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贯通迷迷糊糊。 那人接着道:“迟大侠,当年在华山一别已有六年了,我是路归横啊。”可迟贯通哪里能回应。 路归横直接把人扛起来冒雪带走了。 野外风雪大了,娴柠和孩子躺在地上,慢慢被大雪覆盖。 远望便是一个雪冢。 东宫…… 祁祜坐在步辇上望天,叹了口气。刚从永禄宫回来,他与太后弈棋到此时,雪下下停停。 太后不敢做到明面上,看留他什么也做不了,便放他回东宫了。 “禾公公。”步辇停下,禾公公揣手到了。 “太子殿下,皇上听闻殿下是从永禄宫回来的,怕殿下冷了,想请殿下去栩宁宫喝杯热茶。”禾公公道。 祁祜点头,“有劳公公跑一趟了。移驾去栩宁宫吧。” 看来祁祯樾也是放心不下他。只是他早已过了心中欢喜的时候了。他终究是大了,这种关怀,他可以从别人身上弥补。 “止安,你不要呆坐着,喝口酒暖暖。”祁祯樾道。祁祜看了眼酒杯,拿起抿了一口。 祁祯樾怀中抱着邵欢欢,道:“太后跟你只是下棋?” “对啊。”祁祜低头吃着糖渍山楂。 祁祯樾道:“今日留你在此,是想同你说一下,过几日便是过年。今年还需托你祭奠一下邵家人。” “好啊。往年都是儿臣祭奠的,今年儿臣也不会怠慢。”祁祜嚼着山楂,喝了口酒顿了一顿。“父王……您是想让儿臣祭奠一下别的吧?不单单是邵家吧?” 祁祯樾拿起酒杯一口闷。“朕……想让你去祭奠一下……你的大哥。” 猛地一悸,祁祜其实每年都有偷偷祭奠。“好……” 祁祯樾上次梦见了年糅,心有不安,遂想图个安稳。 “唉……你母后当年在做王妃的时候,跟朕还打过雪仗呢。”想起来,他不自觉就是一笑。 祁祜闷了口酒。“父王又想起来了一些跟母后一起的时日了?” “是啊。”祁祯樾漾着笑,“她喜欢下雪。可以尽情睡,还吃什么?叫火锅的东西……她从来不爱吃菜。哈哈……”抚上祁祜的手,他问:“你就没想起来么?想起来你们一起的日子……她最爱带你打雪仗,还有若儿……” 祁祜捏着酒杯,一饮而尽。酒热冲鼻,他颅脑精神。 “儿臣……真的好想想起那些跟母后嬉戏玩闹的日子……可儿臣呐,脑中却止不住想起……母后已成皇后,在个漫天大雪的日子里,去寿安宫求父王追封舅舅…… 结果父王当时在面见别国使臣,还留下了进贡的美人。父王你还记得母后说了什么么?我当时九岁,我记得真切……”祁祜眼含薄泪。 祁祯樾痛苦闭眼。 “母后当年说「你怎么对我都行,但我哥哥是真心跟着你打江山的,可不可以不要让他走的这么不体面……」然后父王说——” “朕说,这会子是提此事的时候么?”祁祯樾闭眼轻声道。 祁祜点头,“对,对……母后当时还欲再说些什么,父王却只跟美人寻欢去了。” “不是的……朕当时是想,等到送走了使团再同她好好讲清楚的,她没给朕解释的机会。”祁祯樾喝酒脸白。 祁祜压低声音:“是么?母后心里,邵家就是王朝更迭的牺牲品,她也是……父王,儿臣还未把话说完呢。当时也是这么大的雪,母后冒着雪走在回栩宁宫的路上,还未走到,便传来父王封美人为才人伺候在侧,听闻那个才人推了其他臣子敬的酒,父王并未斥责,其他臣子未说一句她的不是…… 母后就这么愣在雪地里,把此事听完……她不懂,她做了皇后,怎么反而被桎梏住了呢?怎么有时候还不如一个宠妃自在……” 祁祯樾抓住他的手腕,“那后来呢?”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到栩宁宫哭了……唉……在这天寒地冻里,抹着眼泪……”祁祜说罢,推开了祁祯樾的手。祁祯樾哽咽一下,“那,那你怎么从未跟朕提起过这件事?” “提起来,又如何?她当时已经麻木了,什么都无所谓了,哭完了,也得接着活着。”祁祜给祁祯樾斟酒。“父王,儿臣先退下了。” 祁祯樾不语。 待璟谰回来之后,众人才放心。 祁元拉过璟谰问:“事情办妥了?张才人送走了?” 璟谰点头,“我亲自安排的。看着把那两个人给引走了,张才人出城走了才敢回来。” “嗯。”祁元点头。这边祁苍穿衣,“这也好。对了,风离胥在外面等着呢。他等着接若瓷回去呢。” “那我不便出去见他了吧。”璟谰面上黯淡。 祁元道:“那我出去打发他走,你等着时机跟姐姐说句话。”他披上外袍,带人出去了。 “风大将军,本王看你这妾室也修整好了,不会今晚想在景平王府过夜吧?”祁元看风离胥坐在院子里,也不嫌雪大。 风离胥道:“是啊,我也是该把人带走了。”他起身往星辰斋去。 祁元与之并肩,“你坐在院子里在看什么?” “这就是潜邸。”风离胥看王府不如将军府建成手笔大,却是十分雅致幽静。 祁元其实也不想同他说太多,故而不再接话,直接把人带到了星辰斋。祁盏命人伺候着林川,见到风离胥来了,也只当没看见。 风离胥道:“咱们也该走了,夜深了,就别叨扰淳王殿下了。” “好。”祁盏抱起孩子,“请将军来照顾林川姐姐吧,她这会儿是走不动的。”风离胥也没觉得有何不妥,直接过去,将林川抱起。 祁元道:“姐姐请留一步,我上次从母妃那里拿来了些红参,回去泡甜水泡酒都好,姐姐请跟我去聆风馆吧。” 祁盏对风离胥道:“孩子先给蝶月带着,还请将军去车上等等本宫。” “这些东西,将军府都有,没必要拿淳王的。”风离胥说了祁盏一句,祁盏小声道:“但那是弟弟的心意呀。” 这话让风离胥说不出什么,他抱着林川走了之后,祁盏跟着祁元快步走到了长廊上。璟谰在等她。 “都解决了么?”祁盏问璟谰。璟谰点头,“我亲自安排好了。这会儿,张才人和孩子应该已经上路了吧。” “好……”祁盏松了口气。 璟谰对盏、元道:“那我回宫了。” “璟谰等等。”祁盏唤住璟谰。“今晚哥哥定会难受,娴柠毕竟陪了哥哥这么久。你若是愿意,就帮我陪陪哥哥吧。” 愣了一愣,璟谰看着祁盏,似是不敢相信这是她说出的话。祁元轻咳一声,快步先走了。 “此话是认真的?”璟谰问。 祁盏握住他的手,“当然,就当是为了我。别让哥哥这般难受。”
第65章 第六十二话 东宫偏寒,炭火得烧出透红热赤方可不被寒气裹挟,祛走津津凉意。 “璟谰,你要不回去吧。”祁祜坐在位子上看着璟谰给自己端上热汤。 璟谰低头把豆芽菜夹入热汤中,“七妹妹今夜让我来陪陪你,她怕你悲伤过度了。殿下先进一些汤吧,醒醒酒不然明日起来上朝该头痛了。” “明早不上朝,过年休朝了。”祁祜进了一些汤。“你怎么想?想来陪着我么?” 璟谰擦擦手,“殿下难过么?” “哗啦。” 勺子掉到地上摔碎了。 祁祜瘫在座椅上,面如死灰。 “殿下……”璟谰见状过去跪下,“还请殿下注重身子。七妹妹会伤心的。” “走了……不得已,也得送走……”祁祜念叨。毕竟与娴柠朝夕相处,总是有些感情的; 更何况,自己的孩子刚出世便骨肉分离,要把他送走,他更是难受。 璟谰抚上他的膝盖,“殿下,切莫伤心过度。” 祁祜坐直,“我知道。走上这条路,必须得摒弃一切,无心无情。可我做得到摒弃一切,却做不到无心无情啊。” “我知道。张才人走了你难受。”璟谰柔声安抚。祁祜突然抚上他的侧颜,比起当年,璟谰如今倒是真真正正长成一美男子了,眉目疏朗,皮贴骨棱角标致,肤如粉饰,唇红齿白,映山映玉皆黯淡。 “你的骨相好看。”祁祜看着他,“若瓷只是皮相标致,达不到你这种。”拇指摩挲过璟谰的下唇,他似是惊着了,忽然站起。 “太子殿下——我,我——”璟谰不知从何解释,他脑海中都是在大牢中的屈辱与折磨,那些人讥笑的样子,祁盏的泪,风离胥狰狞扭曲的脸,像是一把刀凌迟着他。 “璟谰你没事吧?”祁祜看他不对劲,起身关切地问。 “呕——”璟谰跪地反胃。 祁祜吓了一跳,“天爷——来人——” “殿下不要!”摁住祁祜不让他喊人。“我能不能只给殿下弹弹琴?其他的都行……” 祁祜扶他起来,把茶地给他。“你是不是……那次的事情,我是说,那次被人陷害的事情让你受伤了?这样多久了?” 璟谰擦擦泪,“好像从牢里出来,我就厌烦之前的我了。我再也不想靠近别人了。”祁祜抚上他的背心给他顺气,“那若瓷呢?你不是跟若儿行事过几次?也不行么?” “对七妹妹可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七妹妹答应过我,永远都不会嫌弃我吧。”璟谰说到祁盏,不自觉地摸上了心口。 祁祜倒茶,自己喝了一口。“在耀国的时候,你也吃了很多苦吧。” “我都忘了。”璟谰明眸含悲,“被凌虐的日子,也是十年前的事了。我可以淡忘,那是心中无所牵挂顾及。但我有了喜欢的人……” 祁祜望着他双眼噙泪。 “殿下,我有卑微到无地自容的时候……” “别说了——”祁祜拍拍他的肩。“罢了,璟谰,你快快回去歇着吧。天都快亮了。” 璟谰道:“本来应该是我陪着殿下,反而让殿下来安慰我了。殿下快快躺下歇着吧,我给殿下抚琴。” “好啊。”祁祜点头。他进卧房靠在床头,璟谰坐在一旁给之抚琴。 祁祜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你当年还不会弹琴呢。是后来慢慢学的……” “七妹妹喜欢抚琴,我也跟着学了。”璟谰道。 祁祜睡意渐袭,“今日跟父王提起了母后……我是真不想提起来,只是控制不住了。原来父王一直沉浸在两人的美好里……他却不知,母后的最后几年,实在是太苦了。” “做皇后都是如此吧。有几个能顺心的。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要往上走。”璟谰的琴声顺耳,祁祜「嗯」了一声,咕哝道:“我们不也是么?非要往上走……其实,他们都误会我了,我不是贪恋权利,我只是想活下去,想跟若儿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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