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渠明语气一滞,气势明显弱下来:“……我没有。” “那你还不快向我道歉?” 渠月顺杆儿爬,“我只是个柔弱可怜,无父无母的孤儿,你作为掌门师兄,不护着我也就罢了,竟然还总是不分青红皂白地吼我,可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张渠明:“……对不起。” “唉,掌门师兄果然是恼我怨我了。” 渠月语气一转,目露哀怨之色,一边瞅着他,一边捂着心口唏嘘不已。 她重新坐回石凳上,身体若细风扶柳,摇曳生姿,她手托着下巴,水光潋滟的眸子幽幽觑向他:“算了算了,我这个人最是尊师重道,就算掌门师兄真的恼我怨我,甚至不惜向我道歉来折煞我,也没关系。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跟掌门师兄计较。” “毕竟,再没有人比我更人美心善了。” 张渠明面无表情,已经无法再用言语描述他的心情。 白贞则不可思议瞪大眼,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属于人类该有的羞耻窘迫之类的情绪,然而,失败了。 除了得意洋洋,就是洋洋得意。 白贞感觉自己好像吃了个苍蝇,膈应得直想吐。 她真的是人吗? 同时,心里的疑惑也更深了,观里真正的道士们,都是守礼知节之辈,成片的好竹里怎么就出了她这一颗歹笋? 白扶苏则十分捧场,偏过头,净水般的瞳仁深深注视着她:“阿月说得没错,我就没有见过比阿月更人美心善的女子。” “你很有眼光。” 渠月很满意,不吝赞美,“眼明心亮,人更是长得好看,无愧于‘小观音’之名,可比那些歪瓜裂枣,却妄图吃我这个白天鹅的癞□□们强太多了。” 说着,她拇指和食指生动形象地分开一小条缝,“大概,就比我二师兄差这么一丁点。” 白扶苏受宠若惊:“多谢多谢。” “不客气不客气。” 二人又是好一阵商业互吹,一时间,小院里充满快活的空气。 白贞难以置信,仰头看向自己的扶苏哥哥。 而白扶苏虽然稳稳拢着她,视线却根本没放在她身上分毫,那双点尘不惊的净水眸子不自觉噙着柔和的笑,专注凝望着身侧的狐狸精。 而那个狐狸精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窥视,微微仰起头,二人四目相对的瞬间,她故意冲自己揶揄地眨眨眼。 白贞肺都要气炸了。 她错了。 她就不应该放任扶苏哥哥跟她相处! 这才几天啊,她的扶苏哥哥就被迷得失了魂。 白贞一口银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嫂嫂说得没错,这世上男人都是大猪蹄子,看见美色就挪不动步,都是废物点心! 可扶苏哥哥是她唯一的哥哥了,她一定要保护好他! 这样想着,白贞恶狠狠瞪了她一眼,然后半拉半拽,把快要被带坏的白扶苏扯到侧厢,反手摔上门。 渠月被她防贼的态度逗得前仰后合,直笑得肚子疼,伏在石桌上起不了身。 眼见外人离开,在侍卫们准备过来驱赶时,张渠明手疾眼快,强行拉着她去了主屋,也关上门。 “怎么了?”渠月打了个哈欠,忍不住看向自己柔软的床榻,吃饱饭,就忍不住想睡觉。 “把那个东西给我。” 渠月又打了个哈欠,揉揉溢出泪水的眼,瞅着他伸到自己跟前的手,纳闷:“什么东西?” 张渠明盯着她,不苟言笑,表情紧绷,更显得国字脸上的两道泪痕更加深刻,好像下一秒就要打人似的。 “你不说我就去睡觉了。” 渠月才不跟他玩大眼瞪小眼的游戏,扭身去床上,以安详的姿势躺好,双目微阖,“我所有的东西都在这里,你想找什么自己去拿好了,反正,都是些不重要的东西,对我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价值了。” 房间里陷入沉静。 “……阿月。” 就在渠月快要陷入甜美的梦乡时,张渠明悄无声息来到她床前,蹲下身,半跪在她床边,握住她搁在榻上的手,喑哑道歉,“阿月,是我不好。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大师兄,虽然年长你十岁,却好像一直活在自以为是的世界里,以至于你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事情,我都全然不知。” “甚至……还那样苛责你。” “我不求你原谅,只是想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大师兄都会保护你。” “阿月,别怕,把那东西给我,我会帮你处理好……”
第30章 渠月只恍惚了一瞬,旋即睁开眼,冷静地,一点点掰开张渠明握着自己的手。 她偏过头,微笑注视着他:“怎么,掌门师兄是想替二师兄试探我的心意吗?” 平静的问话,此情此景,不啻于一把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入张渠明心底,将他刺得鲜血直流! 张渠明脸色煞白,仿佛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牖,散落屋内,侥幸几丝落入她水波潋滟的眸底,一时间,她眼睛明亮得让他不敢直视。 “如果是,那么,请二师兄放心。虽然二师兄总是不回应我的期许,让我内心颇为受伤,但我这个人向来死心眼,但凡认准了一个人,就不会再变。” 渠月幽幽叹了口气,声音柔软,却有异样决绝,“比起自己的生死,我果然还是喜欢二师兄。” “即使被这样对待,我也只希望二师兄能不要忘了我,不要忘了我是真的喜欢他,更是真的愿意为了他不顾一切。” “哪怕我死了,也希望他能永远记住,我是为他而死的……” “不要说了!” 张渠明猛地打断她的话,痛苦地捂着脸,跪在她榻前,羞愧地快要说不出话来,“不要再说了……够了,阿月,不要再说了……” 渠月没有继续逼他,转而闭上眼,重新恢复入睡的姿势。 “既然不是,那么,就请掌门师兄都忘了吧。” “虽然不知道你听到了多少,但我希望,你能把那些东西都忘了。” “不要做多余的事。” 曾经,她会祈求有人能站在自己身边,但现在,她已经长大了。 而大人,是不会祈求得到可笑爱怜的。 身为大人,她只想…… “你究竟想做什么?” 白扶苏捧着茶盏的手一哆嗦,热水差点翻滚下来。 渠月冲自个儿手上的白瓷瓶呶呶嘴。 白扶苏搁下茶盏,摸摸脸,惊疑不定:“我脸上没有写着‘大傻子’三个字吧?”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三天两头来问我这种傻乎乎的问题?” 白扶苏突然就有些搞不懂她的脑回路,右手捏着她下巴,净水眸子上下打量她一番,“难道是想装傻,好叫我嫌弃你吗?” 渠月眼前一亮:“你会吗?” 白扶苏叹了口气,怜悯地回视她,倾身凑近,左手搭在她颈后,放置她抽身离开,右手拇指该捏为抚,轻轻摩挲着她柔嫩白皙的脸部肌肤:“我虽不及你忠贞不二,但我对你,也是一见钟情。别说你只是傻了,就算你死了,我也要将你葬在身边……” “多陪葬点金子,我喜欢。” 渠月不仅不失望,还愉快提出要求,“你这么位高权重,这点小要求肯定能满足吧?” 这次,终于轮到白扶苏沉默了。 之后,他们二人就死后入葬一事,愉快达成协议。 渠月对他大方的手笔表示很欣赏,于是,也不再时不时惊吓他,而是老实说出自己的意思:“这东西,吃不吃,是你自己的事。而每日一问,则是我的态度。我既然选择了二师兄,就是要陪他一条路走到黑。” “说不定,哪天你脑子发昏,就愿意吃了呢?” 白扶苏满头黑线:“不会有那么一天。” **** 白贞不喜欢渠月。 原本,她只是觉得渠月毫无礼数、粗鲁野蛮、目无尊卑、不知天高地厚、凭借一张还算可以的脸,就妄图觊觎她的扶苏哥哥,活该被教训。 而如今,自从经历了后山一事后,白贞意外得知渠月竟然还敢跟赵氏余孽勾勾搭搭后,对她更是说不出来的反感。 即使张掌门向她保证过,渠月绝对不是赵氏孽党;即使扶苏哥哥面对她的询问,也只说渠月是无辜被牵连,但白贞就是无法放下对她的戒心。 只是,出于对张掌门和扶苏哥哥的信任,白贞不介意再给渠月一个机会。 “你敢发誓,对我们毫无恶意吗?” 面对她的质问,渠月非但毫不在意,甚至,还有闲心跟她的扶苏哥哥调笑:“大概是被我二师兄的狗吓到了,就一惊一乍起来。不过,善士放心,即使她冒犯到我,我也不会跟她计较。这是我答应过你的事。” 毕竟,他们之间,可是有着牢不可破的金钱关系。 白扶苏一脸羞愧,拱手行礼:“真是辛苦你了。” “好说好说。” 一时间,二人言笑晏晏,气氛好不融洽。 只有白贞,被排斥在外,好似一个局外人。 白贞气到飙泪。 只是,不知道是更气轻浮下作的渠月多一点,还是更气被美色迷昏头的白扶苏更多一点。 白贞正愁得头秃,幸好,她嫂嫂派来的人终于到了。 “噫,怎么是你?” 白贞被眼前之人吓了一跳,忙道,“我只是想调、教一个粗野的道姑罢了,随便安排个教司坊的小管事来不就好了吗?嫂嫂怎么会让你来啊?” 刘辖司先是恭敬地向其屈膝行礼,之后,才恭顺回答道:“那位道长,是王爷的救命恩人,让教司坊接手,恐有不妥。白夫人思量再三,还是选择让奴婢前来。” 白贞不高兴噘嘴,但没有再说什么质疑的话。 她嫂嫂做什么都是对的。 只是,白贞觉得刘辖司作用不大。 当然,不是说刘辖司不好的意思。而是指,她是个体面人,可渠月却是个轻浮狡猾的女子。 还没有学上两天规矩,渠月就自称扭到脚,躺在长椅上装大爷,偶尔,跟白扶苏搭搭话;好奇了,就跟刘辖司问问京中的人事;兴致来了,就使唤厨子点菜。 伤好没好不知道,反正她气色更好了。 鸦羽乌黑乌墨,秀腮不染而红,眉目婉约如画,肌肤也是莹润的玉质白,在阳光下近乎透明,整个人就像是从美人图中走出来的神仙妃子,看得晃人心神。 “有病你就看啊。” 白贞看不过去,挡在她跟白扶苏之间,阴阳怪气,“反正唐大夫就在观里,有他妙手回春,我保证你立刻药到病除。” “唐大夫正忙着替附近的穷苦百姓免费诊治,我只是小毛病,哪里值得劳烦他?再说了,就算我有天大的事,与众多百姓相比,也不值一提。要是真按你说得,那才是罪过了呢。”渠月掩面轻笑,睇向她的眼神,让她说不出的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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