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么问?”崔樱垂眸,她觉得贺兰霆的眼神太过凌厉,反而很容易就能看穿她的伪装。 贺兰霆:“因为孤想知道,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你在孤这,到底所求什么。” 崔樱不承认身上的伤口到底是不是顾行之做的。 而贺兰霆的猜测也不过是猜测,究竟是不是顾行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已经看到了崔樱的伤,那么他就不会无动于衷。 崔樱成功了,她成功在他这博取到几分怜惜,“说吧,在前厅你淋着雨,是想对孤说什么。” 在这一刻,他们看彼此的眼神,似乎都洞悉了对方心里的想法。 “为什么圣人会下调令,突然将我阿兄调去灵州?” “这就是你来这的真正目的。” 即使被猜中了,崔樱也不露丝毫慌乱,她在水中靠近贺兰霆,这回整个人都依偎在他怀里,“也不全是,你不是想知道我跟顾行之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可以告诉你。” 她主动地将那天的事跟贺兰霆简略地说了一遍,“……就这样我阿兄为此提出,要我与顾行之退亲。我见到那对双姝,也才知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探望他,是因为他收了两个美人因此受伤的事太混账,你不想我去受辱难堪对吧。你看,我还是去了,亲眼所见,也就知道我误会了你那天的心意,所以今日来找你求和。” “你还生我气吗?”崔樱伏低做小,声音越发柔情似水,“是我不对,我就是看到你跟樊娘子,控制不住羞恼了,才以那种姿态对你。我的错,我不懂事,下回不会了。” 贺兰霆抬起她的下颔,打量此时的神情,仿佛是在审视她有没有说谎。“那你今日也见到她了,没有什么想问的?” 崔樱冷不丁道:“可以吗?我怕我问了,你会跟顾行之一样,说我善妒。” 善妒是顾行之气急了说崔樱的。 从她自己口里说出来,倒是有几分稀奇,贺兰霆却呵了一声,“你的确善妒。” 她要是不善妒,就不会老是因他与樊懿月的关系斤斤计较。 崔樱不好意思地问:“我是来求和的,那她呢,她是来做什么的。” 贺兰霆低眸看了她一眼,答非所问:“她来做什么的不重要,你只要知道孤和她没有逾矩就成。至于你阿兄,崔珣的调令是早在一个月前就商议好的,他去灵州当差,是灵州需要他这样的人才。你既然对此好奇,为什么不去崔珣那里寻找答案。” 崔樱幽幽道:“你难道以为我不想吗,阿兄去了友人家中,宿夜未归。我那天因为退亲的事,和他大吵了一架,惹他生气了,他肯定是为此恼了,怕遭我缠问,才故意没回来的。” “曦神。” 她环抱住贺兰霆的窄腰,贴着他的胸膛慢慢磨蹭,贺兰霆清楚地感受到面前一片柔软的触感,还有因崔樱的动作晃荡起来的水波。 他挑起了眉梢,她试探地道:“灵州远不及京畿地大物博,也不如金陵富饶,我阿兄去了那里有何前途。何不让我阿兄留下来,在京畿发挥他更大的才能?” 贺兰霆面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 崔樱虽没进入官场,却也明白一个道理,同样都是做官,但在哪里做官,比做什么官区别大得很。 京畿乃一国都城,子弟做官,最想得到的自然是圣人和王贵的赏识。 去了灵州,一个小小的地界,做与京畿一样的官职又如何,派遣出去,调回来不易,要靠政绩,靠上面赏识。 京畿就在圣人眼皮子底下,也在阿翁跟父亲能看得见的地方,对兄长的前途来说才是一片坦途,崔家在这里,至亲的人在这里更容易帮扶,只有不受宠的才会被打发到偏远的地方。 那相当于贬,在京畿王城待着难道不好,非要去其他地方,崔樱怎么也想不通调令上,对兄长会是这样的安排。 她只有来找贺兰霆,试探这其中的意图了,圣令不可违,那也要知道后面对兄长的前途有无影响,尤其崔珣已经在为贺兰霆做事了,他总不可能不帮她阿兄打算。 见贺兰霆迟迟不吭声,她只好把手伸下去,默默在水里浑水摸鱼。 “崔樱。” 贺兰霆那早已剑拔弩张,而崔樱还在火上浇油的替他把弄,待他回神过来,眼神幽幽地盯着她,崔樱咬住嘴唇,依旧不肯松手。 贺兰霆忍着火气,沉声说:“你管得太多了,这不是你该凑合的事。崔珣的去留已经定下,你祖父父亲都知道,他们都没有阻拦,你操什么心。” 崔樱被他斥责红了眼,一时激动,力道过猛,叫贺兰霆闷哼了一声。 崔樱:“阿翁跟父亲怎么想,我管不了,可那也是我阿兄,我知道我是女子,帮不了他什么,难道为他分忧的心思也不能有?我只是担心他去了灵州过得不好,这也有错?” 贺兰霆:“……” 良久。 这浴池不断有热水涌入,室内氤氲雾气腾腾,崔樱跟贺兰霆对峙得面红耳赤。 终于他将崔樱抵在池壁上,崔樱两手手腕被贺兰霆一把握住,提得高高,他瞥了眼她身上的伤,忽而燥意顿生,妥协道:“孤可以向你保证,等崔珣去了灵州,不比在京畿差,绝对官运享通……只要他做得好了,要不了几年,他还会……” 后面的话崔樱听不太清,亦或是贺兰霆有意含糊了去。 她莫名觉得这样的保证很不真实,有些不安,觉得他没说完的话比前面的还要重要。 可她没有多余的思绪再去细想了,她被贺兰霆困在双臂间,随着池里起伏的水波和他一起动荡。 庭院外雨水停住,地面一片湿渍。 崔樱在上药的途中渐渐睡了过去,一旁的贺兰霆默默起身,他走出房间,半刻钟之后在书房内,等到了魏科派人探听回来得到的消息。 “昨日……” 崔樱的确去了顾府,至于详细地发生了什么,在她走后,都被顾行之勒令当时在场的下人封了口,不敢轻易透露。 但还是被魏科派出去的人查到,崔樱登门甩了顾行之一道耳光,而顾行之又还以一耳光的事。 之后,他们二人还独处了一阵,那时间里发生的事就只有他们自己才能知道了。 贺兰霆:“他动手了,打了崔樱?” 魏科犹豫,“本是要甩在贵女脸上的……” 贺兰霆抬眼朝他危险地看来。 魏科不带喘气的立马快速说道:“不过,还好最后被贵女身边的婢女替她挡下了,免了贵女一场颜面难堪。” 气氛静默。 片刻,贺兰霆冷嘲道:“哪还有颜面?既然动了手,不管这巴掌打在谁脸上,就已经让她难堪了。” 他说得不无道理。 魏科领会了贺兰霆话里的潜在含义,他思量地问:“那……是否该想个法子宽慰宽慰贵女?” “贵女虽然未提这件事,心里怕是正委屈,或许也期待着殿下能为她撑腰。” 贺兰霆平淡地看着帮崔樱说话的魏科,就在他以为贺兰霆会按下不表时,听见他道:“那就传话给崔珣,在他走之前,孤给他一次弹劾的机会。” “就看他心里,是否如崔樱待他一般赤诚。正好,府君之位也该换个人坐了。”
第68章 崔樱对后来发生的事一概不知,她精力耗尽,躺在榻上做了个梦,梦里回到当年崔珣离开的时候,他一脸轻狂潇洒的模样,脚踩一只白鹤,笑着对崔樱说:“阿兄真的要走了,阿樱。” 年纪小小的崔樱天真的追了上去,“阿兄,去哪,何时回来?” 崔珣的声音由近到远,“或许很快,或许,或许……” “你好生保重,阿樱。” 回音荡响,崔樱愕然惊醒,她睁开眼就对上贺兰霆深邃来不及撤离的目光,胸膛起伏不定,心中对梦里患得患失的一幕还心有余悸。 “你……” 贺兰霆刚刚在揉她的眉头,她刹那以为自己看错了,竟然会在他眸光深处感觉到一丝柔情和担忧。 而事实也证明,他两眼清明,刚才不过是她的错觉而已。 贺兰霆认为,是崔樱睡着梦魇的样子太过可怜,他才会想抚平她眉宇间的忧愁。 而她睁开眼,不想让她误会,才故作冷淡地收回手,并且道:“从你第一次在孤眼前晕倒起,就时常皱着眉,你还有什么烦心事要说。” 他话里有要帮她一并做主的意思。 崔樱体内还残留着梦里慌张心悸的感觉,她其实没被魇住,严格来说那也算不上什么不好的梦,只是她自己感到不安而已。 一见贺兰霆,她便有了分享的欲望,说:“我梦见我阿兄以前离开京畿的那一次,他说的话全然不同,还让我保重。” 贺兰霆留意到她嘴唇微干,起身走到房内放置茶杯的桌旁。 这个过程中,崔樱大概对他升起依赖之情,目光还依依不舍地黏在他身上。 而贺兰霆倒完茶水,回头转身就看到崔樱脸上明明白白的孺慕情意,他握着杯子的指尖动了动,被他认作是杯里的茶水太烫了。 他甚至想,崔樱会不会是故意对他露出这副模样的。 她有一双动人的眼睛,从他们初见时,他就知道了,那时崔樱刚发现顾行之背地里嫌弃她说她坏话。 她很生气,眼神明亮如火,却又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现在,她不哭了,凝视他的眼睛又仿佛全心全意依靠着他一样。 不过刹那间,他心绪恢复如初,平静无波,步履沉稳地回到床边,递给她茶杯。 而崔樱还在依恋地望着他,贺兰霆眉头微蹙,漠然的脸庞终于起了一丝变化。 他冷声问:“看什么。” 崔樱反应过来,脸颊处微微泛起红潮,她接过杯子,匆忙道:“没,没什么,在想我阿兄。” 她扑棱的睫毛化作一只手,在旁人心里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就缩了回去,再没动静。 这让刚领会到滋味的人不上不下,就如同看似面无表情,却心情不虞的贺兰霆。 于是他借题发挥,说她,“只是一个梦而已,为何还要大惊小怪。” 崔樱察觉到他的不悦,一腔羞涩的情意变得收敛,整个人又低落起来。 她似嗔似怨地道:“阿兄对我说,要我保重,我……” 贺兰霆用一种严厉教训的口吻,一语道出真相,“他说‘保重’没什么不对,只是你不想他离开京畿,你心里始终接受不了他当年留你一个人在这里而已。” 这些想法崔樱从来没跟别人说过,没想到贺兰霆猜到了还替她说了出来。 而他语气冷冰冰的,崔樱正处于脆弱失落的状态,一听就更为委屈。 “是,没错,我是接受不了。我经常想为什么我生下来就腿脚不好,为什么我不跟阿兄一样,是个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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