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苇与严文琦相识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这还是严文琦第一次这么跟她讲话。 无论是刚才的严霆,还是现在的严文琦,都让靳苇心中深有好感,不愧是能守卫西南上百年,深得皇室信任的家族。 “严小将军真是敞亮。”靳苇由衷夸赞道。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严文琦嘴硬道。 靳苇也不跟他计较,只是笑着说:“那就请严小将军多费心了。” “把小字去掉。”严文琦丢下一句话,大步朝前走了。 走了几步,不知想起了什么,又折回来。 有些话,他不吐不快。 “姜行云这个人,看着大度,对身边人最记仇,你要是敢骗他,那你死定了。” “还有啊,别给他泼凉水,他想做什么,就跟在他身后,他虽然会犯错,但好在自己的错自己扛,从不连累旁人。” “还有……算了。”严文琦还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聒噪的紧。 “总之,好好待他。” 靳苇见他这个样子,心里觉得有趣,打趣道:“严小将军这样放心不下吗?” “你懂什么?”严文琦斜睨了她一眼,姜行云打小受的那些委屈,全天下怕是只有他知道。 “他可是我最好的兄弟。”严文琦说着,声音渐低了下来。 靳苇心中有些感动,又有几分羡慕。毕竟她在介云巷里埋头苦读的那些年,从不知同伴为何物。 两人说着话,书房的门开了,姜行云和严霆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待走到严文琦和靳苇身边,姜行云停了一下,看着他二人说:“留意京城的动静。” 他并没有多做停留,说完,人就走了,严霆则跟在后面一言不发。 严文琦和靳苇面面相觑,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走。”严文琦朝靳苇使了个眼色,二人也跟了上去。 来到了后院,却见一间空屋前,姜行云前脚刚进去,严霆后脚就从外面锁上了门。 严文琦赶紧几步跑了过去,焦急地问:“祖父,这是做什么?” “陛下要在这里面壁三日。”严霆云淡风轻地说:“三日内,谁都不许过来打扰。” 前半句是回答严文琦,后半句却是盯着靳苇说的。 靳苇并没有说什么,规规矩矩回了双清居,人就在严府,她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何况又有严文琦在。 可这终归是自我安慰的托词罢了,事实上,三天里,她食不下咽夜不能寐,还悄悄地去附近转悠,只是不敢近前。 终于捱过了三天。 一大早,靳苇就在门前不远处等候,不久,严文琦也过来了,两人一直等到日上三竿,严霆才拿着钥匙过来开了门。 姜行云已经三天没见日光,开门迈出的那一霎那,明媚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他不自觉眯起了眼,抬起手背挡了挡。 靳苇和严文琦立马迎了上来,看见靳苇一脸的担忧,姜行云伸手轻轻抚了一下她的脸,安慰地说:“无事。” 随后对严文琦说:“我先回双清居,用完午膳后,你过来找我。” “好。”严文琦赶紧应下。 回了双清居,严文琦立马坐在了书桌后,铺平纸张,提笔就要写。 “何事这样急,要不先休息会儿?”靳苇看着他满脸的憔悴,着实有些心疼。 姜行云摇了摇头:“我没事。”然后捏捏靳苇的手,语气轻柔地说:“为我研磨。” 靳苇自知拗不过他,乖乖的站在桌旁,挽起衣袖,先在砚台里滴了一滴清水,然后食指按在墨条的顶端,拇指和中指夹住墨条,慢慢地打着圈。 姜行云让她研磨,自然是所写之事不用避她。靳苇不经意间瞥了一眼,却看见了明晃晃的几个字。 “万方有罪,罪在朕躬……” 靳苇心中一惊,这是,罪己诏? 担心打断姜行云的思绪,靳苇站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 “……用人不察,以致奸邪当道,朝纲混乱……失之轻率,以致危机四起,百姓难安……” 看着这些字句,靳苇揪心似的疼。 待写完,姜行云拿起来,又浏览了一遍,这才发现靳苇一直在身边站着。 看到她眼里的心疼,姜行云执起靳苇的手,贴在脸上,又放在嘴边,轻轻吻了一下,有意要逗她:“娘子研的墨,都是香的。” 靳苇的心果然晴朗了几分,顺势揉了揉他的脸,笑着回道:“殿下的嘴,越发贫了。” “只对你一个人贫。”姜行云语气暧昧地说道。 靳苇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你且去一旁坐一坐,我还有一篇要写。”姜行云怕她站着累,开口说道。 “无事的,我看着你。”靳苇执意要在一旁作陪。 姜行云起身搬了一把椅子放到自己的旁边,恭恭敬敬地说:“夫子请坐。” 这声“夫子”倒是勾起了靳苇许多的回忆。 想来是之前已经打好了腹稿,此刻的姜行云下笔如有神助,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已然写就。 姜行云把纸拿起来吹了吹,待墨干了递给了靳苇:“看看,可还入眼?” “招贤令……”看到这几个字,靳苇回头看了姜行云一眼。 姜行云没有说什么,示意她继续。 当年在宫中教学时,有姜行尧在一旁,姜行云的文章总是收敛着,而今却为之一变,大开大合,锋芒毕露,大有锐意兴革之向。 靳苇看了忍不住点头称赞:“陛下的文章,是越来越出彩了。” 姜行云心里高兴,嘴上却说着:“跟夫子相比,还是差的远。” 靳苇摇摇头,全然不赞同:“那不一样,殿下的心境越发开阔,文章有一股王者之气,并非我能比的。” 姜行云心里乐的开了花。 用过了午膳,严文琦如约而至。 姜行云又与他细细说了些什么,之后他领命而去。 几天后,姜行云正在双清居和靳苇说笑,只见严文琦兴冲冲地闯了进来。 “陛下,你看谁来了!”
第33章 姜行云还未来得及转过身,身后便传来一声:“二哥!” 这个声音? 下一刻,一个女子便飞奔过来直接扑进了姜行云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姜行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荆钗布裙的女子,竟然是离家两年多的宜安。 宜安的脸埋在姜行云的胸前,哭的停不下来,姜行云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皱起了眉。 “可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他小心地询问。 宜安摇了摇头,这才从姜行云的怀里钻出来,对着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二哥,你瘦了。” 说着,嘴又撇了起来。 姜行云拍拍宜安的头:“怎么倒比以前爱哭了许多?” 宜安看着眼前的二哥,别的全然顾不上了,心里难过的无以复加。 姜行云招了招手,示意靳苇过来,然后牵起了她的手,对宜安说:“见过你嫂子。” 宜安一时有些震惊,她这些年虽然远离京城,但并不是完全没有姜行云的消息,却不曾听说他什么时候娶了妻。 而且,眼前这位女子,眉眼间竟有几分熟悉,倒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你们见过的,永安元年。”姜行云提醒道。 姜行云这句提醒,再联想到这两年间她断断续续听说的消息,宜安脱口而出:“靳苇?” 靳苇点点头。 说起她与永安,倒还有一番旧事在。 当年她中了状元,永安一时好奇,将她请到自己宫中,谁知只一面,便瞧出了她是女子。 那之后她一直惴惴不安,生怕自己的身份被戳破,可永安却是守口如瓶,直到出宫都未对旁人提及此事。 由此她对宜安,心里一直存着几分感激。 “真是缘分天定,没曾想二哥与你还有这份际遇。”宜安不禁感叹到。 当年靳苇高中状元,一时风头无两,更是年纪轻轻便成了太子侍讲,入宫为太子授课,谁知世事难测,造化弄人,倒成就了她与二哥的一番姻缘。 见过了靳苇,宜安才猛然间想起什么,转身走到门口,挽着门口那名男子的胳膊走到姜行云面前。 “二哥,我成婚了,这是绍禹。” 姜行云这才注意到宜安的头发已然高高挽起,一副妇人装扮。 姜行云打量着眼前的男子,倒是一表人才,瞧着也面善,只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得了宜安的芳心,要知道,当年朝中多少青年才俊都没能入了她的眼。 宜安用手指戳了戳周绍禹的胳膊,周绍禹赶紧开口:“二哥。” “嗯。”冲着宜安的面子,姜行云勉强应了一声,兴致却不大高。 “二嫂。”周绍禹又对着靳苇喊了一声。 姜行云脸色这才稍微好看些。 当晚,严文琦在府中设宴,为宜安接风洗尘,兄妹二人提及旧事,不免有些伤心。 想是心绪不畅,姜行云饮了几杯,便有些醉意。 宴席散了之后,靳苇搀着姜行云回了双清居。 扶着人坐到了床上,靳苇弯下身子,给他脱了鞋,刚一站起来,却被姜行云整个抱住。 即使他嘴上什么都不说,靳苇却也知道,他此刻的难过。 这两年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承载的、背负的,远非一般人可以想象。 靳苇静静地站在原地,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 直到感觉他稍微舒服些,才小声说:“夜深了,先躺下好吗,我绞个帕子来,给你擦擦脸。” 姜行云点点头。 待靳苇回来,姜行云已经睡着了,坐在近前,可以听见他清浅的呼吸声。 靳苇轻轻地为他擦着脸,生怕把人惊醒。即使睡着了,他的眉头还是皱着的。 靳苇轻轻吻了上去,睡梦中,许是有感应一般,姜行云的眉间渐渐舒展开来。 因着时常皱眉的缘故,他的眉心已然有了两道浅浅的纹路,惹人心疼。 靳苇又想起白天,宜安初见他时便说,他瘦了。 或许因为时常待在一起,靳苇并没有察觉,但经宜安这么一说,今夜细细看来,他确实瘦了不少,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 此时的他,已全然不同于自己初见时的少年模样,多了几分刚毅,也多了几分沧桑。 靳苇之前从不信鬼神,如今却诚心祈求上苍能多眷顾他一点。 在严霆的安排下,姜行云等人住进了一处新的府邸。 一封罪己诏,一张招贤令,在各地引起了轩然大波,同时也将姜行云的行迹昭告天下。 当日重华宫的一场大火,不少人以为姜行云已然葬身火海,谁曾想他竟然逃到西南。 尤其是那封罪己诏,字字经心,句句恳切,人们不由从心底同情起这位命途多舛的皇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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