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喃喃低唤:“阿桃……” 少年的声音与先前已经有了许多的不同,褪去几分青涩,更多了些低沉,尤其他此刻刻意又压低了声音,直听得耳朵麻麻地发痒,叫阿桃不禁想起了之前那些昏黑的夜里,少年在她耳边忍不住的动情低吼。 瞬时间她便要险些破防,她指尖轻颤,死死揪着袖子,偏过头去不看他。 谢逐气闷郁卒,见她仍盯着车帘子看,似乎一副还想要掀开的模样,漆黑的眼珠子提溜一转,开口道:“娘子你一直待在清河县,怕是不知道这北边有多冷。” 他这话引起了阿桃的好奇,但她仍是坐着不动,谢逐仔细盯着她,却是发现了她头微微侧了过来,唇角微勾,语气比之方才多了些轻快。 “这北边一到冬天,刮得风便十足十地大,人在外面吹风吹得久了,一张脸能被冻瘫,你知不知什么是面瘫?就是眼斜口歪,嘴巴合不拢,口水直往下流。”说着他顺势还做了一下是如何的眼斜口歪,那叫一个丑。 阿桃想到刚才自己吹了那么久的冷风,立马一个激灵,生怕自己会被冻成面瘫,赶忙用手捂住了脸使劲揉搓,试图生热。 水嫩嫩的小脸被她自己揉搓地发红,样子看着又乖又惹人怜,谢逐心头甜甜胀胀的,憋着笑又道:“还有我以前跟着祖父打仗的时候,天寒地冻地都要行军,下的雪足有膝盖厚,穿再厚的靴子都会被雪水浸湿,脚趾头会被冻僵,最后还能像枯树枝一样,‘咔嚓’直接被掰下来。” 小姑娘揉红的小脸立马被吓得发白了,分明已被谢逐塞得紧紧实实的车窗她仍感觉好像有寒风透了进来,凉飕飕地直接吹上她的脚尖,她“呀”了声,生怕下一刻自己的脚指头也像枯树枝一样直接能掰下来,赶忙朝着车上的小火炉子旁挪,这一挪,直接就挪进了谢逐怀中,少年顺手就揽住了她。 阿桃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挣扎:“你,你故意吓我!你好烦,你放开我!” 好不容易搂紧了怀中的温香软玉他怎舍得撒手,反而搂得更紧,小姑娘气得直咬他,兀自挣扎,窸窸窣窣的声音令温尧无法再假寐下去,清咳了两声,隔了会儿才睁开眼。 眼前的小夫妻俩已经分离开,隔了几乎有两人宽,各自正襟危坐,一派八风不动的模样,但各自脸上的熏红出卖了他们,更何况谢逐脸上还有那白晃晃的牙印。 温尧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僵滞了一瞬,阿桃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顿时羞赧地不敢抬头,谢逐毫无所觉,对着温尧讨好一笑。 温尧默默移开了视线:“还有多久到前面的镇子?” 谢逐:“回岳父,大概还有半个多时辰就能到了,天黑前能赶到歇脚。” 温尧点头:“嗯,既如此,你换从安进来歇会儿,你去赶车。” 谢逐:? * 张芦带人抓着谢迁与兰宏走的是官道,路直行进速度又快,饶是他们如何驱车,一辆马车带着四人,也追不上他们的队伍。 花了足足有二十天,谢逐一行才终于来到了京都城外。 城门口,京城的百姓井然有序地排着队等着入城,城门处,城墙上,笔挺立着精神抖擞的士兵,个个虎背熊腰,其身姿如松,其目光如炬。 马车在人群中缓慢行驶,阿桃探出窗往外看去,需得高仰着头竟才能将城墙收入眼中,与京都的城墙相比,清河县的那城墙,就如高高曼妙楼阁与黄泥茅草屋。 她从未见过这么高,这么厚的城墙,带着无声的威严与压迫,静静伫立在此,城墙下的百姓忽而微小如蝼蚁,不敢在这充满威严的城下造次,她不禁发出惊叹,心中却陡然没了来京都之后的兴奋,一道冷风吹来,她不禁身子一抖。 自入京都地界后,谢逐倒是安静下来,不再一直闹她,双目静静盯着车外的景色出神,虽京城才是真正的谢家所在之处,却并没有回到家的欣喜,眼底满是疏离与漠然。 阿桃望着他,想脱口的话又咽了下去,柔软的小手探过,覆上他的大掌攥了攥,有安慰之意。谢逐回神,转而将微凉她的小手拢入手中,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别怕。 马车渐渐驶进城,从安在车外开口问:“二公子,咱们是回府里,还是去二老爷那儿?” 他口中的二老爷则是谢迁谢逐兄弟俩的二叔,谢老太爷生有两子,谢家大老爷跟着谢老太爷一起从军,生前是定远将军,谢二老爷并没有谢大老爷打仗的天赋,也无一身高强武艺,为人沉默寡言,性子有些木讷,倒是有一双筑造的巧手,在工部领了个五品的工部郎中做。 谢逐想说回府,但此刻的谢府肯定是被人监视住了,而他二叔的府中也不知是何情况,他们过去,说不定还会添上麻烦。 温尧先开了口:“去寻间客栈住下吧,赶路累了,先好好歇会儿。” 温尧的声音和和缓缓,与谢迁的君子之息不用,温尧总给人一种令人信服的亲和力,也许这就是他能这么多年领导着黑风寨众人的原因,从安下意识应了声,驱车驶向客栈,才后知后觉自己应该听从的是谢逐指令。 尽管已经开春,但天色仍黑的很快,才寻着客栈,屋外天色便已黑沉下来,四人用了饭后便各自回房洗漱准备休息,阿桃梳洗完出来,发现谢逐竟不在屋内,寻温尧与从安一问,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直到一个时辰后,他才披着凛冽寒风回了屋子。 烛光昏黄,谢逐一进门,便见小姑娘坐在光影之中,头皮尽数披散在身后,只余缕缕凌乱发丝蜿蜒在胸前,露出一张娇媚可人的小脸。 “你去哪儿了?”阿桃有几分郁气。 谢逐关好门,走到她身前蹲下,少年身形极高,即便是蹲着,也能与坐着的阿桃平视,他并未隐瞒自己方才的行动。 “我去谢府外头转了转。”果然如他所想,谢府正被人监视着,甚至监视的人数比他之前所想的还要多,不仅谢府,就连他二叔的府外,也藏了不少人监视,他去旁侧探听才知,因为那所谓的谢迁私.通前朝余孽之事,连带谢二老爷也被停了职,拘在府中轻易不得出门。 此事似乎比他所想的更为严重,想要恢复清白,也更为困难。 阿桃抓过他还带着寒气的袖摆不放,“相公,你以后去哪儿,记得跟我说一声,虽然我帮不上什么忙,可至少能让我安心地等着你回来。” 她方才在屋子里等着,都快被自己的想象给吓死了,生怕谢逐一个鲁莽跑去劫狱,最后连累自己也被关进大牢里。 谢逐忽然将她拥进了怀中,嗅着她发间清甜的香气:“阿桃,娘子……” “要是谢府真的,不成了,你……” 阿桃直接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堵住了他所有未尽之言。 “我虽然年纪小,可我知道夫妻该怎么做,夫妻应该同甘共苦,互相扶持,不离不弃。” 对上少年那双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的黑眸,阿桃有些羞涩,话语却又坚定:“阿桃不想离开相公。” “因为阿桃很喜欢相公,很喜欢。” 被掀开盖头的那一瞬间,对上彼时少年那一双好奇的眸子的时候,她就已经心生欢喜了。 最早心动的,是她。
第73章 丞相无相 翌日清早,正当谢逐想着再去寻一位与昔日谢老太爷十分交好的将军府上探听消息时,温尧却喊上小夫妻俩,乘着马车往都城西北的一处偏僻古庙而去。 古庙坐落在都城西北角,这里聚集的多是些穷苦之流,或是些惯常小偷小摸的地痞流氓,莫说达官显贵,寻常百姓也鲜少人来此。是而古庙无甚香火,未有几个僧人在,惫懒打扫,甚至连那念经打坐的蒲团都落了灰。 小夫妻俩都奇怪他为何带着他们来此,但温尧却一言不发,只带着他们熟门熟路地进了古庙,往着古庙院中的一处凉亭走去。 谢逐一路走来,越发觉得他这岳父深不可测,一个常年避居于南边的土匪头子,如何会对京都的格局如此清楚,昔年是战乱不断,后来立朝后朝廷又开始剿匪,不知他是何年何时曾来过京城,瞧着阿桃也是一无所觉的模样,谢逐心下对温尧的敬重更甚。 古庙无人,只有他们三人行走事发出的脚步声,趸音笃笃,拐过回廊,离凉亭越来越近,谢逐张目远远便看见凉亭之中坐了一人,身着鸦青竹纹大氅,头戴玄色网巾,坐姿颇为闲适,正端起面前小炉热着的紫砂壶斟茶。 听见声音,那人侧过头来,一张十分随和的圆脸,年纪约莫四旬,脸上避不过岁月的痕迹,眉目却舒展,微微含笑,“温老弟,来了。” 温尧领着二人进了凉亭,阿桃不识得眼前男人,应当是她爹爹的故友,便立在一侧福了一礼,谢逐却怔愣住了。 “柳,柳相?!”他怎么也想不到,温尧带他们来见了竟然是当朝丞相,柳无相! 丞相柳无相在世人眼中不可谓传奇之人,从前朝丞相做到当朝丞相,偏生新帝对他还毫无芥蒂,似乎改朝换代对他而言毫无影响,谢老太爷昔日在世时不止一次在谢逐面前念叨当年新帝入城,柳无相大开城门迎接的举动,他后来跟着去了几回宫宴,远远见过几次,看着是个脸型微圆,神情随和的憨厚之貌,与他两朝丞相的身份截然不符。 可柳相不是被旭帝下令看守在府中吗?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温尧看向阿桃:“这就是你谢伯伯,来见见他。” 阿桃讶异,她一直知道爹爹在京城有个姓谢的故交好友,二人书信之间会提及到各自的子女,有时候谢伯伯会随着书信给她寄些京城的新奇事物来,她也会在书信中添上几笔问安,但她从不知,这位在书信里言语诙谐幽默的柳伯伯,方才谢逐竟然唤他柳相! “这是小阿桃吧?”柳无相乐呵呵看过来,两颊边漾起深深的酒窝,更添几分和蔼,丝毫不见高官的威严,“出落的好生标致,我记得,已经及笄了吧?” 阿桃心略有些忐忑,毕竟他们曾是山匪的身份,想不到爹爹的故友却是朝中最大的官,声音温软道:“柳伯伯安好,阿桃前不久已经及笄了。” 柳无相忽而从旁侧取出一个古檀木制的小妆匣来,递给她:“这是我为你备的及笄礼,送的有些迟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柳伯伯,这……”阿桃忙看向温尧,却见温尧点头道:“收下吧!” 阿桃这才双手捧接过,甜甜笑道:“多谢谢伯伯,阿桃很喜欢。” 柳无相细打量阿桃,这才发现她梳的竟是已婚妇人发饰,这才将注意力放到了她旁侧的谢逐身上。 “你是?“他细瞧了瞧,看着面容有几分熟悉,“谢老侯爷府上的二郎?谢迁的兄弟?” 谢逐想不到他竟识得自己,不禁身姿挺直,拱手一揖,恭谨道:“见过柳相,我便是谢家二郎,大哥谢迁的胞弟,谢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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