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静凝睇小观音许久,才抬手试了试他额头。 不烫。 晓得他情况并未恶化,才松了口气。 “长得这么好看,要是为了不值当的念头就此死去,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渠月将食盒里的菜肴饭食一一端到竹桌上,一边品尝,一边吐槽道,“明明可以过得那么惬意,偏要来到这穷乡僻壤,还把自己摔了半死,真是令人费解啊……” 桌子上摆着的,除了当时她点名要吃的东西,还有姜汁鱼片、鲜蘑菜心,荤素甜辣,一概不缺,渠月吃得心满意足。 “好吃吗?”身侧,突然传来含笑的询问。 “当然好吃了!” 渠月丝毫没有吃独食被抓包的窘迫,反而还扭过头,兴高采烈地向醒过来的小观音推荐,“我一直听说,镇上这家前几个月新开的王记酒楼,有着附近十里八乡最出彩的厨子。只可惜,之前天气太冷了,路上滴水成冰,我不大想出去,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所幸,掌门师兄还算靠谱,没有短了我吃喝。虽说送到我这里时,菜肴难免有些凉了,比不得酒楼现做的,但没用我掏钱嘛,算是赚啦。” 她筷子不停,边吃边说,“等伤好之后,善士务必亲自去酒楼尝尝。” 小观音点尘不惊的深色眼瞳注视着她,凝睇而来的目光略有些苦恼:“可我现在就想尝尝,怎么办?” “忍着。” 渠月一脸“我都是为你好”的医者仁爱的表情,语重心长,“你受伤了,虽然没缺胳膊断腿,但身上肿胀青紫未消,目前来说,最好不吃荤腥之类的发物,仔细加重伤情。而且,我也已经给你准备了清淡的米粥……”
第10章 小观音从袖中掏出一锭金灿灿的俗物。 “……师父尚且在世的时候,经常这么教育我。但我觉得,越是伤得严重,就越应该吃些好的,不然,虚弱的身体如何才能快速恢复健康?” 渠月话音一转,立刻变了副嘴脸,摆出一本正经的姿态,上前搀扶着小观音坐起身,从他手里接过金子,体贴无比,“善士想吃什么?我帮你。” 小观音微笑:“都要吃。” 然后,小观音就着渠月的手,以慢条斯理的进食方式,文雅地将菜一点点吃了个干干净净。 只留给渠月半碟甜腻腻的藕粉桂花糖糕。 渠月瞅了瞅仅剩的点心,又瞧了瞧一脸餍足的小观音:“善士不是喜欢甜口吗?” 小观音用手帕擦着唇角,闻言,微笑回答:“喜欢的。” “那辣口呢?” “自然是……不喜欢的。” 渠月似懂非懂:“……所以,是姜汁鱼片、五彩牛柳不辣,对吗?” “你这小脑袋瓜可真聪明。”小观音不吝赞美,眼底似有澄净温柔的光。 渠月:“……” 渠月回之以笑,握了握手感极佳的俗物,心情很好,不跟他计较。 将剩下的藕粉桂花糖糕放好,渠月又去厨房取了白粥,伴着早上剩下的槐米饭,草草应付过去。 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她无法按捺情思,坐到书案前,又给二师兄写了一封信。 信中,她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又详细阐述了她对小观音的看法,认为他除了长得好看、有两个臭钱、出身高贵、地位尊崇外,一无是处,完全比不得她丰神雅淡、识量宽和谪仙二师兄。 渠月在信中数次对二师兄保证,她绝对不会见异思迁,让他完全不必担心,并承诺,只等她从小观音手里抠出足够的金子,就会去找他。 最后,自然是按照惯例又诉说了一通真情。 大致意思就是,如今她长大成人,已经到了能分清感情的年纪,很清楚自己想跟他结成道侣是出自男女之情,而不是无聊的兄妹情谊。 “我心昭昭如日月,定不负与君青梅之约。” 最后一笔落下,渠月迫不及待地将信笺接起来,草草吹干墨迹,从头到尾好好欣赏一遍,真是越看越觉得自己文采卓然,字字珠玑,情深意浓。她深深觉得,哪怕二师兄郎心如铁,也会为她这份赤诚之心感动,化为绕指柔。 独占二师兄,指日可待! 渠月正兴高采烈地准备重新誊抄一份,手中拿着的信笺却突然被身后伸出的一只大手抽走。 ——是小观音。 渠月悚然一惊,顾不得惊诧他怎么能起身,飞身扑抢,却被他一只手稳稳挡住。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她眼前一根根伸开,露出攥握掌心的金灿灿俗物。 渠月脸色乍青乍白,脸上露出被羞辱的愠色,眉眼冷厉,极力克制住喷涌而出的怒意,才不至于失态:“善士这是什么意思?你手中拿的,乃是我与二师兄的私人信笺,这样堂而皇之拿走,未免太失礼了!” 小观音若有所思,从袖里又拿出一锭金灿灿。 现在,展现在渠月眼前的,是两锭沉甸甸的俗物。 渠月被他瞧不起人的行为气得呼吸发紧,手直哆嗦,如果不是有所顾忌,恨不得直接将他手掌打飞,冷声斥道:“你身份非同一般,但我渠月也不是任人欺辱的蠢蠹!你这样做、这样做……简直欺人太甚!” 小观音望着眼眶微红,却在跟自己据理力争的道袍少女,净水般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总觉得她并非寻常少女该,这种普通人的反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才是。于是,他顿了顿,斟酌了字句,试探道:“倘若,我非要看呢?” “当然得加钱啊!” 渠月身侧双手攥握成拳,声音陡然拔高。 小观音兀自点头,暗道声“果然”。 他掏了掏衣袖,又掏了掏衣袖…… 唔,没了。 这不怪他,他本就不是身上带钱的主儿,如今能从袖里掏出三个金灿灿俗物,已经是了不得的事。 然而,不等他摆出商榷的表情,渠月就警惕地瞪大眼,脸上流露出被戏弄的愤慨。 小观音按下想打欠条的念头,没有金子,就干脆解下腰上的白玉龙纹玉佩,跟金子一起,递给不依不饶的收债人:“这块玉佩,据说是前朝太子之物,有冬暖夏凉、辟邪祛晦之功效,论其价值,足值得上几十锭金子。” 渠月一把接过,抿唇而笑,旖旎的眼尾微微上扬,泄露了内心无法掩饰的欢愉,如果不是眼圈发红,尚且能看出一丝异常,不然,刚刚她吃人般可怖的表情,就像是梦一般,从未出现。 她拉开书案前的竹椅,体贴地搀住小观音,引他入座,小嘴也像是抹了蜜一般甜:“善士何必如此不顾惜自己?不过是一封往来的书信而已,想看,直接跟我说就好,何必亲自下来?如果善士不小心磕了碰了,可就是我的罪过啊。” “好说好说。” 小观音偏头望向她,唇边也浮着岁月静好的笑,眉心一点朱砂痣鲜艳生动,然后,他低头看向手中信笺。 这一看不要紧,小观音瞳孔骤然一紧,仿佛承受不来似的,身体下意识打了个寒噤——被恶心的。 他瞄一眼信笺,滞一滞,偏过头,再瞄一眼身侧随侍的渠月,如此重复,表情从僵硬、稀奇,到不解困惑,最后,他搁下那封除了热情似火再无缺点的信笺,背靠竹椅,仰起头,净水般的眼瞳阖上,不堪忍受似的,抬手捏着挺直的鼻梁,静静平复气息。 渠月并不在意的他的异样,虽然很想誊抄一份,权做留恋,但现在她的位子被小观音霸占了,并且,他似乎需要缓缓的样子。 渠月感觉自己不能太过分,毕竟,他给的真的太多了。如此这般还要打扰他,未免太过不人道,于是,她思量再三,最后决定直接寄出去。 伏在窗台上,渠月吹响口哨,散养的信鸽振翅而来,她将信笺妥善塞进鸽子脚下的信筒,拍了拍它圆滚滚的脑袋,示意它赶紧飞。 “看你动作如此熟练,这应该不是你写的第一封信吧?”不知何时,小观音终于回过神,他单手枕在书案上,侧首支颐,净水般的眸子看向她。 “善士果然聪慧。” 渠月莞尔,并不隐瞒,甚至还贴心询问,他要不要再看看其他。毕竟,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小观音陡然想起书案上空余的信笺,本以为是她多拿了一张,此时,一种古怪的念头涌入心头,让他不由直起身:“……难道你写信,都是一式两份吗?” 渠月面露赧然,抿唇夸赞:“善士真是慧眼如炬,一眼就看穿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渠月: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猫咪躺在地上,对你露出柔软的肚皮,任你RUA,这应该就是人生巅峰、神明的恩赐吧!
第11章 “看吧。” 小观音想了想,回答。 渠月去主屋取缠枝莲绘的妆奁小屉,下台阶时扫了一眼不远处的巍峨山峦,日光西倾,暮色渐深,天空灿烂的晚霞被沉沉夜云取代,时辰已然不早了,就对着高个儿呶呶嘴,“去厨房把剩下的药熬上,善士待会要用。” “你呢?”高个儿深吸一口气,发出反抗不良妖道压迫的第一问。 渠月脚步一顿,微微偏过头,上下打量着他,倏然莞尔,笑颜如舜华,看得高个儿晃了晃神:“善士刚用过膳,正无聊,需要我给他找些乐子解解闷,有什么问题吗?” “或者说,你要自告奋勇,来给你家殿下彩衣娱亲?” 听到小观音的名头,高个儿顿时打了个激灵,回过神,偃旗息鼓再不敢妄想反抗,低下头,识时务道:“殿下金尊玉贵,我等笨手笨脚,不敢污了殿下的眼,一切就都麻烦渠月道长了。煎药的事,包在我等身上,等煎好了,我一定会亲自给您送过去,绝不耽误您照顾殿下的时间。” 渠月一脸欣慰,抱着缠枝莲绘的妆奁小屉走到里厢。 “我这群粗苯鲁莽的下属,没给你添麻烦吧?”小观音仰起头,净水般的眼瞳映着书案灯台的暖光,这般打趣,显然是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好说好说。” 渠月将妆奁小屉搁在书案上,揉了揉被坠得生疼的手腕,“谷中因为多出了他们,确实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但善士是个大方真诚的。不看僧面看佛面,我不会跟他们计较,只是一点点小妨碍罢了,无关紧要,善士不必担心,安心养伤即可。” 闻言,小观音笑了,眉心一点朱砂痣艳若桃李,昳丽夺目得晃人心神。 小观音打开妆奁小屉,里面整整齐齐堆了厚厚的三叠书信,两叠是寄出去的信,另外稍低的一叠是收到的信,可即便如此,饶是见多识广的他,也不由吃了一惊了,吸气:“竟然这么多?” “嗯。毕竟,我与二师兄已经分别两年之久。” 渠月在书案另一头也燃了盏油灯,掏出自己尚未看完的话本子,认真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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