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行的沉璧给妹妹落缤透露消息,说了当日的情形。 顾行之竟然特意在崔珣登门那天,去见了贺兰妙善,同她一起去了容家。 这无异于是专门用来恶心崔珣的做法,就是为了逃避签署他跟崔樱的和离书。 沉璧要笑不笑地道:“郎君说了,他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绝不会如他所愿。” 因为崔珣答应过崔樱,会将和离书带回来,结果被顾行之跑了,他面上感到难堪,觉得没脸见妹妹,正在屋里独自窝火。 这种情况倒也不算太出乎意料,的确是顾行之做得出来的。 崔樱:“我去看望阿兄。” 然而就在半路上,崔樱被急匆匆跑来的管事找到,“请大娘子随奴到前厅去一趟,宫里来人了。” 崔樱愣住,“什么人?” 管事一路跑着过来的,略有些急切,“女君让奴来请大娘子,宫里皇后娘娘有召,命女君携大娘子进宫。” 孚日过半。 崔樱在前厅见到了宫里来的人,那是位年长的女侍官,五官平淡气质沉稳,经常抿着的嘴两边已有了浅浅的纹路,可以窥见本人应是不苟言笑的严肃作风。 当崔樱一踏进门来,这位女侍官的目光便如风而至,将崔樱全身上下都览了个遍。 “阿樱,过来见过林女侍官。” 余氏把她唤到跟前介绍给对方,“这就是我家嫡长女。” 崔樱同对方互相行礼面见之后,听见余氏问起,“不知皇后娘娘召见,所为何事。” “娘娘一向对贵女秀慧的名声有所耳闻,尤其得知妙容公主与贵女交好后,便一直想见见她。此次,出了一些事,女君应该也知晓吧,娘娘就是想见贵女一面,没有其他意思,女君放心就是。” 侍女官道:“我看日头不早了,趁天黑之间能出宫,不若现在就出发吧。” 对方话中有着明显的催促之意,崔樱心头恍惚,不自觉朝祖母看去。 余氏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不管皇后召见她们的目的是什么,是福是祸都躲不掉。 “林侍官,容我等换身衣裳再进宫,可以吧?” “女君请。” 余氏是命妇,皇后有召就得穿上符合她命妇身份的衣裳去拜见对方,崔樱也有封号,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乡君,同样也要穿着正式,打扮好再去恭恭敬敬地见皇后。 那是贺兰霆的生母,是生育了他的女子,亦是顾行之的亲姑母。 崔樱在去的路上一直在想,素未蒙面的皇后会是什么样的,看她身边人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连她生的贺兰霆都如此,她本人或许也差不离是这样? 可是在走进那座宫殿以后,崔樱最先听见的竟是对方的笑声。 接着,她对上那双与贺兰霆有些许肖似的眼睛,也是双含情眼,不过却极为爱笑,不像她生的儿子,连眼风都如同锋利的刀子,刮得人心惊肉跳。 “是崔樱吗,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这种客套话崔樱记忆犹新,好像当初樊懿月见她也是这么说的,她思绪稍微有些走神,那边她大母已经跟皇后寒暄起来了。 就像侍女官说的那样,除了开头皇后注意到她,后来多数都在与余氏谈话,从宫里谈到宫外,再从古谈到今,期间并未提起一句崔顾两家的事。 本以为会是兴师问罪的一日,结果对方仿佛真的只是召她进宫看看她而已。 崔樱不禁怀疑,皇后到底知不知情,两家闹崩彼此间生了嫌隙,她跟顾行之的昏事也已走到了尽头。 若是知道,那么她还能隐忍不发,或是半点不生怒气,那么她该有多大的定力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既不试探,也不发问,不见得就是好事。 崔樱更不敢小觑这位冠宠六宫,母仪天下多年的女子,她坐在一旁没有轻易插话,唯有话题轮到她了才出声。 “曦神……也就是太子。” 崔樱冷不丁挺直了背脊,整个人神气一清,茫然环顾四周。 她以为是贺兰霆来了,结果抬眸就对上了皇后一双意味深长的笑眼,“崔娘子,怎么了?” 她初见是叫的“崔樱”,这时又十分客气地称她“崔娘子”了。 崔樱心跳得厉害,眨了眨眼,已经学会借口信手拈来,“方才不小心看花了眼,以为身上多了只飞虫。”她很想动一动,虽然皇后跟她大母聊得兴起,但是余光总会不经意的落在她身上。 崔樱但凡做点什么,似乎都会引她注目。 皇后神情了然,一脸宽慰地问:“是不是累了?” 崔樱见她目光上下挪动,最后停在她肚子上,“前几日阿行进宫向本宫报喜,说是你有孕在身。有孕的妇人尝尝吃累,身子笨重,不宜久坐,本宫倒是不小心把这件事给忘了。崔娘子,孩子的生父是阿行吗,而今几个月了?” 皇后出其不意的发难,让崔樱呆在原位上。 这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她自己,就只有三个人知晓。 顾行之为什么要跟皇后说自己怀孕了,他还跟皇后透露自己怀的是他的骨肉? “阿樱。” 听见余氏叫她,崔樱颤颤地偏头,她脸对着余氏,却逃避的垂下了眼帘。 细长浓密的睫羽漆鸦一般,在眼睑处落下一道愧疚的阴影,崔樱在这时,终于流露出了宛如孩童似的,做错事以后的心虚不安。 不知道大母现在心里是怎么想的,会不会看她的眼神满是惊讶与责怪。 毕竟,连皇后都知道她有孕这么重要的事,她却除了兄长,对家里其他人只字不提。 “大母……” “殿下。” 崔樱恍惚间,听到身后沉重的脚步声,衣袂在行走间仿佛带上了风,摩肩擦踵般猎猎如声。 她回头吃惊地和众人一样看去,明亮处走来一道高大的身影。 背着光的他,身姿显得尤其修长伟岸,崔樱知道自己这时不该那么想,但毫不犹豫地说,有了贺兰霆这样的插曲,在其他人被他吸引投以注目时,她确实心里跟着松了口气。 她刚才就像是没有征兆就被揭开秘密的人,而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皇后惊讶过后,睇着进来的太子,脸上的笑意不知不觉减了半分。 她连声音都变了,摆明了不是很欢迎贺兰霆,“太子怎么来了,没瞧见本宫正在待客吗?” 贺兰霆扫了眼低着头,装得像个鹌鹑的崔樱,她是在他进来后,所有人当中唯一一个对他看了一眼,就视若无睹的。 她哪会知道,她来错地方了,他要是不过来,她能被他母后哄的欺的骗的骨头都不剩了。 什么叫顾行之报喜,明明是他为了要娶崔樱,才让人透露出来的消息。 而他母后现在为了顾家的利益,竟然打着吓唬崔樱,让她咬死肚里的孩子是顾行之的主意,好阻拦崔樱嫁给自己。 只有崔樱承认孩子是顾家的,她才好劝她不要跟顾行之和离。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当然还是想要挽救崔顾两家的关系,不让两家走上分庭抗礼的不归路。 可惜,做的都是无用功。 贺兰霆:“儿臣是来劝言的,事态情急,请母后见谅。” 皇后嗤笑,“劝言?劝本宫?” 贺兰霆不露喜色,“是。” 皇后有些恼怒地叫他一声,“太子。” 贺兰霆根本无畏无惧,“母后慎言。” 他们母子你来我往打着哑谜,气势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凌厉和强硬。 殿里无人敢插话,崔樱以为他们二人关系应该很和睦,不想贺兰霆跟皇后出乎意料的,似乎因为某些事而出现了分歧。
第111章 “出去。” 在顾皇后看过来时,崔樱才意识到她是在赶她们走。 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让崔樱感到讶异,贺兰霆转身向余氏婉转道:“母后今日不便待客,劳女君带崔樱出宫,孤择日会登门拜访。” “殿下客气。” 余氏问也没问贺兰霆为什么要登门拜访,她隐晦地瞥了当前的情况,二话不说带着崔樱默默退了出去,将这里留给这对从身份地位来说都旗鼓相当的母子。 崔樱犹豫地迈开步子,她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处于风暴中心的贺兰霆,而他正好也在看她,眼神深邃复杂,灼灼有情。 他嘴唇微开,喉结承启滚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顾皇后顺着贺兰霆视野的方向,视线穿梭到逐渐消失的身影上,等到寂静无声时,“低头。” 在连侍女都快速退下的大殿里,她一手挥向贺兰霆,巴掌响亮,凌然的气势与贺兰霆身上的如出一辙,“你是储君!”她压低包含怒火的嗓音提醒他。 若要说贺兰霆与谁最像,其实应该最像他生母才对。 “本宫只是召她进宫问问话,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赶过来了?你当本宫这是什么虎狼之穴,你去看看你情急的样子有多丢人!” 贺兰霆指腹擦过嘴角,舔了舔发麻的舌尖,沉声道:“母后,你在打储君的脸。” 对面再挥手,贺兰霆直接将她抓住。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 顾皇后瞪视贺兰霆被打后幽漆渗人的眼珠,她仰视身量早已高过她的子嗣,“你长大了。自从及冠之后,你锋芒比以前更盛烈,对你母家下手得越重。如今,你连你表弟的妇人都沾染了。你还是不是人?” 贺兰霆不否认地道:“顾行之的妇人,那可是母后最欣赏的崔氏女子,她家先祖不是您向来都称赞的典范,孤对崔樱,不过是跟母后对崔氏一样,心驰神往。” “你住嘴。”顾皇后怒斥他的无耻,“她家先祖是先祖,她是她,谁让你染指她的?再心驰神往,也没有让你抢夺臣妻,背里偷情!” 当她得知这些消息时,不亚于后宫出了祸乱,叫她也绷不住了。 顾皇后满脸冷厉之色,盯着他道:“阿行是你表弟,他父亲是你亲舅舅,他阿翁更是你十三岁那年为你们贺兰家平乱的忠臣。你想想你都做了些什么,一个品行不端的崔氏女,你为了她跟阿行反目,更将你阿翁家置于险境,你宁愿给崔氏一个机会都不愿意给顾家,你还记不记得自己身上有一半顾家血脉?” “你怎么敢如此忘恩负义,对着你的母族执剑相向!” 她那与贺兰霆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覆盖了跟他如出一辙的霜雪,连指责对方都透着自成一派的冷艳独绝,傲然不甘地怒视着自己的长子。 “忘恩负义……” 贺兰霆放开顾皇后,波澜不惊的气势让他显得尤为冷漠,“母后怎么不说贺兰家给了顾家多少好处,兵权给它掌,钱财给它赏,太尉大人身后多少武官羡慕他的风光,顾家子女出嫁的成亲的哪个不比宗亲子弟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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