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提这要求的军爷看起来非常认真, 手下又有这许多的兵马, 他哪里能拒绝?只得应承下来, 哆哆嗦嗦地带着药箱上了马车。 李铁柱想要跟着上去, 守在大夫旁边看他医治,可是马车不算宽敞, 实在不能容许多人同时进去,李铁柱便只好守在车外,隔着车门看着。 孟岚和兰花见有大夫带着药箱来了, 心中燃起希望, 兰花在孟岚身后托着她的上身,恳切道:“大夫, 求求您,一定要保住小姐和孩子的性命啊。” 大夫闻言, 犹犹豫豫地回头看了一眼李铁柱,收到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只得转过来,忍住恐惧, 脸上挂上比哭还难看的假笑道:“尽量,尽量,我尽量。” 孟岚本以为这大夫的胆怯是因为被抓来, 毕竟他看上去也就是在村中行医的模样, 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被李铁柱这样手握兵马的军爷一吓,害怕也正常, 可他似乎害怕过了头,尤其是刚刚回头看李铁柱的那一眼,怎么想怎么有问题。 不仅是孟岚,连兰花也看出来这大夫有些问题。 兰花思索了片刻,不等孟岚说话,便轻轻将孟岚的身子靠在马车一侧,自己上前去,颇为为难地对李铁柱道:“将军,这是胎产之事,男子见了这事晦气,容易影响运势。我知道您在意小姐,可小姐也得考虑您不是,您日后是要加官进爵的,不能让这种晦气沾染了您。” 民间确实有这种说法,李铁柱出身乡野,对此事不但知道,而且极为忌讳,适才打开门帘看着也是想盯着那大夫,怕他做什么手脚,毕竟他不是自己的人,不一定听话。 现下听兰花这么说,李铁柱猛地反应过来,讪讪一笑:“岚妹这样的美人,必然不想让我见到这些污秽之事,那我就不在这里守着了。”量那村医也不敢不听他的话。 兰花点点头,微微福着身子,拉上了帘子。 孟岚赞许地对她点了点头,又转头对着大夫柔声道:“大夫,请问您怎么称呼?” 那大夫估摸着平时也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我?我姓王。” 孟岚脸上带着笑,轻声对王大夫道:“王大夫,辛苦您了,麻烦您帮我看看,我的孩儿现在到底如何。” 王大夫讷讷地道:“您现在面色苍白,额头微微有汗,但还能理智清晰地同我说话,应当是有些难受,但没有大碍。” 孟岚面色严肃起来,这大夫竟然连脉都没把,就能说出这些?她还没来得及说话,王大夫又道:“我来时听绑我的军士说,夫人极为危险,但现下看来,您似乎并没有危险。” 孟岚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幽幽道:“王大夫,没想到您如此厉害,看来我的孩儿,是有救了。” 王大夫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孟岚接着道:“不瞒您说,我在昨日前,并不认识请您来的那位军爷。” 王大夫心中有了猜测:“莫非,您是被抢来的?”说完他捂住嘴,害怕地朝外张望了一下。 孟岚心中暗自感叹,王大夫的胆子也太过于小了些,不过还是微笑着继续道:“可以这么说吧,我夫君有急事在外,我为保全父母,才上了这辆马车。” 王大夫的脸上满是同情:“夫人至孝。”抢人家良家妇女还要弄掉人家的孩子,这个所谓的军爷也太歹毒了些! 王大夫纯朴,一时心中来回交战,不知该如何是好。 孟岚看他神色变换,知道必有隐情,又看他为人胆小怯懦,应当是从未做过坏事的,于是严肃了许多,正色道:“不过,我夫君一定会让李铁柱付出代价。” 王大夫呆了一瞬:“你夫君能让那位管了那么多兵士的将军付出代价?”他瞬间一个头两个大起来,这两边的人他都得罪不起,要是听这边的害了这小娘子,日后这小娘子的夫君肯定得找上他,可要是现在不害这小娘子,这边的军爷又不会放过他。 孟岚看他已经有所波动,趁热打铁:“王大夫,我夫君的官职可比这位高多了,您若是能保住我和孩子,日后必有重谢。” 他也不求什么重谢,能不能保住他的安宁就行?王大夫思前想后,终于下了决心:“罢了,小娘子,我同你说吧,那位绑你的军爷,要让我害了你腹中孩儿的性命啊!”他说完瞟向门窗,看无人影,才接着道:“我是个大夫,哪里干过这种事,只是我不干,他就不放过我啊!” 兰花刚刚听到王大夫说李铁柱让他害了小主子时就捏紧了拳头,王大夫话音刚落,她就狠狠道:“这个狗东西!要是落在我手里,一定杀了他!” 孟岚听见此话也是心中一震,随即沉下脸来。她冷酷严肃时,兰花竟然从她脸上看到了栾昇的影子。 “谢谢王大夫告诉我这些。”孟岚说完,又冷笑一声:“他想杀我的孩儿,怕是没有这个本事。” 她转向王大夫道:“王大夫,您尽管给我安胎,其余的事儿您别担心,我定能保得您安全。顺便问一下,您平日里是在哪里行医呢?” 王大夫虽然觉得孟岚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可他听了孟岚的保证,心中多少有了些安慰。又听孟岚问他是在哪里行医,便照实说了:“我是铺镇余家沟村的人,一直就在本地行医。” 余家沟孟岚没听说过,但是铺镇她听孟老爷讲过,应当是在嵩阳与汴京西南相接处。换句话说,此处离汴京城不远了。 孟岚心下定了些,只要能在哪里安稳下来,保住孩儿,她相信自己,总有办法脱身的。 王大夫提醒道:“您啊,也少想些事,无论有没有孩子,是不是孕期,都不能思虑过重,对身体没好处的。” 孟岚一愣,微笑道:“那您觉得,怎么做能少想些事,我总是控制不住啊。” “这还不容易?”王大夫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伸出手来给孟岚搭上脉,一边搭着脉一边道:“跟让人高兴的人在一处呆着,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吃自己想吃的东西,其他的一切,都不去管它,自然就心胸开阔,活得长久了。” 他诊完脉,自去药箱中翻找东西,留下孟岚安静沉思。 栾昇似乎并不能让她高兴,她想做的事情有很多,却被狗官们耽搁了,想吃的东西但是没怎么亏欠过自己。看来,她还是得改善前两样,才能过得好些,活得久些。 王大夫从药箱中找出了自己想找的东西——几个油纸包,里面装着大大小小不同的药丸。 他挨个拆开给孟岚解释道:“这个大的是补脾虚的,这个小的是健肠胃的,这个最小的益气养血的,每日各服一粒就行,这可是我王家绝不外传的方子,不知救活了多少产妇。您只要愿意吃,保您能健健康康地生下孩儿。” 接了药包,孟岚挣扎着要坐起身来,兰花急忙伸出手来扶她。好不容易坐起来后,孟岚对着王大夫行了一礼,正色道:“王大夫的大恩大德,孟岚没齿难忘,待离开此处,必然要好好道谢。” “道谢就不必了,我可是个大夫,这是应该的。”不过王大夫沉吟片刻后又道:“我查您脉象,不像是这几日才开始忧虑的,似乎已经忧愁焦虑许久了,这样下去,对孩儿极为不好啊。” 孟岚沉默了片刻,真诚地对王大夫道:“多谢您,我会好好梳理情绪的。” 王大夫点点头,还欲再说什么,门帘外就传来了李铁柱的声音:“好了没有?岚妹怎么样了?” 王大夫脸色瞬时变得煞白。 孟岚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后,碰了碰兰花的胳膊,示意她上前答话。 兰花会意,朝外道:“将军,小姐她似乎更难受了,大夫还在诊治呢。” 李铁柱闻言,觉得那大夫必然是老老实实按照他说的做了,便也不再担心,只回道:“一定照顾好岚妹,让大夫好好给她诊治。”说完也怕那妇人落胎的血腥晦气,赶忙拍马离开了。 孟岚听他走了,冷哼道:“不理他,我已想出办法了。” 她掀开了窗帘一角,看了看天色道:“他们行了这么久,实时辰也不早了,天马上要黑了,到天黑之后,我们就行动。” 兰花着急道:“主子娘娘,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孟岚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问道:“兰花,你轻功如何,可有独自逃跑的实力?” 独自逃跑?莫非主子娘娘想让她独自逃跑后求救?兰花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便好。”孟岚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转过头,对王大夫道:“入夜以后,请王大夫先去和那贼人说一声,就说我落胎时间极长,您怕不太安稳,需得守在外身边看着。那贼人应当还是想留下我的性命的,必会应允。” 王大夫点点头,那军士的意思确实是要保住母亲性命。 孟岚又对兰花道:“这马车一直靠着军队外侧行进,这车窗窗户大,我们三人身材都瘦小,完全可以从这窗中钻出,可需得有人断后,稳住贼人一段时间。”她握住兰花的手:“你功夫好,只能辛苦你了。” 尽管声音不大,可兰花的话还是铿锵有力:“主子娘娘哪里话,这是兰花应该做的。您与王大夫尽管走,奴婢一定断好后。” 孟岚正色道:“你与我之间虽是主仆,但与姐妹无异,日后不要再把奴婢挂在嘴边了。” 说完,孟岚又嘱咐她道:“还有,你一定不要留的太久,保重自己。我与王大夫在军士们睡下时便走,若是我估计的没错的话,那李铁柱半夜应当不会来问我的情况,若是来问,也当是同傍晚时一般,隔着车门问问,你以我在落胎出血糊弄过去,待三更时便也离开。脱身之后,我们就在铺镇会合,李铁柱他们为避义军赶着进汴京,不敢往回撤,不会掉头来找的。” 孟岚言罢望着王大夫:“王大夫,你可明白了?” 王大夫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兰花也点头,因着孟岚的话而感动,眼中含了泪花:“小姐,兰花记住了,您一定要保重自己。” 入夜,军队原地驻扎休息。王大夫鼓起勇气,两条细腿打着颤,去和李铁柱说了孟岚交代的话。 李铁柱是个糙汉子,一向看不起这样的窝囊废,加之王大夫已经听他的话给孟岚落了胎,也不起疑,只确定了孟岚没有性命之忧,便挥挥手让王大夫去了。 王大夫哪里撒过这种谎,强撑住心神走到马车上后腿都软了。孟岚安抚了他几句,吞服下王大夫新开的几类安胎药,才定了心神,安安静静地等待军士们入睡。 待四下安静时,孟岚知道,他们该走了。 王大夫得了孟岚示意,小心翼翼地从车窗爬了出去,快走几步,隐匿在路旁的灌木丛中。 孟岚握了握兰花的手,也顺着王大夫走的方向,藏到了灌木丛里。见没有什么动静,才与王大夫一起,轻手轻脚地远离军队驻扎的地方,往树林深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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