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朕没来,楚姑娘该不会很失望?” 字如其人这话,用在宋云琅身上,再合适不过。 凝着字条上潇洒桀骜的字迹,楚黛脑中自动浮现出他说这话会有的神情。 失望?还真没有,她心内只有惊喜。 她答应要日日喂雪寅,巴不得皇帝别再突然出现,每日遣魏公公或是旁人把雪寅送来。 应付皇帝比她看半卷书还费心神,尤其她脑中仍记得皇帝那句话,明知是假,她仍吓得不轻。 楚黛螓首微垂,睫羽遮住眸中喜色,她默默将字条重新卷好,攥在掌心。 刘太医从箱笼中取出食盒,递给楚黛:“陛下今日忙于朝政,在下说要来请脉,他便托我把雪寅带来。” 果然,在紫宸宫里恹恹的,不肯吃东西的雪寅,到了楚黛身边,分外乖巧。 看着雪寅不斯文的吃相,刘太医状若无意问:“陛下写的什么?楚姑娘有什么回话,在下可代为转达。” 楚黛愣住,还要回话? 是了,皇帝那句,应当是问话。 她想了想,抱着雪寅,抬眸道:“请刘太医替小女子转告陛下,见到雪寅,我很欢喜。” 待雪寅吃饱,刘太医不顾它闹腾,把它捞过来,放回箱笼。 雪寅挣扎着,要往外跳。 “为何要把它装在箱笼里?”楚黛不忍心。 刘太医从宫里出来,再到侯府,得有半个时辰,雪寅怎么会乖乖缩在箱笼里? “它不让在下抱啊。”刘太医一手控住它,一手捏瓷瓶,弹开瓶塞,凑在雪寅鼻尖晃晃。 一息功夫,雪寅便安分下来,蜷缩着躺在箱笼中。 楚黛看得出,它只是睡着了。 “那药会不会对雪寅不好?”楚黛有些不放心。 问出口,又觉失礼。 刘太医倒不在意,笑着提起箱笼,放回脚边:“在下是医者。” 霜月失魂落魄的,拿了笔,走到一半又想起没拿纸,耽搁不少时辰。 待刘太医重新拟下药方,交给楚黛,楚黛便吩咐香英好生送他出府。 “姑娘,郭院正不是得急病死的。”霜月嗓音发颤,把她听到的,猜到的,悉数说给楚黛听。 “姑娘,玄冥卫素来只听陛下一人吩咐,郭院正犯了什么罪,连罪名也没有,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霜月说着,脸色又白一分,拉住楚黛的手,“伴君如伴虎,姑娘千万离陛下远些。” 楚黛本也没打算离宋云琅多近,可她相信他是明君,不会胡乱杀人。 忍不住替他辩解一句:“玄冥司清理细作,郭院正被处死,两件事凑在一起,有没有一种可能,郭院正是被细作杀死的?” 紫宸宫中,刘太医指尖沾些许药粉,在雪寅鼻尖涂了涂。 片刻,雪寅清醒过来,睁开眼便扬起爪子去挠刘太医。 刘太医一手捉住它,一手挡脸,朗声求救:“魏公公,救命啊!” 待殿内消停,宋云琅把玩着乌金扇,望着刘太医被雪寅抓得微乱的发髻,戏谑问:“字条交给她了?她看到字条,是什么反应?” 刘太医没立刻回应,他放下刚咬一口的梅花形茶点,挑眉望向宋云琅:“陛下若闲着没事,不如下旨选秀。再不济,去京郊猎苑发泄富余的精力也好。逗人家无辜的小姑娘玩,不厚道哇。” “谁说朕在逗她?”宋云琅暗自查过楚黛生辰,来年三月便满十七。 先时觉得她小,是拿她和云宁郡主一样看待,当她是晚辈。 可实则,母后说的不错,孟夫人嫁与顾怀诚,他也算是她的兄长。 他们是同辈,宋云琅很乐意这样重新定性,她与他的牵绊。 “难不成,陛下是认真的?”刘太医一脸惊诧,手中半枚茶点落在桌上。 宋云琅将乌金扇合上,于指尖转了一个圈,玩世不恭应:“有何不可?” “楚姑娘说,见到雪寅,她很欢喜。”刘太医盯着宋云琅,补了一句,“臣以为,真正令楚姑娘欢喜的是,只雪寅去了,陛下没去。” “多嘴。”宋云琅自己也能琢磨出这言外之意,不需要他直白说出来。 “那臣就再多一句嘴。”刘太医顿顿,正色道,“楚姑娘不合适,即便来日解了毒,她的身子也最好不要怀胎生子,否则身子亏损得会比旁人大得多。古往今来,后宫没有子嗣的妃嫔,少有善终的。” 宋云琅略垂首,拿乌金扇冷硬的扇骨敲了敲脑门。 半晌,他抬眸,唇角笑意带着似真似假的岑寂:“刘瑾啊刘瑾,朕好不容易遇上个合心意的,你一定要这般煞风景?” “臣说的是实话。”刘太医拈起掉落的茶点,抛入渣斗,起身道,“陛下莫因一时迷失心窍,误人终身。” 若替楚黛解了毒,她又落入后宫的龙潭虎穴,刘太医会觉得自己在白费力气。 言毕,他走出门去。 宋云琅望着他离开的方向,手持乌金扇,久久未动,他是一时迷失心窍吗? 作者有话说: 诚挚地向宝子们道个歉,今天梳理前文的时候,突然发现15章顾怀诚对太后的称呼有个bug(已改,并拿着大纲狠狠拍自己一脑瓜)。 前面写过,楚黛可以称太后一声姑母,设定上,顾怀诚是顾太后最小的弟弟哈。
第24章 欢喜 夜风簌簌,雪絮被疾风裹挟,洒在屋檐、庭院。 雪来得急,屋子里比白日冷了不少。 霜月披衣起来,准备去楚黛寝屋看看,她睡得好不好。 刚走到廊下,便见一道黑影鬼魅似的移至她眼前,语气冰霜一样冷:“姑娘请回屋。” 霜月惊吓过度,尖叫声卡在嗓子眼。 她赶紧捂住嘴巴,动作僵硬,同手同脚地回到屋里。 那人腰上挂着宫里的腰牌,是暗卫。 “姑娘可还好?”香英听到她进来,揉揉眼睛,不清醒地问。 霜月哪里知道好不好? 可她不敢让香英瞧出端倪,故作镇定应:“挺好的,睡吧。” 除掉氅衣躺回去,霜月心内如有擂鼓。 姑娘不是说今日刘太医带了雪寅来,她也喂过了?皇帝深夜而至,又是为何?! 庭院积了薄薄一层雪,被廊下风灯照得发亮。 内室屏风外留着一盏灯,透过屏风上的四时花卉照进来,悄然探入床帏。 玉勾挽住半边软帐,宋云琅坐在榻边,挡住些许光线,却能看清楚黛睡颜。 她眼帘合起,微卷的长睫在眼下细嫩的肌肤,遮出一小片暗影。 许是畏寒,她屋里的地龙烧得格外暖。 宋云琅锦袍下的脊背热出汗意,她白皙的小脸却是清清爽爽,只颊边透着酣睡的绯色。 倏而,她唇瓣动了动,一张一合,似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 帐内萦着清雅的蔷薇香,不知是她发间还是身上的。 每每她抱过雪寅后,雪寅身上也会沾染这样好闻的香气。 云宁郡主向太后讨贡品香露时,曾说过,京中贵女都热衷用香露。 宫里办过几次赏花宴,被太后请进宫的贵女不少,宋云琅不记得有没有旁人用这种蔷薇香。 唯独她,让他记住了这香气。 宋云琅凝着那不安分的唇瓣,喉间有些发紧,越看便越想狠狠堵住,如梦里一般。 或许,他真有些鬼迷心窍。 楚黛似陷入了半真半虚的梦魇,她能感受到屋内光线。 一时觉得自己是清醒的,甚至能看到自己如何抬起手臂。 一时又陷入迷茫,她很矛盾地知道,一切只是她的想象,她根本没动。 努力张嘴、眨眼,想要身体听从思维支配,却始终动弹不得。 像是出了一身的汗,楚黛筋疲力尽。 良久,意识越来越清醒,她真切地感受到身体在苏醒。 额间有柔软的触感压下来,轻轻一触,又移开。 楚黛睁开眼,对上一双锐利的眸子。 里面暗涌如潮汐般迅速褪至眸底,那眼睛显得格外深邃。 方才那触感是什么?真实还是幻觉? “梦魇了?”宋云琅问。 言毕,从袖中抽出一方绸帕递给她:“雪寅从你这里拿的,朕的寝宫从不留外人的东西,物归原主。” 楚黛愣愣抬手,接过绸帕。 温柔的烟紫色,角落里绣一支雪白梨花,正是她前几日丢的那块。 皇帝说不留外人的东西,她便是他口中的外人。 他是在亲口告诉她,那晚在厢房说的话,是戏言,是吓唬她? “谢陛下。”楚黛拥着紬衾,支起身子,倚在床头软枕。 坐起身面对皇帝,压力无形中小了许多。 额角沁着细汗,楚黛捏着绸帕轻轻擦拭,陷入梦魇的恐慌消散大半,心弦放松下来,不知不觉露出一丝浅笑。 “看来刘瑾说的不对,楚姑娘见到朕也是欢喜的。”宋云琅凝着她姣好笑靥,故意曲解。 闻言,楚黛心口一跳,刘太医莫不是回去告诉宋云琅,她不高兴见他? 这般以下犯上的话,她是断断不能认的! 她收回绸帕,紧紧攥着,柔声应:“陛下受万民敬仰,臣女得见天颜,自然欢喜。” 宋云琅轻笑一声,笑意漫开在他眼角眉梢,拨云见日一般,风华灼灼。 “既然他说的不对,朕便不听他的,楚姑娘以为呢?” 佳人初醒,娇娇柔柔的美态,映在他眼中。 宋云琅相信,他不是一时迷失心窍。 他再清楚不过,眼前的她,他绝不愿放手给任何旁人。 心间那粒花种,肉眼可见地生了根,发了芽。 楚黛心中莫名,不太确定,他说的与她心里想的,是不是一回事。 可她只能顺着他的心意回应:“陛下英明神武,高见远识,臣女不敢多言。” 她眼瞳带着初醒的水光,不经意的流转,便是眼波盈盈。 “难为楚姑娘没当朕是登徒子,还评价甚高。”宋云琅一腿支在榻边脚凳上,有种在自己寝宫的气定神闲。 明知在自己屋内,楚黛甚至有种回到紫宸宫,坐在龙榻上的错觉。 一定是他气势太盛。 “陛下是明君。”楚黛不明白,如何莫名其妙到的眼前局面。 她一句一句夸赞皇帝,暂时能想到的好词,几乎用尽了。 幸好,陛下对她的夸赞之语似乎很受用,没再说什么奇怪的话。 他干脆利落地起身,披上玄色外衣。 临行前,只留了一句:“楚姑娘定要好生记住今夜之言。” 起身梳洗更衣时,天微微亮,窗棂映得发白,外头落雪满庭。 楚黛坐在妆台前,听着院中丫鬟们扫雪的声音,有些失神。 不知昨夜皇帝来的时候有没有落雪?他离开时,留下的足印,该已被大雪遮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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