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离亭渡口。 残阳只剩半杆,凄艳的余晖把船只的倒影拉得老长。 岑云初站在岸边,头上戴着帷帽,面纱撩起来,正与柯望忱话别。 “这一路顺风顺水,尽量少耽搁。你出来也有些时候,母亲在家中必定惦念。给你带的东西我都整理在这箱子里,一会儿叫他们抬上船去吧!”柯望忱是她同母异父的弟弟,二人相处虽短却甚投缘。 如今柯望忱要回川南去,捎了信给她,岑云初便来送行。 “都说你不必来的,你家又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人,莫叫人误会了。”柯望忱嘴边挂着一抹笑,他总是这样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无妨,”岑云初浑不在意,“你来京城这么多天,我都没能招待你,只能到这里给你送行,实在有些对不住。” 柯望忱吃吃一笑,说道:“你的名声才扭转过来,可别为了我再落人把柄。招待不招待又有什么大不了?只要你过得好,母亲和我方才安心。” “代我向母亲问好吧,我写了信给她。”岑云初已经不记得母亲的样子,代明枝离开岑家的时候她都还不记事。 “你的婚期不是已经定下来了吗?赶在你成亲之前,我和母亲一定进京来看你。”柯望忱年纪虽轻,却是个懂事早城府深的,岑云初是他的姐姐,他却更愿意像兄长一样照顾她。 “那好,记得提前给我写信。”岑云初会心一笑,晚风一般旖旎迷人。 柯望忱看了看天色,催促道:“时候不早了,我该出发了,你也回城去吧!” “你多保重,到了记得写信给我。”岑云初回身从扶岚手里接过一个食盒,递给柯望忱,“这里有酒有菜,今日十六,待月出东山,舟行水上,可自斟自饮,不失风雅有趣。” “妙极!最后杯盘狼藉,酩酊睡去,再醒来便是第二天了。”柯望忱爽朗大笑,少年意气,赏心悦目。 “此去千里,一路平安。”岑云初心里头也颇不舍,但不愿悲悲切切。 “放心,若我不在京城的这些日子有人欺负你,你只管把名字记下来给我就是。”柯望忱道,“等我来京的时候一并收拾了。” “小恩小怨当时就报了,别忘了,我也不是省油的灯。”岑云初叹道,“上船去吧,我看着你走。” 岑云初站在渡口,看着那船渐渐远去,方才回身上了马车,赶回城里去。 如今天长,就算日头落下去了,也还有好一会儿才天黑。 往城里去的路上,行人车马络绎不绝,有不少人都要赶在天黑前进城。 离城门还有十几里的时候,忽然从后面赶上一队人来。 个个儿骑着高头大马,背着弹弓粘网,还有吹筒和弓箭,显然是到郊外纵马打猎去了。 岑家的车夫小心地把马车避到一边,这些人一看就是飞鹰走狗的世家子弟,这时候回城,又是这副横冲直撞的模样,多半都已经喝醉了。 “那好像是岑家的马车,公子你还没见过他家的小姐吧?那可真是一朵名花。”有人认出了岑云初的马车,向为首骑着大宛马人说。 “还是算了吧!岑家这位生得虽美,性子却烈得很。”有人不想招惹是非,“况且人家已经定了亲。” “定了亲又怎样?我们也不过是看上一看,跟她说两句话。”有的人唯恐天下不乱,“说真的,我只是远远看过她,还没仔细瞧过呢!都说她是京城第一美人儿,不是跟公子新纳的荣氏比怎么样?” 为首的这个人是东江王的庶子,名叫姚彪,生得粗枝大叶,偏偏又好色。 东江王在前朝时比较受器重,新皇登基以来,他便只挂个虚职了。 这个姚彪一年中有一半时间不在京城,他偏爱纵情享乐,在天子脚下难免受拘束,也只是隔三差五地回京城来。 也是因为如此,他并不知道还有岑云初这个大美人,否则早就凑上来了。 “把那马车拦下,我要一睹芳容。”姚彪自认文雅地说。 手下的人得了他的分咐,便纵马过去,把岑云初的马车给截下来了。 “车上坐的可是岑小姐?”姚彪慢悠悠地下了马,走到车前,做出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来。 “光天化日,官道之上,居然拦截侯府小姐的车马,未免气人太甚。”扶岚和临溪从车里出来,并排挡在车前。 “哎呦呦,瞧这两个婢女俏生生的小模样儿,她家主子必然绝色。”姚彪醉醺醺拍手道,“若不能相见,必然抱憾终身呐!” 扶岚临溪心下大骇,这些人再加上仆从足有二三十人,把她们的马车都围住了。 路上虽然也有行人,可见这阵势都远远地躲开了,不想招惹是非。 “快些让开,我们还要赶回城去呢!”临溪竭力保持镇定。 “说了只是请你家小姐见一面,有什么打紧?”之前撺掇姚彪拦住岑云初的那个人不耐烦起来。 他是景平伯薛家的少爷薛连涛,他妹子薛珊珊同崔明珠等人走得颇近。 “你们要见我,凭的是什么?”岑云初在车里发话,“我若不肯见,莫非还要相强不成?” 她声音一出,姚彪等人顿时酥了半边,心里头更是猫抓一般。 “岑小姐金玉之体,我们当然不敢相强。不过嘛……”薛连涛笑了两声说,“我们赶路累了,就想在这儿歇歇。这总不犯法吧?” 他言下之意是,如果岑云初不肯露面,他们就一直围着马车,不让她进城去。 “众位好歹是世家子弟,竟做出如此以强凌弱,以众欺寡的行径,还说得冠冕堂皇,实在让人齿冷。”岑云初从马车里出来。 她头上戴着帷帽,面纱遮得严严实实。 饶是如此,出众的风姿也足够让众人看直了眼睛。 “岑小姐这一双玉手便值万金啊!”姚彪见岑云初露在外头的纤纤玉手柔若无骨,欺霜赛雪,不禁大咽口水,“还请小姐垂怜,将面纱揭起,让在下一睹芳容。” “你们报上名来,也方便我记个仇。”岑云初冷冷地道,“可要说好,今日谁若看了我的脸,便是我一世的仇人。你们还要看吗?” 她如今身处下风,就算对方没有进一步非礼的举动,也足够折辱她了。 以岑云初目下无尘的清高性格,又如何甘心受辱? “只要姑娘能记得,我管它是记仇还是记恩呢?”姚彪嬉皮笑脸。 一个年轻美貌的小妞儿,又能厉害到哪儿去?
第170章 秘闻(可否每日给角色比个心?) 其他人也和姚彪想的一样,认定岑云初不过是拿言语恫吓,其实奈何不了他们半分。 于是便纷纷报上姓名,嘻嘻哈哈的全无正经。 等他们都说完了,岑云初缓缓抬起手,伸向帷帽。 衣袖微微下褪,露出莹玉般的手腕,腕上一周朱砂色的红痕,纤细殷红,绕腕一周。 别人见了犹可,薛连涛却大惊失色。 连忙说了声:“小姐且慢!我们不看了。” 姚彪立刻回头,眼睛瞪得有铜铃大,没好气地问他:“你这是要干什么?英雄救美吗?” “是啊,薛兄,这么做可不地道。”其他人也很不高兴,明明岑云初都已经要摘下面纱了,他却拦住不让。 众人都有些怀疑他是故意为之,卖了旁人,自己落好。 薛连涛来不及争辩,只是低声对姚彪说道:“公子,我绝不是哗众取宠,这里头的内情我回头再跟你说,暂且放她走吧。” “这箭都在弦上了,你又让我收回去,我可丢不起这个脸。”姚彪不肯,“你不看的话就先走吧,我们不连累你。” “公子,你就信我一回。”薛连涛难得如此严肃,“咱们相交十几年,你就听我一句劝。” 姚彪见他态度如此坚决,心下也有些动摇了。 恰在这时,从远处走过来一队人马,像是朝廷的官差。 “既如此,就给薛兄一点儿面子。”姚彪往后退了几步。 “岑小姐,担待我们这些人酒后无德吧。”薛连涛朝岑云初施了一礼,“方才的事,只当是个误会,你看成吗?” 岑云初也想不到事情为何突然变成这样,但对自己而言终究是好事,又听薛连涛如此问自己,便点头道:“好说,既然是误会,便哪说哪了。” 临溪和扶岚又将她扶上车去,此时围着的人已经散开,马车顺利地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临溪心有余悸地朝车后望去,看那些人并没有追上来,方才长出一口气说道:“阿弥陀佛!真是吓死人了!” 扶岚忙问岑云初:“姑娘怎么样?没吓着吧?” “我没事,不过是虚惊一场。”岑云初疑惑大过害怕,“那个姓薛的怎么回事?他为何突然转了性?” 之前他撺掇得最厉害,后来又拼命阻拦,换成是谁也会觉得费解。 “会不会是他知道左正青是咱们姑娘设计扳倒的?”临溪道,“害怕咱们姑娘对付他。” “不对吧?若是他害怕,从一开始就该有顾忌。为什么都逼得咱们姑娘快要揭开面纱了,他才变卦?”扶岚总觉得解释不通。 “你说的也对。”临溪的疑惑更深了,“姑娘最聪明了,你可知道他这是为何?” “我也不知。”岑云初苦笑道,“恐怕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吧。” 岑云初回到了家,提前就嘱咐车夫和扶岚临溪,让他们不要对家里人提起今天的事。 岑云初回屋换了衣裳,来到祖母这边请安。 老太太很高兴,正和儿媳孙媳话家常,见她进来了就说:“云丫头回来了,她们说你上街去了,去做什么了?” “到街上逛逛,原本打算买些书的,选来选去也没有合意的,就空着手回来了。”岑云初说着坐到了祖母身边。 “一个姑娘家看那么多书做什么?又不要做文章考科举,依着我说,你也该学学针线了。”老太太说,“陈家今日送来了不少瓜果,你选些爱吃的,叫她们给你拿回去。” 岑云初的婚期已经定了,在明年二月。 家里头已经开始给她准备嫁妆,但嫁妆里总得有几样自己做的针线,这是老规矩。 “多谢祖母提醒,我明日便去找春君。她的针线是最好的,又有耐心,让她教教我。”岑云初说。 “是了,那孩子的针线的确没得挑。我过寿的时候,她不是送给我一双鞋?我那日穿出去,她们瞧了,都夸说好。”老太太很高兴孙女愿意跟着徐春君学针线。 她这个身份年纪,一般外人做的衣裳鞋袜都是不沾身的。 可徐春君做得实在好,老太太也就破例了。 再说这群纨绔子弟,等到岑云初的马车走得不见踪影了,姚彪等人才又重新上马,赶回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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