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善谈又风趣,很快,就取代了小春,跟渠月搭上话。 “王……若薇?” 渠月敛目沉吟片刻,抬眸望来,“我想起来了,你是海陵首富的女儿。在进京的路上,我们有过一面之缘。” 王若薇俏脸微红,赧然:“您真是好记性,那时候,是我失礼了,只是,您离开的匆忙,我都一直没找到时机向您道歉……” 渠月知道她在说什么,随意笑笑:“无碍,白贞就是那副狗脾气,跟白扶苏一模一样。” 二人相视一笑,开始有一搭没一搭聊起来。 在讲到自己的亲人的时候,王若薇谈起自己的父母兄弟,言语间,尽是对他们依恋信任,只是听着,就知道他们感情很好。 渠月安静听着,眼底不由闪过一丝艳羡,但她掩饰得很好,只是转移话题时有些着急匆忙。 而王若薇恍若未觉,垂眸含笑,在听到她询问自己父兄名字时,悉数告知。 “王察。”
第45章 渠月微微一笑,示意她继续。 “听娘亲说,我爹年轻时,也是一顶一的英俊,只可惜啊,岁月催人老,如今的他,已经是个挺着大肚腩,根本看不见自己脚尖的糟老头子了!如今我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忞哥不要步他后尘。” 王若薇一边感叹着,一边双手合十,做出祈求上苍保佑的动作,娇憨灵动的模样,逗得渠月和小春发出善意的笑声。 一行人宾主尽欢。 傍晚散场时,白扶苏亲自过来接渠月和白贞回去。 那副体贴周到的模样,哪怕过来前父母们皆耳提面命,叮嘱她们莫要对白扶苏产生什么不必要的心思,也无法泯消少女们蠢蠢欲动的春心,眼神黏在白扶苏身上。 尤其,他选定的王妃人选,竟然还只是个以色侍人的下九流。 这很难不让人产生“我上我也行”的错觉。 “扶苏哥哥,你怎么来了?” 白贞非常惊喜,“我娘说你最近很忙,让我别来打扰你。早知道你有空,我就应该拽着你一起来的。” 白扶苏点尘不惊的眼底浮出柔和的笑:“我也是刚处理完手上的事情,对了,新培的十丈垂帘喜欢吗?” “当然喜欢!” 说起这个,白贞就笑得眉眼弯弯,“她们听说那是你送给我的后,眼睛都盯在上面挪不开,恨不得直接折两枝带走,嘿嘿~可我就不故作大方,扶苏哥哥给我的东西,我不会分给旁人半点!” 白扶苏微笑颔首,然后,从袖里掏出一枚纹理细密的蓝田玉香囊,做工异常精巧细致,光是看着就知道价格不菲,他将东西递给渠月:“宫里出的东西,勉强可以入眼,给你。” 渠月迟疑片刻,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贵吗?” “有价无市。” 白贞撇嘴。 虽然没有再说出什么尖酸刻薄的话,但还是看不上渠月钻钱眼里的举止。 渠月这才笑眯眯接过,原本她是准备收到袖里,回家就放起来,只是没想到,小春动作更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从她手里接过玉香囊,恭恭敬敬给她系在腰间,不停冲她和白扶苏说着讨喜的话,马车里顿时一片欢快的空气。 回到白府,用过膳,渠月没有打扰白家人之间的闲谈,而是回到院子,捡起自己没看完的书,继续翻看。 只是,她有些心不在焉,手里握着的书,半晌没有翻动。 甚至,就连小春给她换了盏更明亮的灯台,她也没有发现。 ——王察。 王若薇嘴里吐出的名字,可真是太耳熟了。 耳熟到,只是听着这两个字,渠月脑海里就忍不住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 渠月指腹摩挲着书页,神思飘远。 说起来,那已经是发生在十五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她也不过是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被柔软襁褓包着,在一个幽暗封闭的密室里,跟一个不停发出细弱哭声的女婴换了位置。 她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直到那个叫王察的男人,怜惜地抱住女婴,恭敬地跪在染血的黑衣武者跟前,恳切陈情:“主上待我恩重如山,先时一直不知该如何如何报答,而今正是用到草民的时候,还请大人不要推辞。草民愿以亲生女儿,换郑氏血脉延续。从此往后,草民必将公主视如己出,悉心教导,不负大人所托。” 他甚至什么都为恩人考虑到了:“为了避免楚氏贼子猜忌,草民稍后会假意报官,引人来缉捕大人,还望大人做好准备。” 面对对方担忧无法护住他女儿安全的忧虑,王察大义凛然:“此女虽是草民亲生,却远不及主上对草民的恩情,非如此不能报。倘若她死在追杀里,也算是替我向主上尽忠,亦是她的荣幸。” 她终于明白,这个本该是她生身父亲的男人,已经毫不迟疑地舍弃了她。 舍生取义,用亲女换得恩人血脉延续。 可也许是她命太贱,竟没有在追杀奔波中丢了性命。 那人带着她,去了遭受水灾南郡,在流民聚集地,辗转将她交到云陆道人手上,随后,就再没了消息。 渠月忍不住冷静又恶毒猜测,他应该是死了。 ——从古至今,凡是做义士的,就没几个有好下场。 …… 她已经很久没想起过那时的事了。 可此时忆起,当日之景,依然历历在目。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不知何时,白扶苏已经坐在她对面。 他脸上带着风雅从容的笑,深褐色的净水眸子倒映着烛光特有的融融暖意,让他看起来分外温柔无害,“我来了这么久都没发现。” “我在想……” 渠月搁下手里的书,拾眸望来,“你特意过来一趟,是不是想告诉我,你已经确定好了婚期?” 渠月猜对了。 按照白扶苏的话来说,他会给她最好、最盛大的一切,所以,为了方便走流程,他们的婚期定在明年春三月。 当然,她也清楚,能讲出来的东西,不过是些场面话,最可能的原因,应该他想要抻着那群赵氏余党,就像狡猾的猫儿戏耍老鼠那样。 对此,渠月并没有什么异议。 只是,在白扶苏询问要不要邀请张渠明送她出嫁时,她略略想了想,便拒绝道:“不必了,他是出家人,不方便。” 白扶苏多话:“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他年长你十岁,待你如兄如父,哪怕之前有再多矛盾,也不必拿着人生大事赌气。小心以后会后悔现在的任性……” 闻言,渠月也笑了,潋滟秋水的眸子直直注视着他:“如果不想我感到后悔,不如你将我二师兄邀请来,最好呢,直接将新郎官也换成他,实现我一直以来的夙愿,如何?” “当然……不如何。” 二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默契将这个话题抛之脑后。 但很快,渠月就后悔了。 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答应得那么畅快,根本没提任何异议。 为了避免她礼仪上出错,宫里特意放出刘辖司,前来提点指教。 也许是得到了什么硬性指示,这次的刘辖司并不好糊弄,对她的行走坐卧,甚至,就连回话时的语气,都有要求,异常严苛。 白贞得知了此事,愉快过来看戏。 然后,也被刘辖司抓了,一起调、教。 白贞:“……!!” 瞳孔地震。 万万没想到,这把火竟然能烧到自己身上! 哭哭啼啼试图寻找外援,然而,不管是谁,都没有要救她出苦海的意思。 渠月看着她失魂落魄蹲在地上,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也就不那么懊丧自己考虑不周,以至于被白扶苏抓住漏洞,不得不接受这惨无人道的折磨了。 “果然,我不高兴的时候,就要看着别人比我更不幸才舒坦……” 渠月默默感叹。 而等刘辖司终于对她们露出一个好脸色,并允许她们休息一天时,时间已经来到腊月。 渠月和白贞,两个难姐难妹,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的同时,第一次理解了彼此,感情似乎也有了进一步发展。 “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白贞原本是准备跑到母亲身边,义正言辞谴责她的见死不救,但瞧见渠月正手脚麻利地改换装扮,心中不由大为好奇。 渠月飞快拆下头上的繁琐沉重的发饰:“只要不在这里,哪里都好。” 闻言,白贞赞同点头。 她也觉得,这个伤害了自己脆弱心灵的家,她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第46章 白贞跟上渠月。 虽然很嫌弃她的目的地是京中著名的状元楼,好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似的,俗气又没见识,但脚步快了意识一步,在鄙薄的话说出口之前,她已经屁颠屁颠跟在了渠月身后。 事后,白贞认真反思,这很可能是因为她们同甘共苦两个月,已经比较习惯跟她一起了。 身后多一个人,跟多一群人,对渠月来说,没什么区别。 只是,在前往状元楼的时候,渠月遇见了熟人。 ——李直。 得知她们也是要前往状元楼后,李直担忧望了眼白贞,犹豫片刻,委婉道:“今日,许多国子监的学生都相约聚集状元楼,举行学子会,以文会友,交流切磋。他们都是年少气盛、舍我其谁的少年人,常常一言不合,就吵起来,你们去那里用餐的话,会比较吵闹……” 渠月隐约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白贞却兴冲冲打断他的话:“这岂不是更好?明年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正好,我也想帮嫂嫂和扶苏哥哥看看,那些将来成为启朝栋梁的学子们,能有什么真知灼见!” 她兴致上头,根本听不得劝,三步并两步窜入状元楼。 “不必太担心。” 渠月拍了拍他肩膀,“虽然我只见了白夫人一面,但她看起来并不是没有容人雅量的乱臣贼子,放宽心吧。” 说罢,跟他分开入楼。 只是,在找到白贞之前,渠月想了想,还是召来身后的护卫,让他们请白扶苏过来。 白夫人是一个合格的当权者,但白贞不是。 万一她听见什么了不得的话,自己不方便一手到敲昏她,就只能让白扶苏出马了。 而事实,也正如李直所担心的那样。 台下那群意气风发的学子们,酒酣耳热后,在一浪热闹过一浪的争论里,抛弃了所有的矜持顾虑,开始指点起江山。 各抒己见,挥斥方遒。 相应的,面对不同的声音,反驳的话语愈发尖锐犀利。 有人心系皇家正统,深感当今摄政王乃是杀神降世,恐幼帝命不久矣。 有人则反驳,那是你乡野出身,不知道宫中实际主事乃是女中尧舜的白夫人嬴姞,就连白扶苏都得恭恭敬敬叫她一声“嫂嫂”,你的担心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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