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她想起自己非要闯入的时候,拼命阻拦的侍卫们确实说过他不许外人靠近的。 所以—— 现在的这一切都要怪她自己吗? 白贞咬紧唇瓣,心里很难受,眼泪簌簌而落。 可她又说不出自己到底是哪里难受,只觉得委屈之际,想要嚎啕大哭。 “哭什么?” 不知何时,白扶苏已经来到她身边,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温柔地给她擦去腮上泪痕。 “扶、扶苏哥哥……” 白贞哭得打嗝,一边抹着泪,一边小心翼翼打量他。 他神情餍足淡然,衣衫整洁。 如果不是脖子上深深的咬痕正在渗血,根本看不出他刚刚做了可怕的事。 白贞呜咽一声,刚要停止的眼泪,瞬间溢满眼眶:“呜……扶苏哥哥,你怎么能、怎么能做这种事呢?” 眼泪噼里啪啦滚落。 她下意识望向渠月方向,却被白扶苏挡得严严实实,窥不见分毫。 白扶苏弹了一下她皱起的眉心,拉着她朝外走去,故作不解:“什么这种事?” 白贞一呆。 这、这让她怎么说啊! 难以言说的困窘之情瞬间涌上心头,让她面红耳赤,羞耻得想要哭得更大声。 “好了好了。” “有什么好哭的?” “我跟阿月是夫妻,做什么都是正常。” “倒是你——” 白扶苏笑话她,“以后就不要随意闯入进来,你不害羞,阿月也会难为情……” 白扶苏温情体贴的话,再次让白贞陷入茫然。 他温和怜惜的话,与他堪称无耻的行为,形成了鲜明反差。 白贞不太理解这种夫妻情趣。 只是,原本就难受的心情,此刻更加沉重起来,她想回头看看渠月,却被白扶苏拉着快步向前。 她抽泣着,一边不停抹泪,一边忍不住问:“是夫妻,就能做这种事吗?扶苏哥哥,夫妻之间,不应该想我爹和我娘那样吗?相互尊重,相濡以沫……” “如果成了夫妻,就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做这种事的话,那我以后不要成亲了,我觉得很难受……我接受不了,也不想被这样对待!” “总感觉我好像不再是个人了,而只是男人取乐的玩意儿。” “席天慕地,无处遮羞……” “就算是青楼女子,也不应该被这样羞辱啊。” 白扶苏停下脚步。 白贞紧紧握住他的手,泪眼婆娑哀求:“扶苏哥哥,就算她无耻、她轻浮、她自甘下贱,可你不能这样啊!你是姑姑疼爱的儿子,是玿哥哥信赖的弟弟,是我跟嫂嫂最看重的人,你不能也变得跟那群贱人一样。” “如果你不喜欢她,就干脆杀了她吧。” “哪怕就是想要凌、辱践踏她,以泄心头之恨,也不必亲自上阵……扶苏哥哥,教坊司的手段只会比你更多。” “你别这样……我害怕,扶苏哥哥,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你会变得跟他们一样,这样的话,姑、姑姑他们该有多伤心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修改的时候,小桔子就睡在一旁做噩梦。 至于为什么说它在做噩梦呢。 很简单,它在骂骂咧咧放狠话!
第56章 小春紧张得一颗心提到嗓子眼。 所幸,等她急匆匆赶回竹林时,只看见定安王妃正端坐石桌旁,臻首低垂,似乎在思忖什么,除了脸色苍白了点,并没有什么不对。 她松了口气,他们没有闹得不可开交就好。 “小春,我们回府吧,我有点累了。” “好,都听您的。” 小春没有问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手脚麻利叫来侍卫,让他们牵来定安王府的马车,等车一来到竹林外,就亲自扶着渠月上去。 之后,一切正常。 渠月平平静静看书,平平静静用膳,平平静静就寝。 小春甚至都有点庆幸,定安王今晚留宿西山别场,不然,依着今天竹林那微妙紧张的气氛,他们说不定还要闹矛盾。 “漫天神佛保佑,等王妃彻底消了气,再让殿下回来吧。” 小春默默祈祷。 然而,到了后半夜,守在屏风外小春突然被压抑忍耐的声音从浅眠中惊醒。 小春匆忙跑进去,就看见原本已经睡下的渠月正伏在床边呕吐。 晚膳都已经被她吐出来,可胃部翻涌的恶心感没有丝毫削弱,胃部一阵阵抽搐不适,到最后,只能吐出一些清水黏液来,像是要把胃都吐出来似的。 小春一边换奴婢进来收拾,一边上去搀扶,然而,手掌刚碰到她,就大惊失色:“哎呀!王妃您在发烧!” 她顿时惊慌失措,大赶紧命人去请大夫。 “没、没事。” 渠月身体绷紧发抖,后背蝴蝶骨透过单薄的里衣高高支起,惨淡的额上满是虚汗,却还是抬手拍拍她胳膊,示意不必大惊小怪,“只是吃了不适合的东西。” “可您晚膳也没有吃别的啊,只是跟我们吃了一个粽子而已!” 渠月没说话,借着小春搀扶的力气,起身下床。 大概是因为高热的缘故,身体虚得很,光是走到西暖阁这两部路,她就喘了好几喘,腿肚子颤巍巍哆嗦。 精神也是恹恹的。 只用温水漱过口,换过被秽物弄脏的衣裳,她就开始重新陷入睡过去,连小春什么时候给她喂了药,都不知道。 大概是用的药起了效,渠月已经不再呕吐,只是高热却反反复复。 短短一夜时间,她整个人就都萎蔫了下去。 小春内心忐忑不已,很担心她这样下去不行。 想要去西山别场通知白扶苏,让他回来坐镇。 渠月刚吃完药,就听她这样说,顿时哭笑不得:“哪里需要劳师动众……与其去找他,你还不如去帮我找些蜜饯来,要放很多很多糖的那种,有点想吃。” 听见她难得有想吃的东西,小春顿时眉开眼笑起来:“好,奴婢这就去!” 不知过了过久,渠月被身上的汗意热醒,挣扎着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白扶苏俊美无俦的面庞。 ——他回来了。 渠月静默注视着他。 他睡着了。 双目微阖,神情安然。 不再像那个睚眦必报的摄政王,更像是神龛之上,垂怜人间的神明。 却比那些泥塑金身的雕琢之物,少了一份冷漠,多了一份柔和。 “如果……就好了。” 渠月叹息着,随后而来的,就是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会被热醒。 大夏天的,还被他圈在怀里,能不热吗? 渠月试图将他搁在自己腰上的手臂拿开,而这一动作直接让白扶苏惊醒过来,眉心的那颗朱砂痣也仿佛是嗅到了春风的气息,绽出灼灼华彩。 “终于退烧了。” 白扶苏用手背试了试她额头温度,感觉不烫人了,才终于松了口气,重新将她搂入怀里,脑袋窝在她颈窝,声音带着没睡醒的沙哑,“……是我让你难过了吗,阿月?” 渠月眨了眨眼睛。 如果他是在说将自己按在竹林桌子上为所欲为的事,那么,不是的。 甚至,比起现在这种虚假的温情时刻,她更喜欢竹林里那种真实的怨恨和嘲讽。 她还不至于为了自己早就丢掉的羞耻心,就愁得辗转反侧想不开。 她只是…… 只是,突然不想继续下去了而已。 渠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就势靠在他怀里,放松身体,耳朵贴在他胸口,听着他规律沉稳的心跳,轻声呢喃:“白扶苏,我们到此为止吧。” 白扶苏拥紧她:“……你知道我为什么迟了两天才回来吗?” “对你来说,我已经没用了。” 渠月并不想知道。 “是王若薇。” 白扶苏置若罔闻,抚着她长发,含笑解释,“不得不说,她跟赵义,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手段心性都是如出一辙的阴毒下贱……” “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也就用不着我再卖弄什么了。” 渠月任他抱着,实则暗暗走神。 她想起暖阁里的屏风上,上面绘着山川四时之景。 画师技艺高超,落笔如有神助,长河落日、江河奔流、草木枯荣,都栩栩如生,仿佛触手可及。 “倘若此番能全身而退,那么,我必去看!” 这样想着,她轻声道,“王家,赵氏,你想怎么处置,肯定有你自己的理由。我不该干涉你,也不应该质疑你。” “我只是被他们舍弃,外加稍稍利用了一番而已,我跟他们的恩怨,说到底,也只是源自于我的不甘。反而是你,他们跟你有杀母杀兄之仇,这份生死大仇,绝无轻易算了的可能。” “我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却嘲笑你本末倒置,真的太丢脸了。” “我好像只给你添堵,再不能给你提供任何价值,不如……” “我们不如还是算了吧。” 白扶苏默默松开拥紧渠月的手。 他低下头,点尘不惊的深褐色眼瞳深深凝视着她。 良久,他不知道想到什么,抚摸着渠月略显苍白的脸颊,很轻地笑了:“阿月,你果然是病迷糊了。”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我三媒六聘迎来的正妃,更是我孩子名正言顺的嫡母,百年后,你都要跟我葬在同一处。” “阿月。” 他轻声呢喃着渠月的名字,尾音喟叹般拉长,难以言说的暧昧自唇齿间溢出。 他捏着她下巴,俯下身,在她唇边落下一道道濡湿细密的吻,喑哑低笑,“我们之间,已经不可能算了,更不可能到此为止……” 窗外,明亮的阳光透过雕花窗牖,斜斜照入西暖阁。 空气里,无数细微尘埃上下沉浮。 华贵的丝衣从晃动的月光锦床幔后滑落,凌乱在堆在榻边。 令人窒息的燥热,与藤蔓般纠缠不休的麻意,在幽暗逼仄的狭间肆意堆叠。 渠月视线茫然迷离,仿佛失去了聚焦能力,虚虚落在帐顶。 她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已然乱了节奏。 “阿月,阿月……” 温热的吐息伴,随着声声缱绻温存的呢喃,像是从遥远的梦境传出,亦像是烟波浩渺的湖泊深处的影子。 不真切。 有着近乎虚无的缥缈。 ——这种感觉很难受。 渠月皱着眉头,大脑混混沉沉的。 她双手试图抓住什么,好像这样就能勘破迷障,重新获得真实。 然而,那骨节分明的手指就像是跟她作对一般,不容抗拒地扣入她指间,强行跟她十指纠缠。 渠月挣扎不脱。 只感觉滚烫的吐息炙烤着自己最后的理智,让她再也忍不住,哆嗦着崩溃哭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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