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章屠却像是被流入眼珠的血激起了凶性,只是轻轻一甩,便将渠月震开,她倒了方向不对,整个人顺着梯田台阶面直直摔了下去,之后就没了声息。 “阿月!”张渠义倒吸一口凉气。 章屠只是瞥了一眼,便不再看,转而目光如电,死死盯着眼前形容狼狈的男人,虎目微眯,宛若盯上猎物的猛兽:“殿下所料不错,你们这些前朝余孽,果然还会回来……也不枉我暗地里蹲守了这么久。” 张渠义心惊。 只听章屠咬牙切齿地恨声道:“你竟然还敢回来!在害了我章家边军后,你们这群畜生,竟然还敢出现在我眼前!” 仿佛是从地狱爆发出来的阴森怒吼,伴着刀影而来! 二人短兵相接,对方浓烈的憎恨如有实质,让张渠义后背阵阵发寒,就连持剑的手都开始不自觉发颤。 一人越战越勇,一人却暗生退避之心,争斗结果自然是显然而易见的。 渠月呻、吟着幽幽转醒,她捂着胀痛晕眩的脑袋,勉强坐起身,披在她身上的宽大外裳顺势滑下,她这才发现,不仅自己身上盖着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衣服,就连自己身下都铺着柔软的衣裳。 她捻着衣料,目光四下逡巡一圈,最后定格在光着膀子,露出肌肉遒结却伤痕累累的脊背,正蹲在地上,拿着她挖荠菜的小铲子,认真挖挖挖的章屠身上。 渠月瞄了一眼他随意丢在一旁的染血钢刀,清了清嗓子:“我二师兄呢?” “跑了。”章屠的回答言简意赅。 渠月微微颔首,靠着梯台坡墙,揉着太阳穴,阖目休憩。 梯田落差不大,但她刚刚摔下来的时候,姿势不太对,后脑勺应该是磕到石头了,意识虽然清醒,但脑袋仍是晕乎乎的,有些难受。 之后,二人便不再搭话。 章屠行动很快,比起最会磨洋工的渠月,不多时便挖出满满一布袋子荠菜,最后,他将东西交给渠月:“够了吗?” 渠月瞅着他手中很有分量感的布袋子,轻轻嗯了声,冲着他招招手。 章屠不明就里,蹲下身:“……怎么了?” 渠月没说话,示意他再凑近点。 章屠瞧了瞧她细胳膊细腿,只觉得像她这样的身娇体弱唯有脸好的女子,他一根手指都能捏死,于是,不再防备,倾身近前,圆滚滚的虎目直直看她。 渠月从袖中掏出随身携带的丝帕,一点点拭去他额中央的血污,他应该是漫不经心随手抹去的,以至于残留的血迹,在他脸上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章屠心脏陡然一跳,面色涨红,下意识想躲。 渠月是那种小日子过得精致的轻浮女子,寻常姑娘家会有的东西,她无一不有。 甚至,还要比旁人更嘚瑟些。 就比如说,她的衣服都是用香熏出来的。 所以,她一抬袖,衣服和身上从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暗香,就像是一道小勾子,一点点撩拨着没接触过女子的猛男心,滚烫的热气涌向脸颊,让章屠不敢看她。 “别动。”渠月下意识皱起好看的眉毛。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可章屠却像是被捏住后脖颈的猫咪,立刻不敢再动了。他僵在原地,任凭渠月给他擦净脸上血污,又从她干净的里衣上,扯下干净的布条,给他一圈圈包扎起来,全不见了先前的凶狠暴戾。 作者有话要说: 渠月:你差点杀了我! 如果可以,求小天使们给个收藏,让渠月压压惊(*>︶<*)
第18章 直到渠月说了声“好了”,章屠才得以从那种束手束脚的状态中解脱。 渠月将身上披着的外袍丢给他,毫不客气差使道:“去摘些桃花。” “啊?”章屠抱着外袍,一时没反应过来。 渠月:“我需要摘些刚开的桃花泡酒,记得要好好挑拣一番,不要弄了虫子在里面。啊,对了,也不要逮住一根花枝乱揪,留心疏密有序,这些桃树,可还是要结果子的。” 提完要求,她就又靠着梯台坡墙,闭目养神起来。 章屠看了看自己怀里的衣袍,又瞅了瞅她因为不适而蹙起的眉心,在原地踟蹰片刻,还是按照她的指示摘桃花去了。 等他去了下层梯田,渠月微微睁开眼,随手将装满荠菜的布袋子丢到染血的钢刀上,眼不见心不烦。 等他摘好桃花,去山上捡地皮菜的张守心也鸟儿般冲过来,美滋滋地将自己满满的收获摆给她看:“这次真是太走运啦,光是在稍远处的荆条丛中,我就拾到了这么多,嘿嘿,都没用我满山跑!” 渠月赞许地摸摸他脑袋。 张守心仰着头,让她摸得更顺手,瞅见她身侧满满一布袋的荠菜,忍不住对她伸出赞叹的大拇指,“小师叔也很厉害,短短时间,竟然剜了这么多荠菜!” 渠月笑纳了他的赞美,表情丝毫不虚。 张守心叽叽喳喳说着,视线余光不小心瞄见下方桃树里藏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大吃一惊,本能护在渠月跟前:“谁在那里?!” 章屠本就没有躲闪的意思,听到小道童防备警惕的喝声,就从桃枝中站起身,露出背阔胸宽魁梧身体。他敛容肃声,虎目不怒自威,只是沉着脸抬眼望来,便将张守心吓得一哆嗦。 “这是章屠章将军。”渠月扶着身后的梯台坡墙,缓缓站起身,“虽然他人长得高大彪悍,看起来就蛮横不讲理的样子,但其实性子却很好,非常乐于助人。” 渠月捧着张守心的脑袋,示意他看向章屠手上的东西:“你瞧,他手上捧着的桃花,就是替我摘的。” 张守心在看清楚的瞬间,难以置信地瞪圆眼! 那个脸上满是不愉快的表情,看上去就要杀两个小孩子吃吃的可怕男人,手中竟然真捧着一衣袍深红细蕊的桃花,不仅如此,他还来到小师叔跟前,好声好气地询问够不够,全不见了当初的凶神恶煞。 甚至,即使被小师叔要求背她回去,也没有丝毫怨言,他乖乖蹲下身,一手背着小师叔,另一只手则拎上沉甸甸的布袋子,步伐沉稳地下山去。 张守心跟在他们身后,眼中写满“我是谁,我在哪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茫然,脸上也是近乎天崩地裂、不能理解的表情。 半路上,他们遇到了匆忙赶来的张渠明。 “师父?” 张守心第一次在师父笑比河清的脸上,看见紧张焦灼的神情,似乎是很担心小师叔。 可这是不应该的。 张守心歪头瞅着师父,在记忆里,师父并不在意小师叔,对她总是疾言厉色,鲜有好声好气的时候。就连上次小师叔落水,差点淹死在水潭里,师父对她的第一反应也是训斥,毫无半分怜惜。 诸如此类的事情太多,不仅他,观里的弟子们也都知道,如果不是有二师叔从中调和,生性严苛古板的师父恐怕早就将小师叔逐出门去。 所以,这种担心的表情,怎么也不该出现在师父脸上才对。 张渠明拦下章屠,无视对方竖起的横眉,手指精准搭在渠月的手腕,指下脉象首尾俱俯,涩微动结,这粗略一试,便让他皱起眉,脸上泪沟纹更深了。 他拍着渠月后背,强硬地将她从章屠背上叫醒:“阿月,不要睡!刚刚听弟子们说,你与章善士发生了冲突,不小心摔下梯田,快告诉我,你摔到哪里了?” 闻言,张守心顿时顾不得思量师父为什么会露出这种表情,只愤怒地瞪向章屠,眼中冒火:“太过分了!作为一个男人,你竟然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师叔!欺负女孩子,这算是什么本事?” 章屠:“……我没有欺负渠月道长。” 渠月道长是殿下感兴趣的女子,即使她跟赵氏余孽有所牵扯,即使她在自个儿眼前光明正大护着赵氏孽党,他也会克制自己的情绪,在殿下失去兴趣之前,绝对不会迁怒她,更不会对她出手。 然而,这样简单明了道理,他不能讲给他们听,就怕坏了殿下兴致。于是,哪怕被人喷了一脸,他也只能这样无力辩解。 张守心呼吸发紧,被他敷衍的作态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师兄。” 渠月原本脸埋在章屠宽厚的背上,放缓了呼吸,想着忍一忍,说不定回去睡一觉就会好了,可被张渠明这样一问,先前的忍耐顿时化作无法言说的委屈,她鼻子泛酸,酸涩泪意不觉洇湿了眸子,声音立刻呜咽起来,她偏头看向张渠明,小声啜泣,“我头晕……师兄,我难受得头疼……” “别哭,都是大人了,还这样娇气,守心会笑你的。” 张渠明宽慰着,拔出她挽发用的簪子,乌亮如墨的蓬松长发立时披散而下,他抬手,手指从脖颈往上,顺着发根摩挲,寻找她脑袋上的伤。 “守心才不会笑我!”渠月瘪着嘴反驳。 也许是张渠明检查的表情太过严肃,渠月吸了吸气,眼泪不受控制啪嗒啪嗒地流,不安问:“师兄,我是不是出问题了?明明休息了好半晌,可一站起来,脑袋还是阵阵发晕,难受得不行……我会不会变傻?” “呜呜呜,师兄,我不要变傻……我不想像家猪一样,浑浑噩噩的活。” “……尽说傻话。” 张渠明手指试探按了按渠月后脑勺上肿胀发烫的地方,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伤口并未肿大的厉害,想必只是轻轻撞了下,稍后用些活血化瘀、益气顺气的药,再好好睡上一觉,便会平安无事。 然而,渠月泪水却落得更凶了。 她手指揪扯着章屠衣裳,抿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丢脸的嚎啕,被泪水洇湿通红的眸子气呼呼瞪着张渠明:“当初你也是这样凶我的!可都已经过去五年了,我的腿还是无法恢复如初……呜呜呜,我已经不能跑了,如今竟然还要傻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听着她絮絮叨叨说着自暴自弃的话,张渠明默了默,然后面无表情地将哭作一团的她从章屠背上接过来,打横抱起:“傻不了傻不了,这么能作会闹,如果你都是傻的,这世上恐怕就再没有聪明人了。” 半是安抚,半是取笑。 渠月脸埋在他衣襟里,呜呜直哭,不理会他的阴阳怪气。 他们师兄们俩与章屠、张守心,一前一后回到谷中小院。 张渠明将渠月放到主屋床上,根据她的情况,用手头上的药材,给她配了药。 章屠一回来,便去侧厢小观音那里回禀情况。 张守心则在陈厨的帮助下,将收获来了野菜放到厨房,之后又去了主屋,取了师父配好的药,煎好后,送给师父,由他亲自将药喂小师叔服下。 待她用过药,张渠明轻车熟路从壁龛上取下装蜜饯的罐子,挑出两颗,递给她改改苦口。 然而,渠月却是那等最不招人喜欢的。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45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