走了陈厨留下的枣泥山药糕。 小观音坐起身,看着她跟那个小道童手挽手离开。 “哇,小师叔,这个真好吃!” “我知道你喜欢,特意嘱咐让陈厨多放了糖。” “谢谢小师叔,嘿嘿,小师叔最好了!” 熏风拂面而来,送来他们的欢声笑语。 蓦的,小观音拧起眉,冲着守在门口的赵白招招手:“那是谁?” 赵白恭敬地跪在他身前,闻言,回忆着之前调查得到的结果,不带任何个人情绪的回答:“那是观主张渠明收的弟子,道名守心,因为他自小身体孱弱,被亲生父母丢弃在上清观,因此,也随着观主一起冠了道祖‘张’姓。” “他们似乎感情很好。”小观音眉心生结,不记得自己在梦境里见过他。 赵白偷瞄他一眼,思量片刻,斟酌字句道:“渠月道长一门心思放在张渠义身上,与观中诸人关系都不亲近。而这道童大概是因为年纪尚幼,分不出人心好坏,才会比较粘着渠月道长。不过,相比于其他弟子,他同渠月道长的关系,确实算比较亲密的。”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小观音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没了渠月在旁,他也熄了继续晒太阳的心思,回到床上,他凝神思量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只是,他仍有些不确定。 不过是一个小小道童而已,真的有跟大黑一样,甚至更重的分量吗? 如果是假的,自然没什么意思。 可如果是真的…… “原来,她也是有心,也是会爱人的吗?” 小观音望着灰色帐顶,净水般的眼瞳不自觉晃了晃神。 另一厢,渠月他们也来到向阳的山坡上。 张守心将叠好的麻布袋交给她:“小师叔,你在这里的山田中挖荠菜好了,我去旁边树丛里找地皮菜去。” 渠月并不跟他争,接过袋子,叮嘱道:“小心些,刚下过雨,山路湿滑,仔细不要摔跤。” “放心吧!”张守心拍着胸脯保证,然后,一溜烟钻进春雨淋湿的树丛中,很快不见了踪影。 这片位于山坡上的梯状山地,是观中的产业,平日里都是有弟子们搭理,渠月不常来。 她系好襻脖,瞅了瞅脚下细嫩的秧苗,才注意到种的是番薯和玉蜀黍。 她虽然不事生产,却也知晓这两种作物并非是就有,听说是十余年前,新朝建立后,上天恩赐于天子的神物,而天子心系百姓,不愿独享,便将这两种随随便便就可以亩产十石神物,一同赐予治下百姓。 如今历经十余年,这两种作物不说已经遍布大江南北吧,却也已经不罕见了。 渠月小心避开稚嫩的秧苗,就算她很想给掌门师兄添添堵,可看在番薯玉蜀黍煮起来很好吃的份上,她还是克制住了伸向秧苗的罪恶爪子,不去霍霍它们。 地上种着秧苗,而靠近石头垒砌的梯面上,则种着常见的果树。 渠月蹲在一株桃树下,正耐心在草丛中翻找着荠菜,肩膀突然被人从后拍了一下,她下意识惊叫呼起来,嘴巴却紧接着被捂住!
第17章 渠月悚然一惊。 曾经被人捂住口鼻拖走的可怕经历,不受控制地浮出眼前。 她下意识挣扎起来,手指抓挠撕扯着对方手背,想将自己从被禁锢的状态解脱出来,然而,她越是挣扎,便被对方桎梏的更紧,恐惧的声音被他的手掌紧紧堵在喉咙里,丝毫声音也发不出来。 “阿月,是我。” 对方剪住渠月胡乱挥舞的双手,将她转向自己,揽她入怀,温暖的掌心她因为惊惧而不停发抖的背脊,无视自己手臂上被抓出道道血痕,以额抵额,轻声安抚道,“呼吸……阿月,别怕,是我回来了,别怕,放松呼吸……” 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渠月挣扎的动作霎时定住。 对方微不可查轻笑出声,像幼时那样,抵着她的额头,蹭了蹭。 额头肌肤亲密相贴,过于亲近的距离,以至于让他们温热急促的呼吸都彼此交缠混做一团,直到再也分不清那紊乱的呼吸和心跳属于谁。 渠月整个人被他牢牢钳在怀里,因受惊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渐渐恢复平缓,呼吸也渐趋规律,她这才发现自己先前竟然忘了呼吸,心肺堆积着浓烈窒息感,让身体不自觉发抖。 她涣散的眸子重新聚敛神光,仍残留着些许惶惶的眼睛,怔怔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丰神俊秀的面庞,像是反应不过来一般,目光发虚,不敢置信地呢喃:“……二、二师兄?!” 眼前这人,眉清目朗,唇若丹朱,面部轮廓分明,只穿着灰麻织就的普通直裾,却无法掩饰其丰神俊雅的谪仙之姿。 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张渠义,又是谁? “是我。” 张渠义温声回应着,双手捧住她的脸,拇指摩挲着因为惊吓而失去血色的面庞,温润的眉尾垂下歉疚的弧度,声音干净内敛,“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渠月使劲摇头,手指紧紧抓住他前襟,眼睛眨也不眨地凝睇着他,欢喜与震惊冲击着内心,好半晌,她才找回属于自己的声音,哆嗦着唇瓣,颤抖道:“回来就好,你回来了就好!” “呜,二师兄,你走了太久了。这些年,我一直很想你,一直都期盼着你能回来,每时每刻,无时无刻……” 说道最后,她已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情难自已,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我也是。” 张渠义温柔地回拥着她,带她情绪稍定,说道,“如果有必须要做的事,我根本不会留你一人在此。阿月,自从收到你的书信,我就一直很担心你,这次我之所以偷偷回来,是特意来带你走的。” “走?去哪里?”渠月从他怀里困惑地仰起头。 “去一个外人找不到你的地方。” 渠月不解其意:“如果二师兄能一直陪在我身边,再也不会像之前一样离开我,那么,不管二师兄想带我去哪里都可以。只是,我不懂,到底是什么让二师兄这样担心。” 张渠义面露难色:“有些事,我现在还无法告诉你缘由,但这里对你来说已经不安全了……” “不安全?” 他的话含糊不清,渠月只能自己猜测起来,“怎么会?虽然掌门师兄不怎么喜欢我,瞧着我就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他都已经忍了这么多年,肯定不会突然就忍不了。更何况,我还有你,不是吗?” 说到这儿,渠月唇瓣忍不住上扬,点漆的眸子噙笑眯起,冲他笑得像只狡黠的狐。 渠月依偎到他怀里,手指顺着张渠义修长的指缝伸入,一点点扣紧,偏头仰望着他,笑靥如花,语气娇软:“哪怕掌门师兄再也不愿意容忍我了,可只要你还在,他就不会对我喊打喊杀。我不是他心目中合格的小师妹,但你却是他最在意的师弟,哼哼哼,我早就看穿了!” 这也是她敢踩着掌门师兄底线蹦跶的原因。 张渠义深深看她,望着她写满得意的小表情,不着痕迹叹气:“……并不关大师兄的事。” “嗯?” “具体理由,我现在还不方便告诉你,你只要知道,继续留在这里,不管是我,还是大师兄都再也无法保护你。” 不等张渠义露出为难之色,渠月便捡了自己最在意的事情,率先问道:“那二师兄会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张渠义点头。 渠月抿唇轻笑:“那便走吧!虽然不知道二师兄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但我知道你总是对的。” “只要能跟二师兄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 她的声音,干脆果决。 “渠月……” 听着她义无反顾的话,张渠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他正想说什么,却见渠月一脸惊恐地望向他身后,尚未反应过来,自己就被她大力推到一旁,下一息,一柄钢刀裂空而来,狠狠劈在渠月身前,溅起纷纷扬扬的尘土! 渠月只觉得眼前一道寒芒闪过,几乎可以感觉到刀锋刺骨的寒意,死亡的气息一度夺取她的呼吸和心跳。她本该立刻血溅当场,然而那细微的分毫之差,却让她成功捡回了一条小命。 这柄刀刃森寒的钢刀在来人手中如臂使指,即是被渠月中途插了一脚,钢刀去势不减,却也只是险险挨着渠月鼻峰劈开下来,并未伤及她分毫。 只是,来人对渠月有分寸,对张渠义却没有丝毫保留! 一击不中,瞬间抽刀转势,对着一侧的张渠义脖子狠狠砍去! 攻击辛辣无情,凶残嗜血! 张渠义反应也快,旋身翻起,抽剑回防,剑招精妙灵活,可耐不住对方是一力降十会的狠角色,很快,身上便挂了彩。 “章屠!” 渠月刚从死亡的阴影中回过神,看见的就是张渠义鲜血淋漓的肩膀,顿时眼前一黑,胡乱抹起地上的石头,狠狠砸向他脑门,气得浑身觳觫,“章屠,你这个混账!我救你的殿下,你现在对我二师兄做什么?!” 明明已经出谷去帮小观音处理诸多事宜的章屠,不知何时,竟然又回到了谷里。 甚至,对张渠义一出手便是杀招。 即使被质问,章屠也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 渠月只觉得心肺都要气炸了,丢石头的手都在不停颤抖。 那出离愤怒的一击本该落空才是,然而,却有如神助,精准地命中了章屠脑门。 只听得“咚——”的一声闷响,两道血迹顺着他面庞蜿蜒而下。 脑壳被重击,脑袋嗡嗡作响,饶是凶猛如章屠的糙汉子,也不由晃了晃神。 渠月趁机抱住他的腿,示意已经受伤的张渠义赶紧走。 张渠义迟疑一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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