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课程只两个内容,也是做一本书最基本的东西,纸和墨。纸墨用料直接决定了书的品质是否精良。” 晏亭柔将之前准备好的一个棉线装订好的纸本子拿了出来,“这本是市面上常见的纸样,一共三十种。你们相互传阅,摸一下质感。” 学生们前后传阅那个纸本子,注意力都集中在纸张本身,而晏亭柔好似是故意的,非常言简意赅的说了几句,大概每个纸张的出处和特点,如蜀中产麻纸、闽北出竹纸、徽州以匹纸闻名。 还未等学生将内容一一记录下来,她又开始讲墨,“墨不下百种,简单来说,根据制墨的原料不同,分为松烟墨、油烟墨。松烟墨的原料是松木烧的碳烟;油烟墨的原料是桐油等油类。” 晏亭柔十分简练的说了几句墨,也就此掀过,总结道:“墨香纸润,便是我们追求做书的基本。” 她敲了敲桌案,唤醒学生们的注意力,“我要说堂下课业了。” “啊?” “先生纸张还未将完啊?” “可否再说一遍都是什么纸名?我都未来得及记录!” “墨呢?不是不下百种?怎么我只听了两种?” 晏亭柔脸上狡黠一笑,“今日散学早,就是让你们去街上逛。” 学生纷纷抗议。 “逛街?会被我爹爹打断腿!” “小晏先生好生胡闹!逛什么街?勾栏瓦舍么?” 晏亭柔继续敲桌,止了纷纷议论之声,“言浅纸薄,即便我让你们将这纸的名字和墨的名字写上一百遍,也未见得你们就分得清。此事还需躬行,方知一二。” 她又说:“墨简单是两类,松烟墨和油烟墨。纸简单去分,也是两类,竹纸和皮质。剩下的半日,你们就要去逛街,将世面上见得到的纸墨统统了解一遍。 而后,每人选三种纸,三种墨,作为你若是做一本书,会选用的纸和墨。写好选用的原因和这类纸、墨的特性,写成一篇文章。仍是一早放到这长案上。” 晏亭柔开始收拾长安上的东西,“散学。” 学生们似都恍然大悟,这等教学方法甚是有趣。继学斋里热闹起来,大家纷纷收拾桌案上的文房四宝,迫不及待要秉承先生之教诲,名正言顺去逛街。他们三三两两陆续结伴出门去。 晏亭柔收拾好东西,见赵拾雨仍在继学斋的后面,和他那两个「门神」一动不动,稳坐如泰山。 她走上前,莞尔一笑:“小晏先生对学生可是一视同仁哦!小王爷一行,也不例外。明日一早,课业也需呈上的。” 赵拾雨起身,“先生说的在理。不过我等这课好似少上了几堂,好些内容,今日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甚明白。需小晏先生费心了。我们一同去逛街,一边补习之前漏掉的内容,一边将今日的课业了解一番。” “今日不行……”晏亭柔说完,觉自己拒绝的有些生硬,怕赵拾雨误会是针对他,就据实已告:“我不是推脱,是真的有事。临川印坊里在修《大藏经》的雕版。” “需你去雕么?” “不是。我去看看进度,安排一下旁的事情。” “哦,那我陪你同去。待你安排好了,再陪我。” 晏亭柔叹了口气,“小王爷。” “嗯?” 晏亭柔无奈,“你我今日不是才从新认识,新友之间这般不客气么?” “嗯。知己好友,该是如此。且眼下我们说的是先生和学生之间,做学问的事情,我不耻下问,先生不应该受业解惑么?” “是。你说的好生有理。”晏亭柔看了看日头,不早了,与其这样与他磨牙,不如赶紧去呢,就说:“那便快些吧。” 赵拾雨给了武同和闻言良一个颜色,让他二人离远点跟着,然后笑着跟上了晏亭柔的步伐。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收藏,评论! 感谢追文!
第7章 蝶恋花·斜阳 两人才走到碧树凉秋书院门口,就瞧见在那守株待「兔」的王非信。 他看着也就十六七岁,长着一张娃娃脸,水汪汪的大眼睛,配上短短的下巴,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瞧着不让人讨厌,他冲着晏亭柔唤了句:“晏姐姐。” 晏亭柔瞪了他一眼,“再唤。” 赵拾雨不禁腹诽,这臭小子,怎叫的如此亲密。 王非信瘪了瘪嘴,指了指书院的牌匾,嘟囔着:“这是书院外面了。我爹说了,书院外面你就是不是小晏先生了,是晏姐姐。” 晏亭柔被他逗笑了,“王伯父还和你说什么了?” 王非信说:“同姐姐多聊天,多学习啊。” 他手中拿着一个粽叶编的小兔子,递给晏亭柔,问:“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编的那个粽叶草蛇?所以我又用竹叶编了只兔子,给你。” 这王非信的父亲同晏三叔是好友,于情于理王非信唤晏亭柔一声姐姐没毛病。 可他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虽然编的这些小玩意儿不值钱,可其中的心意也不好乱辜负去。 晏亭柔没伸手,笑着说:“快去选纸和墨吧,选的不好,明日我可是要罚你的。”说着就掠过他,快步朝马车走去。 赵拾雨回头看了一眼王非信,见他似个笨鹅站在那里,就往回走了两步,低头小声说:“小晏先生怕蛇,你那粽叶草蛇给她吓坏了呢!”他转身去追晏亭柔。 王非信满脸狐疑:“你怎知道?你是她什么人?” 赵拾雨嘴角微动,全是得意之色:“她叫我阿拾哥哥。” 晏亭柔着急去临川印坊,见赵拾雨还未上车,就掀开门帘往外看,正对上赵拾雨打帘子要进去,两人刚好都扯住了车帘的一个地方,两人的手指相擦而过。电光火石间,两人同时收了手! 他好似碰到了柔软的指尖,似凉带温,为何心上跳的如此之快!赵拾雨在马车外平复了一下心情,似在告知她,说:“我上马车了。” 晏亭柔不确定碰到的是车帘卷边的绳索还是他的手,不过只一刻,她就红了脸,吓得自己忙起身向里,坐到了马车的角落。 “嗯……”她故作冷静的答应。 “你……” 赵拾雨才坐下,两人同时出声,他抿了抿嘴,“你先说。” 晏亭柔问:“你,你方才和王非信说什么了?” “提醒他,你怕蛇。” “你怎知?” “以前,你同我说过的。”赵拾雨话里有些伤心,过往的事,过往说的话,她全数忘了么。 晏亭柔发现他会错意了,“我是问,你怎么知道他给我的是粽叶编的草蛇?” 两人一个在继学斋最前,一个在继学斋最后。那小玩意儿在斋里最靠前的长案上,他瞧见了?他一直在盯着自己么? “你在检查字帖的时候,蹙眉了,我瞥了一眼,瞧见了。” “哦,小王爷真是心细如发。” 赵拾雨看着她,眼中尽是关注,“你……和他很熟么?” 晏亭柔抬眼对上他的眼神,只一下,又闪到别处,“他父亲和我爹爹是好友。” “所以青眼相加?” “有么?”晏亭柔回首看他,“我一视同仁。” 马车路过闹市,正午日头刚过,街道里坊间人头攒动,热闹的很。路边的酒肆和肉铺攀比着吆喝。 “桂花新酿尝一尝!” “熏肉刚出锅!” “本店招牌——仙人醉!” “肉糜炊饼来一个么!” 车里忽然安静下来,密闭的空间让人窒息。 两人各自瞧着马车的两边,都不再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晏亭柔忽觉有些困,靠在车墙上,闭了眼。 待晏亭柔有些意识醒来时,不知马车已停了多久。她揉了揉眼睛,好似不方便伸懒腰,就不经意的叹了口气,正对上赵拾雨的眼神。 只见赵拾雨面对自己坐的端端正正,一脸毫无波澜的望着自己,晏亭柔伸手摸了一下脸,“我脸上有东西?” 赵拾雨嘴角微动,扯了一丝和煦,摇摇头,“很乖。”小柔睡着的时候,很乖。 “嗯?” 赵拾雨笑笑,“你怎能困成这般模样?” “哦,白日里帮我爹爹去书院讲学,晚上还得去印坊,最近有些忙。” “晏三叔什么时候回?” “快了吧……” 临川印坊设在城外的里坊间,这里房租更低廉,且也在人群聚集的地方,许多印坊的刊工和师傅都住城外,上工比较方便。 晏亭柔才踏进坊门,便瞧见印坊的老掌柜云伯在屋里走来走去,他满头白发,眼神发愣,嘴中慢慢悠悠念叨着:“如何是好啊,如何是好!” “云伯,云伯?”晏亭柔叫道。 云伯见她忙迎了上来,“少东家,可算来了,不妙啊,这事不妙啊!” 晏亭柔回头跟赵拾雨小声说:“你自己找地方等我。”又拉过云伯的胳膊,引他坐下,“不急,云伯。慢慢说,怎么了?” 赵拾雨扫了一圈外屋,是个见客的简易小房间,里头置办了五张椅子。他选了一处最远的坐下,静静的看向他们。 云伯看上去六十多岁,动作缓慢,额头上冒出了不少汗珠,他很是着急,“那《大藏经》的雕版被虫蠹的蠹,朽的朽。好多都坏在木芯里了,外面瞧着还过得去,本想着稍微补补就是了。哪里知道一下曲凿,不过刻了两三刀,整块整块就掉下来了!” 这情况同晏亭柔心中估算差不多,她安慰着,“这雕版放了几十年了,有这种情况很正常,我当初同洪州的陆通判也聊过这个问题。他也明白的,他说相信咱们的刊工的技艺,尽力补就好。” “这……眼见就到月中了,都不用说印刷。半个月时间,补不补的好都是问题!” “没关系云伯,我们尽力先补,其他的问题,我来想办法。”她笑了笑,端起桌上的茶递给云伯,努力宽慰着老人家,“看看你满头大汗的,喝口水吧。现在是不是不急了?” 云伯笑了笑,“少东家可是我们的定心丸啊。我早就同晏老三说了,我这般岁数,干不得掌柜了。看看我遇上这事,吓都吓死了。少东家不过几句话,四两拨千斤。我这心都静了不少。” “云伯又笑话我。” 赵拾雨听着她说话,一时间有些恍惚。真不是三年前的小姑娘了,不仅出落的大方,办事说话都很有主见和章法,心里竟油生出一种自豪之感。 晏亭柔才想起赵拾雨还坐在角落,冲着后院喊了一句:“云婶!有客!上茶!” 云伯这才发现少东家身后还跟着个公子,好似前几日来过的,可他记性不大好,就凑到晏亭柔身边小声问:“少东家,这人是谁?” 晏亭柔嘴角轻扬,“东京来的贵客。不过你不必紧张,他从前是我爹爹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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