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樾平日行事尚且还算圆滑,也会留有转圜余地,这次又是为何要这般强硬呢? “出来吧。”这时慕容胤出言道。 沈琬出去,只见慕容胤苍白着一张脸,闭眼撑着额头。 她便上前去慢慢给他按着额角,一边按,一边却心猿意马地想着慕容樾方才出去的样子。 出了长乐宫,还要过许多曲折漫长的宫道才能到宫门口,到了宫门口,却离定安王府还有不少的一段距离。 “陛下,昭仪,章充媛来了。” 沈琬这才停下手中动作,如释重负一般轻轻松了口气。 只见章如寄进来,头垂得低低的,手上端着一碗热汤。 她入宫以后,还是和在义恩侯府时行事没有差别,大多数时候都在做小伏低,看起来很良善,没有攻击性。 每晚都会拿补品汤药来给慕容胤,但很少送到慕容胤眼前,有时是慕容胤已经歇了,有时是孙荷儿还在,孙荷儿自然不像沈琬那么好说话,不仅不让她进前,甚至还出言嘲讽过几次,说她是别人不要的东西往宫里扔,章如寄的性子也只是忍下了。 她一来,沈琬本就不想继续待下去的心思更加星火燎原,便直接起身给章如寄腾了位置。 路过章如寄身边时,章如寄的身子伏得更低,还叫了她一声:“沈昭仪。” 沈琬笑了笑,自己出去了。 章如寄要来便来,她乐得轻松。
第39章 你没有做过母亲,你不会…… 自那天后, 沈琬便时常叫来章如寄陪慕容胤。 章如寄对此自然是显而易见的感激,当然,是真心还是假意, 沈琬就不知道,她也不在乎。 有章如寄在,她正好可以借口离开慕容胤。 太后对沈琬倒是愈发满意,直夸她有名门之风,大度贤淑, 不像孙荷儿只知道自己霸着慕容胤。 这些日子, 慕容胤身上的病气愈发明显, 沈琬有时陪着也暗自心惊,上辈子可不是这样的,眼下还不到他该死的时候, 万一慕容胤真的哪天一命呜呼, 事情就不妙了。 很快便到了端午,五月是毒月, 太后又忧心慕容胤的身体, 便使人在长乐宫以及附近宫室中挂钟馗画像, 每日亲自带领宫中妃嫔以及宫人焚香祷告, 以驱逐妖魔鬼怪。 这日是五月初五端午节, 太后自己事忙抽不开身,于是就让沈琬送端午一应事物给林宝瓶去。 林宝瓶出生高贵,又素来得太后的疼爱,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暂住长乐宫中,太后倒有心再将她嫁出去,不再让她想起从前那些不高兴的事。 大齐民风开放, 寡妇或者和离的女子改嫁是常有的事,林宝瓶是郡主,又清丽貌美,风声放出去后自然是有人心动的,就连崔氏也替一位旁支才俊来太后跟前递过话,想要求娶林宝瓶。 等旁敲侧击向林宝瓶提了,林宝瓶自己并没有要再嫁的意思,太后便也暂且放一边不再提。 只是私下与沈琬道:“那位崔氏郎君哀家也去查过了,人是好的,只是旁支落魄些,也是存着攀附的心思的,既是她不想,那就算了,宝瓶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将她当半个女儿待,不愿她再受磋磨。” 又说:“她从前小时倒是喜欢定安王,只不过那时要宗室女去和亲,宝瓶也没法子。定安王倒是尚未娶妻,只是......” 沈琬明白了太后的意思,怔了一下便很快道:“若两人都是真心的,定安王想必不会介意。” “哀家想着过些日子便收她为义女,他们两个好了,哀家是乐见其成的,”太后道,“定安王眼下倒还老实,可就怕他那不该有的心思,哀家和陛下都不知道,为他娶一门信得过的妻室,万一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哀家也放心一些。” 这便让沈琬寻着合适的机会,再问问林宝瓶自己的意思。 沈琬让宫人把蜀葵、艾叶、蒲蓬和石榴等物放下,又把人都遣出去,便在林宝瓶身边坐下,对她道:“太后娘娘让我来给你送些东西,端午要供上这些东西才应景。” 林宝瓶正在缝一直小小的绣囊,装上雄黄便是雄黄荷包,旁边的托盘里已有好几个她已经做好了的,还有一些裹着彩色丝线的铜钱,看来也是林宝瓶自己做的辟邪之物。 她随手挑了两个给沈琬,沈琬马上在腰间系上了,一时手也痒痒,便拿起旁边的丝线,自己也缠了几个五色符。 林宝瓶忙道:“我都做好了,不劳驾你做这个,够用了。” 沈琬便问:“你做这么多做什么?” “只是一些小物件,分送给大家高兴高兴,你们都有好东西,也瞧不上我做的这些。” 沈琬起身,复又唤来宫人找来一只青花龙凤纹兽耳环瓶,将方才拿过来的蜀葵和艾叶等仔细剪了插在里面,放到林宝瓶面前的几案上。 她发现这时林宝瓶没再做方才那些东西了,而是改将剩下的五色线编织成一条五彩斑斓的小细线。 沈琬从前在自家弟弟妹妹身上见过这种编出来的小细线,是给小孩系来玩的,叫做长命缕。 沈琬心里一惊,林宝瓶的孩子早就没了,她做这个,该不会是疯了吧? 她想了想,便故意好奇地问道:“郡主做的是什么?” “是长命缕,系在小孩的手上的,”林宝瓶从指尖缠绕着的丝线上抬头,朝着沈琬笑了笑,“还有一点剩下的,我给大皇子做。” 沈琬对于大皇子很是敏感,还未等林宝瓶说完,已是挑了一下眉梢,只是没让林宝瓶看见。 “郡主对大皇子可真好。”沈琬笑道。 林宝瓶愣了愣,才莞尔道:“闲来无事罢了,他被抱来太后娘娘这里养,这么小就离了亲娘身边,真是很可怜的。我记得我小时候,每每过端午时,我的祖母昌顺大长公主都会亲自编了这个给我系上,宫里的这些皇子公主们也是一样,他们的母妃都会给他们做一些端午用的小玩意儿,可如今宫里只有大皇子一个孩子,反倒没有了。” 她秉性倒是纯良,便是对着沈琬这个才认识没多久的人,话语中都有为大皇子打抱不平之意。 沈琬当然不好就顺着她的意思指摘太后的不是,只好说道:“为着陛下的身子不好,孙采女是时常陪着陛下的 ,大概也不能再分心。” 林宝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我真的不明白,我想要孩子,孩子却与我无缘,可有了孩子的却不珍惜,明明就在眼前却还是母子分离,若换了是我,哪怕是拼着最后一口气也要把孩子抢到自己身边。” 沈琬脸上的笑容一僵,讪讪地笑了一声。 话一面说着,林宝瓶的神情越发落寞,看着手上的小细线,眼眶也红了起来。 沈琬将带来的辟瘟丹点上,才出言道:“人总要向前看的。” 她脸上刻意所现的平淡神色,在林宝瓶看来却是无情又天真。 “你不会懂的,”林宝瓶失笑,“你没有做过母亲,不会明白那种为了自己的孩子可以付出一切的感受。” 沈琬麻木地点了点头,却说:“我不懂,但我可能不会为了我的孩子而去付出一切。” 她可以为了它绞尽脑汁去报仇,但若有一日要让她把自己的全部甚至生命交付,沈琬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 或许可以,也或许不行。 即便是相似的境遇,可每个人的选择都是不同的,她不是林宝瓶,林宝瓶也不是她,她不想再继续和林宝瓶讨论这个话题。 沈琬轻轻地吸了一下鼻子,再抬眼已是笑意盈盈:“郡主芳华正盛,何必想不开,成日郁郁呢?太后娘娘看在眼里,可是疼在心里,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宝瓶摇了摇头,苦笑道:“我还有什么将来?不过苟延残喘,剩着这一口气罢了。” 沈琬给林宝瓶倒了一杯清茶,说:“郡主不要这样说,否则岂不是辜负了太后的一片心?” “太后娘娘和陛下对我的恩情,怕是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我当时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林宝瓶果然上钩,自己先道,“如今回来了,太后娘娘的意思我也明白,久住宫中不妥,还是趁早再找个能相互扶持着过一辈子的夫君为好。” “先前那位崔氏的子弟,我不是没有动过意思,只是......我一时半会儿还接受不了,只能白费太后对我的疼爱了。” 沈琬冲着她眨眨眼睛,露出一丝狡黠:“郡主怎么只顾着说太后娘娘,其实真正将你救出来的,还有一个人。” 说完,沈琬自己的心倒是多跳了两下,面上依旧带着笑,掩在袖中的指甲却轻轻碰了一下指腹。 “你不用再说了,”林宝瓶却低头,“如今我如何还能配得上他?京城有这么多贵女,尚且还高攀不上,我除了自己的夫君之外,又委身过继子,不贞不伦,说出去怎不让人耻笑?” “男人的错,为何是女子被耻笑?做坏事的人都不怕,你怕什么?” 林宝瓶便笑着摇头:“我真的羡慕你,什么苦都没吃过,也没有受过那种罪。” 沈琬一时哑然,也对着她笑了笑,心中被勾起的苦闷却无法诉说,自是比林宝瓶还要难熬。 至少世人都知道是赫连琊休逼迫了林宝瓶,林宝瓶失去的也是她和她夫君的孩子,是名正言顺的。 老戎王那时已经死了,可慕容胤还活着。 她当时只会比林宝瓶还难堪百倍。 慕容胤专程带着孙荷儿上门来看她的笑话,她肚子里的还是夫君叔叔的孩子,生下来便和她的夫君是同辈,这也非常不伦。 所以林宝瓶能有活路,她却只能拖着笨重的身子跳楼,摔成一滩肉泥。 唯一好一点的可能就是慕容樾没有强迫她。 好在沈琬无言以对时,林宝瓶又叹气道:“是我对不住他罢了。” 这便让沈琬又想起来一件事,慕容樾这一世重生时,林宝瓶还没有去戎国和亲,就算上辈子林宝瓶没有这辈子那么惨,那也是丧夫之后归朝的,并不算得很好,慕容樾这世为何没有阻止? 林宝瓶以前喜欢慕容樾,这并不是一个秘密,尚且先不论慕容樾到底喜不喜欢林宝瓶,就算是没有男女之情,两个人也总归是故交,依着慕容樾的性格,前世是有诸多掣肘,可这辈子他能自己说了算,应该也不会再眼睁睁把她送去戎国才对。 于是沈琬又问:“这从何说起?自古和亲都是君王做主,何曾让我们女子有选择的余地?” “慕容氏宗室中人众多,不是选不出其他合适的人选,况且我姓林,不姓慕容,只是借了祖母的光,真论起来也不是皇室的人。” “所以……你是自己要去的?”沈琬惊诧道。 赫连氏与慕容氏虽然同出一脉,但□□当初自戎国边地出走,征战中原,最终夺得了天下,建立大齐,这么多年过去,慕容氏早已和中原融合,习性与戎国大相径庭,全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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