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顾行之与女子叨叨絮语的谈论她,言语不堪,没几句就叫她眼中泛起雾气,眼眶发红,敢怒不敢言,似受尽了委屈,一会要哭不哭的模样。 到像极了……贺兰霆敛下目光逐渐幽深的眼眸。 崔樱见贺兰霆冷淡的掠过自己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越发觉得他有可能会将今日的事告诉顾行之。 不然为什么自己要离开这里时,贺兰霆要将她拦下来。 他为何要这么做,难道一张椅子真的会惊动顾行之么,那人在与女子寻欢,哪会注意到他们的藏身之处。 他是不是,不想让她坏了顾行之的好事。 但凡今日和她一起的人不是贺兰霆,崔樱都会在顾行之说出羞辱她的话时冲出去,与他争辩一番,讨个公道。 她虽不是那等刚强的女子,却也无法忍受顾行之当面一套背里一套,否则她崔氏嫡女的颜面、尊严何在。 贺兰霆这么做,是不是就是为了防止她大闹一场,找顾行之的麻烦才阻止她的。 也对,他们是表兄弟,他肯定要帮着自己外家人。 可他保全了顾行之的颜面,那她的颜面怎么算。 崔樱一时心有不甘,做了个冲动之举。 贺兰霆感觉到女子身上的香气越来越近,他掀眸沉默的看着崔樱小心翼翼靠近自己。 对上他的目光,崔樱似乎畏缩了一刻。 但她还是搭上贺兰霆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边,极小声的说着话。 贺兰霆不知不觉便已蹙起眉头,耳边属于崔樱的气息太近,每一丝呼吸都像极了柔软的羽毛,擦着耳根过去。 不管崔樱是不是顾行之未过门的妻子,贺兰霆认为她这样的举动就已经逾越了,男女有别,他们因慌乱中摔倒互相抱在一起,就是一种错误。 而她不该再同他凑得这么近,近的只要他稍微偏过脸,就能碰到她的嘴唇。
第2章 “顾四郎与人偷欢,背地里羞辱于我,殿下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要表示的?” 她声音极小,还微微颤抖,呼出的气息软绵如有兰香,但贺兰霆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几个刺耳的字眼,于是冷峻的眉头严厉的一挑,眼神沉稳不失凛冽。 表示,她想向他讨要什么表示。 崔樱的睫毛似黑漆的鸦羽扑棱着,因贺兰霆的眼神而紧张到喉舌发干。 她实则有些畏惧贺兰霆,应当说没有人会不畏惧贺兰霆。 天家子嗣众多,皇后进宫略晚,颇受圣人宠爱,生下第一个嫡子,就被钦定为太子。 贺兰霆的年纪在皇子中较为吃亏,作为太子,与前头已经年少逐渐展现才干的皇子相比,贺兰霆一直表现的中规中矩。 直到有一年圣人突然发病,情势危急。各方势力开始躁动,皇子相争,朝中不稳,年近冬日,又有不愿归降的狄人来势汹汹的进犯本国边境,是年仅十三岁的贺兰霆拿着圣人圣诏,坐上皇椅代为理国。 朝堂上有奸臣勾结,妄图扰乱朝纲,也是贺兰霆揪出勾结之人,丢出证据,并在大殿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一剑削掉了乱臣的头颅,令其血溅当场。后又有想要趁机造反的四十八人被带到大殿里,凡是反对贺兰霆的,都被他亲手斩杀在众人眼前。 据崔樱祖父回忆,金銮殿前太子所在的那块地面血迹厚的连续一个月都洗不掉血色。 基本上每日上朝,都会有不忠或是犯了事的臣子被提出来定罪,证据确凿再斩头,其家人难逃一死,连充军做奴做娼都无可能。 少年太子的残暴之名也是那时传出来的,但是那时杀人的确是能最快控制朝堂占据话语权,彰显天威的手段。与残暴之名相同传出来的,还有太子党羽支持者称赞太子杀伐果断,心性超凡,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揪出乱臣贼子,国家有望。 朝堂局势在贺兰霆铁血手段中逐渐稳定下来,派出去的将士也接连传回告捷的喜讯,支持者的声音一下超过了其他党派势力。 圣人的病情开始慢慢转好,到能走动后,太子干脆利落,毫不留念的退位,请来重臣大儒,跪请圣人重新掌朝。 再亲自向圣人请罪自己在代为理国期间所做事宜,最后清理乱臣贼子在金銮殿大杀特杀的事,也不过是得到了圣人一句,“年轻气盛,虽手段过于严厉,却是为了肃清乱党维护天家正统”就掩盖了过去。 反之太子遇事不乱,清君侧运筹帷幄,平定边境祸乱,力保天下太平有功的功绩被世人称赞。 此后,贺兰霆未来储君的地位固若金汤,太子更加受圣人看重,在皇子中可以说是独宠了。 在后面的日子中,威名大震的贺兰霆却并未再过多的展露头角,甚至表现的和往日一样中规中矩。但他做事的手段,无一不在满朝文武留下极为深刻骇然的阴影。 这些崔樱能知道,还要得益于她的祖父崔晟,亦是当年见证过贺兰霆一鸣惊人的重臣之一。 男子二十及冠,成年后的贺兰霆已经深不可测,一言一行,一眉一眼都透着雍容华贵的天威,他的存在就犹如一座冲破云霄挺拔而立的大山,是极尊贵威严的存在。 崔樱惧他也是敬重他,君君臣臣,她在贺兰霆面前就是臣。 君是一国之君,亦是王法,她想问贺兰霆,顾行之这样的侮辱重臣之女,算不算犯法。 话临到嘴边,则变成了,“都说太子殿下最是公正无私,不知殿下能不能为我今日遇到的事做主,惩治顾行之。” 人对自己的姓名最为敏感,纵使是在行乐,顾行之恍惚间似乎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他停住动作,猛然回头朝背后的方向看过来,“何人在此?” 崔樱那一刹那心脏都快跳出来。 她惊恐的与贺兰霆对视,听见了屋内人翻身下榻走动的声音,顾行之正往里过来。 贺兰霆亲眼看着她脸色大变,惶惶不安,她刚才还在让他做主,不过一点动静,就叫她如受惊的兔子,紧张成这样。 崔樱刚要问怎么办,下一刻瞪大双眼,她脸上出现一只修长大手,对方捂住了她的口鼻,不让她说话。 他们贴得更近了,崔樱发现自己的衣摆被人动了,往里收了一些。 贺兰霆触手便感觉一道嫩滑细腻的手感,他眼神深邃,让崔樱无端的产生了压力,不敢与他直接对视,但贺兰霆收拢五指不让她别开脸,薄唇轻启,有种无声的强势朝崔樱扑面而来,“安静,别动。” 顾行之的脚步越来越近,她的心跳也越来越快,崔樱比之前发现顾行之与人偷欢还要紧张,在被贺兰霆制止过后,她的脸便一直对着他,身子僵硬的好似一根木桩。 书柜后面的空间本不算逼仄,但要容下两个成年人就显得拥挤了。 崔樱长这么大,举止从未像今日般不得体过,就连与顾行之定亲后,也没有像这般举止亲密,她与贺兰霆现在完全是逾矩了。 她甚至能用意识描绘出贺兰霆宽阔有力的胸膛,身体的温度透过层层衣物传来依旧热烫,成年男子浑厚威武的强势气息在她周围无孔不入,无形中编织成一套密不透风的铁甲。 崔樱呼吸一窒。 顾行之用力一手拉开帘幕,刷的一声,室内入目不见半个人影,书柜后面则静寂无声。 “郎君,哪里有人,莫不是听岔了。” 女子缠上顾行之的后背催促,“郎君,走罢。” 顾行之收回一无所获的目光,皱着眉被女子拉走。 崔樱一颗悬着的心终于缓缓落地,她不知道要是被顾行之发现她在这里会怎样,会不会大闹一场,但这绝对不是她想要的。 她宁愿做那个冲出去与顾行之理论的人,而不是在这里与贺兰霆不尴不尬的挤在一起,反倒被顾行之抓住了把柄。 仔细听屋内的动静,似乎他不愿在此多逗留,已经开始整理衣衫要走了。 崔樱心里担忧:“方才难道叫他看见了?” 贺兰霆沉默地盯着她,眉眼半敛,有些许怪异的神色一闪而过。 崔樱想舔舔发干的嘴皮子,舌头却在不经意间碰到贺兰霆的掌心,在一瞬间的擦过后,留下一点微凉又湿热的痕迹。 而在崔樱回味过来,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时,贺兰霆已经带着干脆果断之意收回手,脸上神情不见半丝异样,沉静冷淡到了一种令人羞愧的地步。 房门被人关上,屋内瞬间变的死寂。 在确定顾行之走了以后,崔樱腿脚发麻僵硬的从贺兰霆身上起来,身形忍不住摇晃,还是贺兰霆伸手帮了她一把,才使得她站稳了。 崔樱从尴尬中缓和过来,欠身道:“多谢殿下。” 都这时候了,她姿态还是一丝不苟,隐隐可见大家风范,贺兰霆扫过她乌黑的头发,秀颀的脖颈,收回目光。背过身道:“他们出去以后会吩咐让人打扫这间书屋,孤与你须得先离开此处。” 崔樱迟迟不动,贺兰霆挑眉凝神,“你还有事?” 崔樱咬唇隐忍,最终抬头望着他道:“臣女请求殿下,不要将今日之事告诉顾行之。” “为何。” 崔樱定定的盯着贺兰霆,闻言有半刻的愣怔,心里忽然想到他们关系甚密,自己若是不率先开口,说不定,贺兰霆等一出去见了顾行之,就会暴露她知晓的事。 “此事难道还要问为何,顾行之乃表里不一之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受他嫂嫂邀请来顾家别院做客,他却背着我与人在此行淫秽不堪之事,还与其他女子背地里羞辱于我。我难忍今日之耻。” 贺兰霆面不改色的问:“你待如何。” 崔樱提防的看着他,倒还存了小心思,“我若告诉殿下,殿下是否能替我保密,答应不要让顾行之知道。” 贺兰霆:“孤若是不答应呢,你还想胁迫孤不成。” 崔樱一脸惶然,眼神慌乱。“我……” 她怎敢胁迫一国太子,贺兰霆话中之意是不是不肯帮她,倒也是,他们是表兄弟,她一个外姓臣女,自然不如顾行之重要。 “先说你要如何。” 崔樱听见贺兰霆冷漠低沉的声音,一时委屈上头,逼红了眼眶,“臣女不敢胁迫殿下,不过是在今日回去之后,将此事说与我父亲听,让他为我退了顾家这门亲事罢了。” 贺兰霆:“你如今几岁,遇到事,竟还只会向家里大人告状么?” 崔樱听出他话音里冷淡的戏谑之意,面上升起薄薄的红晕,倍感羞恼,难道她做得不对? 崔樱:“殿下不会为了顾四郎要徇私包庇他吧。” 贺兰霆一派沉稳泰然,并没有因崔樱的激将法而不悦,不说会,也没说不会。 崔樱固执的与他对视,愁眉轻蹙,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 贺兰霆:“今日之事,孤劝你最好忘了,回去也不要和你家大人提起,就当从未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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