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稳住身形,便面带喜色到楚黛跟前凑趣。 “姑娘,奴才刚听说,陛下在军中又办了一件大事。”王喜立在楚黛跟前,笑盈盈卖关子。 “什么大事?”楚黛放下书卷,抬眸望他,又望了望近前的杌子。 “谢姑娘。”王喜坐到杌子上,眉开眼笑应,“陛下亲手斩杀了郑副将。” 闻言,楚黛很是不解,郑将军才被降为副将,几日功夫又犯了何事? 且瞧着王喜的模样,斩杀郑副将,还是大快人心之事。 “说起来,这郑副将可真是心比天高。,姑娘可还记得,春日琼林苑选秀时,有一位秀女名唤郑赟的,便是郑副将之女。” 王喜说着,鄙夷地摇摇头:“那郑姑娘没被陛下看中,郑副将便转而向新任北狄王投诚,卖国以求荣,只因北狄王许诺,事成之日,让他的女儿做王后。” 郑副将一介武夫,竟对后位有这般深的执念么? 郑赟姑娘,楚黛还有些印象。 是个心思玲珑的姑娘,可惜了。 处置了郑副将一干人等,军心大振不说,连北狄也受到震慑。 北狄王深恐宋云琅趁势攻打,主动往草原深处退避百里。 “云琅为何不打?”楚黛接过宋云琅递来的热茶,好奇问。 宋云琅浅饮一口茶,冲她笑道:“自古征战劳民伤财,临近年关,百姓们自然想过安生日子。若主动出击,朕自然有把握赢。可北狄正受朔雪之苦,民不聊生,若将他们避至绝境,那群狼崽子反扑起来,苦的还是百姓。” “我可记得,有人曾说,守护这江山锦绣,并非为天下万民。”楚黛俏皮地冲他眨眨眼,轻笑出声。 “朕瞧你是皮子紧了,竟敢打趣朕。”宋云琅放下茶盏,展臂来拉她。 楚黛慌忙提裙避开,逃至庭院中。 回眸间,笑靥嫣然。 整顿好军务,宋云琅又陪她去城外策马,看广漠飞沙,长河落日。 回京的日子,比原定的提早小半个月。 回到帝师府,楚黛从顾怀诚手中接过考中的喜笺,备受鼓舞,看起书来越发用功。 临近年关,北狄、南黎、西戎、东沂诸国,先后派使者来朝贡。 北狄心虚,在原本约定好的岁贡上,又添一成。 宋云琅瞧着那贡单,神情莫辨。 北狄使者看不出他是喜是怒,心中越发不安。 转眼便是除夕这日,楚黛坐在内室,让孟羽宁和宋玉栀一道陪她挑衣裙。 她名义上是皇后,却尚未大婚,且在孝期。 穿得太素,是对皇帝和太后不敬。 穿戴太用心,弄不好会被御史盯上。 孟沅特意请锦绣阁的巧娘替她赶制几身衣裙,现下都挂在内室衣架上,楚黛却拿不定主意。 “楚姐姐,这件绯色的好看。”宋玉栀笑盈盈指了指绯色那身,“定能衬得你人面如桃,艳压群芳。” 孟羽宁则轻轻摇头,拈起另一身莲青色的,温声道:“这身更贵气些。” 几人正商量着,霜月匆匆进来禀话:“姑娘,惜琴姐姐和王喜公公来了。” 楚黛愕然,心中隐隐猜到什么。 出门一看,只见庭院甬道上,惜琴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华服,王喜则捧着一套精巧俏丽的点翠头面,恭敬候着。 “姑娘,这身锦裙乃陛下特意吩咐尚衣局赶制的,供姑娘入宫穿戴。”惜琴含笑,恭敬奉上。 果然如她所料,宋云琅特意叫人来给她送衣饰来。 楚黛望着那绣工精致的锦衣,心中不安悉数平复。 “还是皇舅舅思虑周全。”宋玉栀摸了摸那料子,连连称叹,“细滑又挺括,真是好料子。” 随即,她侧眸冲楚黛笑:“这下可好,楚姐姐打扮得再华美,也没人敢嚼舌根了。” 孟羽宁也含笑附和:“可不是,天下还有哪个男儿对未过门的妻子这般用心?陛下果真是万民表率。” “宁姐姐!”楚黛被她们说的心口微热,赧然道,“我可听说袁姐夫送宁姐姐的聘礼极丰厚,定亲之后,每得到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宁姐姐。袁姐夫对宁姐姐,才是真真用心呢!” 三人嬉闹一通,很快便到入宫的时辰。 宋云琅坐在上首,御案侧特意空出一个席位。 望着楚黛走进殿门,他便冲楚黛示意,要她坐到他身边去。 对此,楚黛恍若未觉。 她故意别开视线,同宋玉栀说着话,不着痕迹坐到孟沅身后的位置。 席间,众人盯着殿内乐舞看得入神。 只宋云琅目光时不时往楚黛身上落落,眼神甚至透着些幽怨。 回到京城,他一直忙于朝政。 连她入宫向母后请安那日,他也没顾上见一面,紧赶慢赶到了慈安宫外,却听说她已经出宫去。 那日,他便猜到,漪漪是有意避开他。 狠心的小皇后,好些日子未见,身上穿着他赐下的衣裙,却连让他拉拉小手的机会也不肯给。 楚黛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面颊火辣辣的。 不是不想他,可阿娘千叮咛万嘱咐,大婚前最好少见面,才能保入宫后长久的恩爱和美。 虽不知是什么道理,可她总不好厚着面皮,忤逆阿娘的意思。 否则,落在阿娘眼中,显得她有多离不得宋云琅似的。 离大婚之期,拢共不过四五个月,短暂的分离之后,便是天长日久。 楚黛默默垂首,凝着案上精致的菜肴点心。 心底暗自期盼,他闲下来,仍能如这些日子一般安分些才好。 顾太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巡睃片刻,似有所觉。 待舞乐散去,她才弯唇开口:“殿中有些闷,云珠、阿沅,陪哀家回慈安宫坐坐。” 说完,瞥一眼宋云琅,才环视殿内:“园中梅花开得正好,诸位不妨出去走走,折几支梅花回去插瓶,也算添些喜气。” 御花园里的奇花异草,若非贵人赏赐,寻常可折不得。 她随口一句话,落在众人耳中,便是恩典。 不多时,殿内已空了大半,御花园倒是热闹起来。 楚黛与孟羽宁、宋玉栀刚走到竹林边,便见魏长福捧着浮尘,满脸堆笑上前请安。 “皇舅舅叫你来的吧?”宋玉栀目光掠过他,睨了楚黛一眼,掩唇忍笑。 随即,挽住孟羽宁手臂道:“孟姐姐,咱们也去折几支梅花罢。” 天边无月,竹林边挑着几只宫灯。 寒风拂动竹枝,小径上灯影摇曳。 疏影横斜,落在宋云琅肩头、衣襟,他怀中抱着雪寅,长身立于竹林间的小径上。 夜风吹动他衣袂、袍角,颀长的身姿岿然不动,潇洒倜傥。 楚黛款步朝他走过去,凝着他风华灼灼的侧影,有些恍惚。 此情此景,像极了一年前的宫宴。 可他唇角噙着笑,又不太一样。 雪寅朝楚黛这般伸爪子,扭着身子要她抱,却被宋云琅按回去。 他略垂首,长指戳戳它脑门道:“没良心的小东西,从来是朕找你,怎不见你这般惦着朕?” 嗤,楚黛捏着绸帕掩唇,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厮分明是指着雪寅骂她呢! “它时常在你身边,自然不新鲜,见我少些,才这般粘人。”楚黛顺着他的话,意有所指。 宋云琅听懂她言外之意,不动声色将雪寅递至她怀中。 趁她被雪寅压得腕子一沉,身形微晃之时,长指扣在她腰间,替她稳住身形。 他掌心热意,握得她腰肢有些痒。 楚黛略扭了一下,便听他附在她耳尖低语:“漪漪是在怪朕北上那些日子,不够粘着你?还是,怪朕玩得花样不够新鲜?”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尖,楚黛只觉似被火苗燎了一下,烫得她心尖也怦怦直跳。 “宋云琅!”楚黛怀抱雪寅,眸光流盼,嗔他,“你怎能说出这般……这般寡廉鲜耻的话?” 她又羞又恼,唇畔微微翕动,想再骂他几句,又开不了口。 “怎的不骂了?”宋云琅俊眉微扬,倜傥不羁应,“民间都说,打是亲,骂是爱,朕随你骂。” 眼下之意便是,漪漪骂朕越狠,便是爱朕越深。 他太能豁得出去,又特别能胡搅蛮缠,楚黛自知说不过他,气得将雪寅往他怀中一塞,举步便要走。 宋云琅丢开雪寅,扣住她腰肢,将人按入怀中。 另一手却捉住她纤巧的下颌,薄唇狠狠覆上,霸道恣肆地,将连日来积攒的眷念诉诸唇齿。 竹林外,陈娆依稀望见小径上紧紧相拥的两道身影,心神豁然开朗。 方才,她亲眼看到楚姑娘走上那条小径,就像去年看着她走出竹林一样。 原来,去年今日,她最初的猜测竟是对的。 她本该是第一个发现皇帝中意楚姑娘的。 看到眼前的情景,她本该心痛难当。 奇怪的是,她心中得意竟比难受多出许多,为她第一个发现而得意,更为她能潇洒放下而得意。 如今,她已定亲,对方比她小一岁,才学不算出众,却是个性子好,会哄人的郎君。 再看到此情此景,陈娆只觉恍如隔世。 原来,她心中对宋云琅已只剩敬畏。 转身看到侄儿陈筠,对方离着些距离,盯着脚下青石,似还没注意到竹林间的情形。 她忙上前,引着陈筠往回走:“幸好与那郑姑娘议亲你不肯,否则你的仕途该被郑家拖累了。人家袁松那日也去相看过,眼下已然定亲不说,定的还是楚姑娘嫡亲的表姐,你可比袁松年长几岁,亲事再拖不得。” “阿筠,小姑姑是过来人,不该惦记的人,你趁早放下。世间女子万千,总有你喜欢的。我瞧着袁家三姑娘很好,要不要去说说话?” “不劳小姑姑费心。”陈筠朝竹林方向望一眼,大步离开。 暮春时节,楚黛穿上新制的吉服,一步一步走上百级汉白玉阶。 吉服内层是轻而不透的衣料,似红绡,却隐隐有波光浮动。 外层乃最好的织金纱,襕边上绣着同他身上一样的,十二章吉纹。 日光下,吉服金辉熠熠,波光浮动,一重一重包裹住她窈窕身形,衬得她艳丽华贵,姝色无双。 身后礼官念着祝词,楚黛细细听着,正想问宋云琅,是不是出自他笔下。 谁知,宋云琅朝她微微倾身,先开了口,他压低声音问:“这身吉服,漪漪可还嫌重?” 蓦地,楚黛忆起,去年在紫宸宫试穿吉服的那日,她似乎曾随口说过一句嫌重的话。 没想到,他竟记到今日。 这身吉服,特意用的轻盈的料子。 其精致华美,比起从前那身,有过之而无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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