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感情很好?” 小观音按照纸张新旧程度,找出最初的信笺,顺着时间线,一封封对照着翻阅起来。 “嗯。” 渠月声音很轻,“我与二师兄都是师父收养的孤儿,自小一起长大,又加之年纪相近,说是青梅竹马也不为过。彼此之间,有着远比同掌门师兄更亲厚的感情。” “小的时候,我很能折腾,唯一愿意陪着我胡闹的,只有二师兄。不管我做出什么事,他愿意跟我站在一起,哪怕是被师父责罚关禁闭,他也会陪我一起。” “所以,一直以来,我都很喜欢二师兄。” “虽然观中弟子常在背后笑我,笑我眼高于顶,不过是稍具姿色罢了,竟然痴想谪仙般丰神雅淡的二师兄。” “但我并不在意,只觉得他们很可怜。”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出于嫉妒,才会恶意重伤我。” “只可惜,哪怕流言蜚语满天飞,我也不会多看他们一眼,看不上就是看不上。” “正常人,谁会舍二师兄,而就一无是处的庸俗之辈呢?” 小观音慢条斯理地翻着信,闻言,忍不住挑眉,就她还好意思自诩“正常人”? 他再次捏了捏存在感十足的厚厚信笺,且不说谁会在写信的时候一式两份,正常人谁会在短短两年时间里,写出百余封书信? 他瞥了眼颇显单薄的回信:“你怎知,你心心念念的二师兄不是这样看你的?” “是又如何?” 渠月又翻过一页话本子,目光没有从上面移开分毫,不以为意道,“二师兄是这样看我的,与我喜欢他、想同他结成道侣,有什么冲突吗?我长得这么好看,就算他一时不动心,迟早也会动心的,再说了……” “这只是你不靠谱的假设罢了。” “我与二师兄之间……有着一般人无法理解的情谊。而我们之间的缘分,更是在降生之前就已经注定了。” “哦?” 小观音翻阅的动作一停,来了兴趣,“何出此言?” 渠月终于舍得将目光从话本子上挪开,用看二傻子的目光瞅他,语气欠奉:“这不是很简单吗?同为孤儿的我们,本该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却侥幸被师父收养,如今才得以相伴长大。期间,但凡有一点失误,我们都不可能相遇。这种缘分,说句命中注定,不过分吧?” 小观音也不恼,低下头,继续翻阅信笺,暂不跟她计较。 两人看话本子的看话本子,翻信的翻信,屋里陷入落针可闻的静谧,唯有灯盏明晃晃的燃烧时,偶尔会发出哔哔啵啵的炸裂声——那是细棉捻成的灯芯在结灯花。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高个儿端着煎好的药汁,在门口做了好半天心理准备,才抬手叩响微阖的门扉。 窗牖上映出专注的身影站起身,随着挪动椅子的声音,细微的脚步的传来,很快,门被打开。 渠月从他手里接过托盘,进了屋,提醒小观音得吃药了。 小观音似乎是沉浸在信笺中缠绵的情意里,对渠月的提醒恍若未闻,自顾自翻阅着一张纸信笺。 渠月也不介意,等到药汁温度降至入口的程度,一勺勺喂给他,又去端出傍晚时吃剩的藕粉桂花糖糕,搁到他手边,让他可以随手取用。 之后,才将空掉的药碗送出给高个儿,指挥他刷干净。 高个儿自是无有不应。 渠月回了侧厢,还没有坐稳,就听小观音漫不经心开口:“虽然动作略显笨拙,不及我惯用的婢女麻利有眼色,但你看起来,并不像是没照顾伤者的样子。” “你想多了。” 渠月头也不抬,一手翻着话本子,另一手端着茶杯啜饮,“这是我跟二师兄学的。几年前,我受了很严重的伤,是二师兄衣不解带照顾了我三月有余,才让我转危为安。然而,因为时间过去太久,而我又从没有照顾旁人的经历,依样画葫芦都画不像,才会让你觉得我的笨拙没眼色。” “如果二师兄在这里,由他亲自照顾你,你就能感受到他是如何的无微不至。” “你受过伤?”小观音疑声问。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正常人,谁不会受伤?” 怕他再问些有的没的,渠月干脆将前因后果都娓娓道来,“那时候,我太贪玩,一个人跑了出去,因为时机没选对,雨天路滑,不小心摔下山坡,不仅没看到我想看的东西,还摔断了腿。沟深壑陡,我独自一人根本无法爬上去,幸好二师兄及时找我,不然,我很可能在那时就一命呜呼了……”
第12章 渠月是个很好的讲述者,对于自己鲁莽行为的后怕,以及对二师兄的惦念,都倾注在声声话语间,直白又热烈,一如她笔下感人至深的情思信笺。 小观音偏头瞧她,净水般的眸子蕴着温柔的神光。 没有鄙夷她全无半点女子矜持内敛,更没有觉得她轻浮放荡,只是稍稍遗憾,如果她将专注的眼珠子从话本子上离开片刻,就更符合那情意缠绵的语境了。 不知过了过久,夜色已深。 渠月揉了揉眼,即使灯台就在自个儿跟前,晃动的光线还是太过晦暗,看久了眼睛干涩酸痛,她干脆搁下话本子,不再勉强。 闭目养神片刻,缓解了眼睛的不适,渠月才重新看向另一侧的小观音。 他身形修长,墨玉般光泽的长发散落未束,简单披了件深色鹤氅,坐在书案前,低垂着眉眼,专注地看着什么。 认真起来的小观音,与寻常时刻完全不同。 面部线条棱角分明,鼻梁挺直,凤眸深邃,秀眉斜飞入鬓,这本该是俊美无俦的面庞,却因眉心生着一颗灼灼桃华的痣,中和了他五官中自带的冷俊深沉,给他平添了一股近乎圣洁慈悲的淡然。尤其,那双点尘不惊的净水眸子跃动着摇曳的橘色暖光,让他夭桃襛李的面庞,显出更多的温和无害。 只是,他刚过受伤,血气略显不足,唇色浅淡,过分白净的肤色显出几分近乎孱弱的脆弱来。 小观音专注地翻检信笺,似是若有所感,他掀起眼帘,净水般的眸子看向侧首支颐的渠月,视线自她手边的话本子上:“无聊了?” 渠月摇摇头:“天色不早了,善士要不要先休息,剩下的明日再继续?” 小观音:“明日?留到明日不需要付钱吗?” “啊,当然不需要啊。善士为什么会这样问?”渠月被他奇怪的视线看的摸不着头脑。 “我以为,依着你的性子,留到明日肯定是需要我另付钱的。毕竟……外面那些狡诈市侩的商贩,都喜欢这样坐地起价。” “啊!” 眼见有理可依,渠月立刻来了兴趣,倾身凑近,眼睛闪闪发亮,“那我可以这样吗?” “你问我?” 渠月语气真诚无比:“毕竟,善士给的实在太多了。如果善士不介意,我完全可以做一次狡诈市侩的商贩,满足你的预期。” 小观音微笑:“当然不可以,我很介意。” 二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将这个话题抛诸脑后。 渠月将小观音搀回床上,替他掖好被子,吹熄了灯,正准备离开,却听见床上之人幽幽开口:“你就是这样照顾我的?” 渠月脚步一顿,叹息道:“我也不想的。” “哦?”小观音愿闻其详。 “前不久,我落过一次水,夜咳的症状一直不消停,我留下来的话,肯定会吵到善士。” “……我半夜需要伺候怎么办?” “那就麻烦善士先忍忍。实在不行,可以先让外面的高个儿来帮帮忙。” 渠月体贴道,“我已经帮善士试过了,那高个儿虽然长得五大三粗,看起来也是笨手笨脚的,但做起事来,还算麻利,很好用。” 小观音一言难尽:“……” 我的属下,还需要你告诉我他们好不好用? **** 翌日。 天刚刚蒙蒙亮,渠月正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熟悉的犬吠声由远及近。 她霍然睁开眼,意识尚未清醒,身体就已经激灵坐起来,她飞快跳下床,捡起衣裳胡乱穿上,也顾不得束发,边系腰带边匆忙冲出门。 果不其然,在院门口看见了李叔家的大黑。 黑背大狗原本乖乖蹲在身穿青衫交领学子服的少年身边,由他跟拦路虎交涉,偶尔不耐烦地催促地叫唤两声,直到听见熟悉的脚步声,黑背大狗眼前一亮,立刻站起身,也不等渠月站定,就甩着尾巴冲上去,摇头晃脑扑到她怀里,力气之大,撞得她一个趔趄。 渠月被撞的脚步踉跄,后退几步,才堪堪站稳,她压下嗓子眼的酥痒咳意,躲避着大黑热情的舔舐,闷声问:“履善,你怎么来了?” 履善,是那个青衫少年的字。 这少年是李叔的独子,名叫李直。 他约莫十五六岁年纪,眉眼干净,身若翠竹,大抵是年岁尚幼,青涩又腼腆,很容易面红耳赤。他避开目光,并不太敢与衣衫不整的渠月对视。 “昨日,父亲在街上偶然遇见了下山的渠明观主,闲谈之际,听说你生病了,还病了很久,父母他们都很担心,只是最近镇上事务繁杂,他们脱不身,不得已,便遣我来看你。”李直非礼勿视,低着头,温声细语地说。 渠月不好意思:“不过是小毛病,不值得小题大做,再说,我已经痊愈,却还是你让这么大老远跑来一趟,真是太麻烦你了。” 李直摆手:“无碍,左右今日书院休沐,我也闲来无事。” 说着,他望向扑到渠月怀里不停撒娇,恨不得整个狗身都窝到人家怀里的大黑,忍不住笑道,“这段时间,大黑它一直翘首以盼,期盼你能来看它。如果今日不带它来,想必用不了两日,它肯定又会像小时候一样,偷偷咬断绳子,跑来看你。” 渠月点漆的眸子弯成漂亮的月牙儿捧着大黑脑袋,使劲揉揉,:“真的吗?大黑也在担心我吗?” 大黑:“汪!” 渠月搂住狗头,跟它以额抵额:“我就知道,我最喜欢大黑了!” 大黑:“汪汪!” 一人一狗,亲昵玩蹭额头。 好好亲香一阵,渠月才将大黑推给李直,对他道:“前天,一个善士不知何时来到谷里时,不小心受伤了,因为伤势有些严重,暂时无法挪动,便留在侧厢里修养。我不好留你,等善士离开,我得了空,会亲自去拜访你们。” 闻言,李直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渠明观主同意的?” 渠月点头。 李直眉心拧成结,甚是不赞同。 渠月转移了话题,笑道:“听李叔说,今岁你就要去国子监求学了?”
第13章 说道到自己的事情,李直很是腼腆,耳尖通红:“嗯,再过两日,我就要跟相熟的好友一起启程上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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