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未解封,掌柜的便在住处待着。 因衙门告诉这些人,不许离开京城,随传随到。 昨日陈思敬想要再问掌柜的一些事情,赶到那里的时候,叫了半天也没有人开门,这才和手下的人翻墙进去,发现掌柜的已经吊死多时了。 “掌柜的为什么要上吊?”徐春君问道,“难道他真的是凶手?可是他已经被放回来了,为什么还要寻短见呢?” 虽然不知道杀害了柳儿的凶手究竟是谁,但徐春君却觉得这个人必定是个极其冷静又狠毒的人。 掌柜的虽有嫌疑,但根本没有任何证据,且他已经被放回来,说明暂时不会有事,他为什么要死呢? “我们查看过了,掌柜的确实是上吊死的。屋里头没有打斗的痕迹,他身上除了颈下勒痕,也没有其他的伤。” “这么说他真的是自杀。”徐春君没想到柳儿被杀的事情还未有眉目,就又死了人。 “衙门里的同僚多认为这掌柜的是畏罪自尽,可我不这么觉得。”陈思敬也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徐春君,他总忍不住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给她听。 “大人这么以为必定有缘故。”徐春君觉得陈思敬和京城里多数人家的公子不同,不带纨绔习气,做事认真,且对人没有分别心,算是很难得了。 “掌柜的看上去虽然很像是自尽,但屋子里有很重的酒气,包括他身上也是。桌上只有一副碗筷一个杯子,一坛酒都喝光了。我特意问过了,掌柜的酒量不大,平时三两就醉了,就算要借酒浇愁,也不能超出十倍。” “就算他真的喝了一坛酒,也一定烂醉如泥了,站都站不起,又怎么能什么都不打翻踩着凳子上吊呢?”徐春君明白陈思敬的疑心是因何而起了。 “徐姑娘,你当真是冰雪聪明。”陈思敬真心觉得徐春君比衙门里那群人聪明多了。 “可是我对掌柜的不了解,也提供不了有用的东西。”徐春君颇感无奈。 “我这次来是请徐姑娘把那帕子的样式画出来,我拿着去问一问,或许能问出一些线索。”陈思敬不愿放弃任何线索。 “自从上次大人离开后,我便试着把那帕子绣出来了,当然不可能一模一样,但大致样子总差不了太多。”徐春君让绿莼把那帕子拿过来交给陈思敬。 “多谢,多谢!”陈思敬站起身双手去接。 “陈大人,那帕子不还在柳儿身上么?”徐春君问。 陈思敬摇头。 徐春君叹息道:“姑且认定她就是在茶楼里遇害,若那帕子还在她身上,便有人可以排除嫌疑了。” “此话怎讲?”陈思敬问。 “柳儿是去还手帕的,她必定是挨门儿问过去。如果不是帕子的主人,杀了人后,绝不会自己把帕子留下来,那样会给自己惹麻烦。如果是帕子的主人,她一定会把帕子收走,不给人留下线索。可是柳儿被抛尸入河,帕子不在她身上,可能是被凶手收回,也有可能是那帕子随水漂走了,目前无法判断。况且,无论凶手是不是那帕子的主人,也不妨碍她杀柳儿灭口。因为我们不清楚柳儿究竟撞破了什么。” 陈思敬听了,低头思索,忽然抬起头来,脸上带着几分欣喜:“多谢徐姑娘提醒,我询问的时候可以问她们谁失落了帕子。如果真凶就是丢帕子的人,她多半不会应承。” “大人的意思是,如果所有人都说自己没丢帕子,那么真凶就是丢帕子的人了。”徐春君明白陈思敬的意思。 “茶社的楼梯在东侧,柳儿必定是从东边开始询问,”陈思敬继续分析道,“我也依次询问过去,多少总能问出些什么。” “若后一间屋子的人说柳儿曾去过她们的雅间,那么前一间屋里的人基本就可排除嫌疑了。”徐春君道,“因为柳儿不可能在走廊遇害,否则必然会闹出动静。” “没错,香霭茶楼的雅间隔音一向很好,这也是它生意好的原因之一,”陈思敬道,“如果柳儿在雅间被捂住了口鼻,旁边屋子的人的确不易察觉。” “无人听到声音是有可能的,但真的一点痕迹都没留吗?”徐春君不大相信,“就算柳儿出不得声音,她被人扼颈而死,不可能不挣扎,多半会打翻茶具。” “我也想到这点,问了茶楼的侍女,那天竟无人打破茶盏茶壶。”陈思敬苦笑。 “茶社的雅间都铺设软席,茶桌又矮,的确不容易打破,”徐春君道,“可打翻总是免不掉的。” 陈思敬闻言,眼睛顿时亮了:“我再去问那天可有谁的衣裳湿了。” “太太小姐们出门,往往多备一套衣裳以备替换。”徐春君提醒道。 “多谢姑娘提醒。”陈思敬心里有了几丝清明。 他的上官想尽快结案,将这案子断成茶楼掌柜的作案,而掌柜的已经畏罪自尽,顶多再判给姜家一些烧埋银子也就是了,反正不过死的是一个丫鬟,总不好因为她反复去叨扰那些小姐夫人。 只有陈思敬力主追查到底,务必将真凶捉拿归案。
第033章 听戏 徐春君受邀去永贤郡王府,姜暖前一日捎了信来,约她明日一早在长寿街口会齐,好一同过去。 第二日,吃过早饭,到侯府各处走了一遍,又把要紧的事处理了,徐春君才坐了车出门。 姜暖性子急,早就在等了,见了徐春君撩起车帘招呼。 徐春君见姜晴也在车上,便也点点头报以微笑。 到了郡王府,早有丫鬟婆子在门口侯着,带了徐春君等人往里头走,一径把她们带到了仙乐楼。 徐春君一看就知道这是府里专门听戏的地方,明秀县主坐在南边的敞厅里,隔着一池碧水,对面是三层楼高的戏台,中间一道拱桥,很有江南风情。 让人觉得清爽舒适,的确是个好地方。 曾念坐在特制的椅子上,含笑招呼道:“快过来坐,我不大会招呼客人,这些都是阿慈准备的。” 敞厅设了一张八仙桌,上头陈列着八九样稀奇果品,外加八九样精巧点心。 除了背面不设座位,另外三面设了六张椅子,南面三张,东西侧各一张。每个座位前都放着一本点戏的戏单。 苏绣的椅袱和桌布是一整套,绣的是双蝶缠枝牡丹,流苏上缀着琉璃珠子。 徐春君和姜暖姐妹告了座坐下,曾慈让她们坐自己身边,但徐春君和姜暖都推辞,坐在了东西两侧的位子上,姜晴便挨着曾慈坐下了,说道:“我坐在这儿也好服侍县主。” 曾慈笑道:“怎么能劳动客人,姜二姑娘似乎又长高了些呢!” 说着话曾慈同岑云初走了来,徐春君等人起身相迎。 “云初来了,快过来坐。”曾念招呼岑云初过去,“你这丫头,怎么这会儿才来?” 这是徐春君第二次见到这位岑大小姐,依旧惊艳。 她的衣着首饰都很雅致,没有繁琐的妆饰,颜色也不鲜艳,但穿在她身上偏能衬托出仙姿玉质。 徐春君见到她,心里闪过一句旧诗---“淡极始知花更艳”。 曾慈也坐了,丫鬟上来斟茶。 “咱们先说说话,再看戏。”曾念招呼众人道,“尝尝我们家的点心,也不知你们各位都是什么口味,若有特别喜欢的千万告诉我,下回再来的时候好叫她们预备着。” “我姐姐这些日子总念起几位,说那日实在多谢你们,”曾慈和她姐姐一样,也没有架子,相处起来很舒服,“今日虽为道谢,却也是常来常往的意思。千万不要我们请了才来,那样就太见外了。” 别人还未及说话,姜晴忙说道:“这里头我最小了,托赖着几位姐姐能和两位县主亲近,若不嫌弃,以后必要常来的。” 曾念姐妹点头称是,众人都含笑不语,唯有岑云初冷哼了一声,她一直没正眼看过姜晴,此时也毫不掩饰轻蔑之色。 姜晴只当看不见,她只要搭上郡王府这条线,至于别人怎么看又有什么要紧。 “姜姑娘,你们家丫鬟的事可查明了?”曾慈问道。 柳儿被害的事,因为惊动了当日喝茶的许多官眷,因此几乎满京城都知道了。 姜晴忙答道:“没有呢,衙门的人虽然来了好几趟,可还是没头绪。” “真是怪可怜的,人可安葬了吗?”曾念问姜暖。 “后事已经办完了。”姜暖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提到柳儿,她心里还是很沉。 曾念不禁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随后丫鬟过来请示道:“唱戏的在后台准备好了,问主子们要听什么戏?” 曾念便道:“徐姑娘先点一出吧!” 徐春君笑着推辞道:“我平日里很少听戏,实在不会点。叫别人点吧,我听现成的。” “每人都要点的,徐姑娘别客气。”曾慈把戏文单子递到徐春君手上,“好让他们提前扮上。” 徐春君推不过,点了一出《观音试玄奘》。 岑云初点的是《翠屏风》。 姜暖喜欢武戏,点了个《鲁智深大闹五台山》。 姜晴小声提醒她道:“姐姐,咱们都是姑娘家,两位县主又是极尊贵的,还是不要点这些嘈杂的戏了吧!” “嘈杂不过是外象,这戏文好看着呢!”岑云初端着茶盏,语气里含着三分讥笑,“姜二姑娘看人只分尊卑,倒不看长幼。” 言下之意是姜晴不尊重姜暖。 姜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不好发作,毕竟这里是郡王府。 岑云初毫无顾忌,她可不能。 好在曾家姐妹连忙解围,拿话岔开了。 徐春君心说这岑云初可真是个锋芒毕露的人,她这样的性子太容易得罪人。 若无事还好,一旦有事,落井下石的人可就太多了。 不过姜晴也蛮让徐春君佩服的,因为很快她就平复了情绪,又有说有笑了。 徐春君看着无知无觉的姜暖,不禁替她担心。 不一会儿,戏子们便扮好了上台,乐声隔着水传过来,果然更加动听。 “这样院子里凉爽,真是个听曲消暑的好地方。”姜晴忍不住夸赞。 “这个戏班子是头一次请,听说唱的还成。”曾念笑道。 这时扮观音的上了台,一身白衣,眉心一点红痣。 众人不禁赞叹:“好清丽扮相!” “他艺名叫做玉令春,扮观音是一绝,就是在如今的年轻戏子中他也是数得上的,我因在宫里听过一次,所以知道。”曾念道。 姜暖忍不住慨叹道:“他怕是投胎投差了,和他一比,我倒像是个假女人。” 众人都被她逗笑了,唯有徐春君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此刻她心思飘忽,早已不在戏文上了。众人只以为她听得入了神,并未在意。 几出戏文唱完,该入席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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