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失踪,楚黛心中忍不住生出一丝希冀。 会不会两位仇氏还活着? 爹爹乃大仇氏所出,所以她和阿驰亲生的祖母,是大仇氏。 “不知她们人在何处?”楚黛依偎在他身前,仰面望他。 宋云琅薄唇轻抿,神色凝肃,未应声。 没直接告诉漪漪实情,是怕吓着她。 可她这样聪慧,应当能懂。 独处之时,他极少露出这样的神色。 楚黛懂了,心中存着的微渺希冀,一点一点沉下去。 “还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楚黛眼眶微红,环住他劲直的腰,仿佛能找到坚强的力量。 爹爹和祖父一样心狠,一样把名声看得比谁都重。他们这样的人,大概只爱自己。 感受到她情绪的低落,宋云琅松开扣在她腰侧的手,捏起她下颚,轻笑:“漪漪气归气,可别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楚黛愣了愣,她何时骂自己了? 随即,又反应过来。 她身上也流着一半楚铎的血,若说有其父必有其子,那她和阿驰岂不也是冷血虚伪之人? 可是,她和阿驰都不是。 “我没这样的爹爹和祖父。”楚黛神情有些不自在,暂时顾不上难受。 扬起小脸,保证似地冲宋云琅道,“我定不会伤害云琅。” “哈哈。”宋云琅朗声一笑,将她紧紧扣入胸膛。 薄唇凑至她耳尖,轻声低语:“朕倒是盼着你能有那样的精力,能伤着朕。” 从茶楼上下来时,楼中已只有他们两个人。楚黛不必担心被人瞧见,狠狠松了口气。 坐在回府的马车中,楚黛听到车帘外,有人问:“方才那茶楼怎的忽而清场,匆匆把人赶出来,我茶都没喝完呢!” “心疼什么,也没让你付银子不是?”另一人笑应,“定是哪家的纨绔子,在楼上密会佳人,一掷千金。” 马车很快驶过,再听不到他们后面的话。 楚黛攥着丝帕,轻轻捂着心口,感受到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她窘迫得指尖也微微发麻。 他们口中,为博佳人一笑,一掷千金的纨绔子,实则是宋云琅。 这个人,曾是她心中英武不凡的圣明君王。 尚书府,孟羽宁正临窗抚琴,想着心事,忽而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自顾自拨动琴弦,丝毫不受影响。 丫鬟素弦快步进来,手指攥着袖口,面上带笑。 “姑娘,翰林院袁大人又差人送了信。”素弦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放到琴案边。 铮地一声响,孟羽宁弹错一个音,听着格外刺耳。 她从琴弦上收回手,目光往那信封上落了落。 想必又是一道歌咏春日的酸诗,打着请她品鉴的幌子,字体行间藏的则是思慕之情。 若换做旁人,孟羽宁早把那些诗撕碎了。 可袁松的诗,确实写得极好。 她甚至想过,若要她日日写一首诗,向皇帝表达思慕与赞许,她能写得这般好吗? 只一想,孟羽宁便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她根本写不出。 袁松待她是否真心,她尚且分辨不出。 可每收到一封新的信,孟羽宁便更清楚地认识到,她虽想过当皇后,心里实则从来没思慕过皇帝。 从前,她多少有些恃才傲物,总觉得不能入仕,委屈了一身才学。 若当上皇后,她便能最大程度发挥所学,成为皇帝最好的贤内助。 最开始,哥哥对此不置可否。 从琼林苑回来后,哥哥的态度却全然变了,他说皇帝心中的皇后不是她这样的。 孟羽宁有些不服气,京中还有哪位贵女,才学胜过她的? 过了这些日子,她这些心气儿,不知不觉被袁松那些酸诗扰没了。 她又不是真的多喜欢皇帝,为何要委屈自己,如旁的贵女一样,卑微地祈求皇帝的目光能落到她身上? 若真如此,她和空有美貌的陈娆有什么区别? 就连陈娆,听说也开始另寻亲事了。 “收起来吧。”孟羽宁拿起那封信,递给素弦。 素弦诧异问:“姑娘不看看吗?袁大人日日写诗相赠,姑娘哪怕点评一回呢?” 虽说老夫人想送姑娘入宫,太后娘娘也看重姑娘,可最后定谁,毕竟还得皇帝开口。 万一定的不是姑娘呢? 素弦觉着袁大人年轻有为,生得也算一表人才。 若姑娘没能入宫,嫁与袁大人,也算好事一桩。 闻言,孟羽宁眸光闪了闪。 也对,若只收不回,袁松该不会以为她领了他的情? 她把信封收回来,随手拆开信封,丢至一旁。 抬手展开纸笺,望着上边的字迹,孟羽宁登时愣住。 “猎苑之行,静候佳音。” 素弦慢慢念出上面的字,一头雾水:“姑娘,袁大人这是何意?” “没什么。”孟羽宁动作仓促地将纸笺揉成一团,丢去渣斗中。 蓦地,她脑中浮现出,袁松曾对她说过的话:“孟姑娘搅乱袁某相看之事,总该赔袁某一位夫人,此事才能两清。” 他说的,要她赔的夫人,自然是她自己。 回到侯府,楚驰显得有些颓丧。 “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楚驰握紧拳头,因力道过重,拳头甚至微微发颤,“皇帝这样欺辱姐姐,我却不能保护姐姐。” 从前,他总以为自己的功夫足够好。 进了京城才知,他连皇帝身边的暗卫也打不过。 而且,许多事也不是靠拳头硬便能解决。 “阿驰,他没有欺辱我。”楚黛心内很是动容,柔声宽慰道,“姐姐心甘情愿的。” 过去十余年,她总盼着爹爹多在身边,保护她和阿娘。 没想到,到头来死心塌地要保护她的,竟是她没认识多久的弟弟。 “姐姐不必哄我。”楚驰别过脸,咬牙切齿道,“总有一日,我会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姐姐,把姐姐抢回来!” 楚黛听着哭笑不得,阿驰若因此更上进,自然是好事,可她真没觉得委屈。 见楚驰面上怒气冲冲,她抿了抿唇,面颊微热道:“阿驰,我心悦他。” 虽羞赧,她却说得很郑重。 这样的话,她对宋云琅说不出口。 可对楚驰说出来时,她能感受到满心的欢喜与轻松。 姐姐喜欢皇帝,才同皇帝在一起,不是因为皇帝执意强求? 她说什么,楚驰便信什么。 可楚驰心里很不舒服,低着头愤愤不平:“那样霸道的人,姐姐喜欢他什么?阿驰什么都听姐姐的,姐姐还从未说过喜欢阿驰。” 说着说着,他语气有些别扭,带着些争强好胜的孩子气。 可他分明不是小孩子了,听着很是滑稽。 “嗤。”楚黛没忍住,笑出声来,她澄澈的眼瞳清莹莹的,“姐姐当然喜欢阿驰啊。” 桀骜的少年猛地红了脸,抬眼望着楚黛,执着追问:“那姐姐更喜欢阿驰,还是更喜欢皇帝?” “喜欢跟喜欢也不一样的。”楚黛无奈地笑笑,不知该如何同他解释。 楚驰有些伤心。 不一样就说明有多有少,姐姐定是喜欢宋云琅更多,才不忍心告诉他。 楚黛捧起书卷,看得入神,楚驰便不再打扰她,自己也看起医书,把心中愤愤不平暂时抛在脑后。 夜色渐深,曲菱河一带却正热闹。 河心画舫中,丝竹缠绵婉转,脂粉芬芳扑鼻。 谢逍一手拥着衣衫单薄的美人,一手持酒盏一饮而尽,醉醺醺冲狐朋狗友们道:“你们猜猜,楚大将军还活着,为何三年不回京?” 神神秘秘说完,他捏起美人下巴,旁若无人啄一口,又继续道:“谁要是猜对了,小爷便挥金包下这画舫中最美的美人相送,足足一个月!” “一个月?”有人朗声笑着应和,“谢兄真是豪气干云!” “小弟先来!”紫衣公子打了个酒嗝,颤颤巍巍站起来,“我猜,是因为他在外头有了相好的,乐不思蜀,哈哈哈!” “去你的,以为谁都跟你一样没出息呢?”另一位蓝衣公子站起来,想端出君子仪态,瞧着不伦不类。 “三年前我就觉着不对劲,陛下领着千军万马击退北狄,怎么会找不到一具尸首呢?跟我爹说,楚将军肯定没死,还被我爹揍了一顿。依我看,他莫不是被北狄人掳走,没脸回来?” “去去去,别辱没咱们楚将军名声!”另一人起身接过话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没一个人猜到点子上。 谢逍一身酒气,眼神却藏着精明。 忽而,他将持壶往地上一挥,握着美人腰,倚在软座上,玩世不恭笑:“都知道我母亲是瑄王妃的亲姨母吧?如今,楚将军正在瑄王爷府上,求他救命。” 他卖了个关子:“你们猜,是为什么?” 听到前一句,众人还在心里暗骂他真会抬举自己。 再听后面一句,登时被他吓得酒醒大半。 楚将军不回来向皇帝请罪,而是跑去找瑄王求救,便是傻子也知其中有天大的隐情。 他们隐隐猜到什么,却个个不敢再开口。 “你们啊,灌了黄汤也长不了胆气,还得小爷来说!”谢逍松开美人,站起身。 摇摇晃晃走到中央的位置,义愤填膺道:“楚将军守卫北疆多年,三年前却离奇惨败。更奇怪的是,素来寂寂无名,自小长在北仓府的贤王,却以寡敌众,一战成名。” “后来,贤王趁先帝痛失爱将之际,逼着先帝降罪己诏让位于他。一切皆是贤王,不,当今圣上的阴谋!” “如今,楚将军九死一生归来,他唯一的女儿病得要死,发妻已改嫁旁人,身为堂堂七尺男儿,你们真要看着楚将军被人逼死?不怕忠臣良将寒心?” 一番慷慨陈词过后,画舫内,登时陷入死水般的沉寂。 半晌,蓝衣公子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率先离席:“小弟家中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罢,不等谢逍开口,快步离开船舱,像是有什么猛兽在身后追赶。 很快,船舱中其他人也陆续离席,连弹琴唱曲的美人们也躲了出去。 谢逍听到船舱外,指使着船夫靠岸的声音,自顾自席地坐下,得意地饮了一口酒。 翌日,谢逍说的那些话,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京城大街小巷。 孔肇带着玄冥卫,将谢逍一干人抓入玄冥司。 “谢公子可知,随口污蔑陛下是死罪?”孔肇坐在上首,随意摆弄着一样刑具,慢悠悠问。 谢逍吓得两股战战,当即给孔肇跪下:“孔大人饶命,我就是喝多了胡言乱语,根本不记得说了什么,也许是旁人教唆我说的呢?孔大人抓他去呀,小人实在冤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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