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即就吐沫横飞地将沈熙进府之后的事一一说了遍。 他说的起劲,皇上听得认真,不时插上一两句,两人像几十年未见的老友,遇上了唠唠嗑,说说各自的近况,谈谈儿孙,回想回想过往,很快便过了小半个时辰。 皇上看了眼一旁的太监,起身道,“哪天把你那孙子带进来给我看看。” “那可不行!”沈远柱立刻一口拒绝。 皇上转头看他一眼,哼了一声,“怎么,还怕我吃了他不成?” “您哪儿真吃了他,他个刚从外头回来的小子,规矩还没学呢,万一冲撞了您,我可得心疼坏了!” 皇上抬起脚来就冲着他踹过去。 沈远柱一蹦三尺高,嘴里嚷嚷着,“瞧瞧您这脾气,一个不合就踹人,可别把我孙子吓坏了!” 嘴上说着话,脚下步子不停,冲着皇上草草行了个礼就急急退下了。 皇上笑骂了一句,也不管他。 等昌平侯到家,内侍太监一路敲锣打鼓,高捧皇上亲笔的「忠孝」两个大字,也跟着到了府外。 原本,朝官捐银的事就在各家权贵官员之间低调地传播着,随着大长公主以及镇国公夫人的进宫出宫,皇后带着众妃公主,将自己的首饰珠宝绫罗绸缎捐出赈灾的消息就传播了大街小巷。 不等众人反应,以长公主为首的宗室勋贵家又开始了动作。 一时间,百官震动,再不观望迟疑,四处打听朝官们捐了多少,一级一级算下来,算自己该掏多少,又能掏多少,让自己既能在同僚中拔个头筹,又不惹得上司厌烦。 商户们向来闻风而动,从内侍进了昌平侯府那一刻起,盯上了这件事,这会儿,更是坐不住了。 银子他们有的是,一万两算什么,若是也能得圣上亲笔赐字,就是翻上了几倍几十倍那也值当了! 他们唯一担心的是没有门路直达天听,白白幸苦一场不说,倒给别人做了嫁衣。于是,托关系,找后台,个个想抢在别人前夺那个头筹。 老百姓倒没那么多想法,最多感慨一句昌平侯府子孙虽不出息,却是个心正身直的,家风可见一斑,倒是可惜了当年惊才绝艳的沈世子,不知道他若是活着,侯府如今会是个什么模样。 等户部在京兆尹门口支起了赈灾济贫的棚子,连百姓也顾不得八卦吹牛。 朝廷可是说了,哪怕捐银一两,官府也白纸黑字公告天下,子孙若是读书,便可免三年米粮。 商户们更是欣喜若狂,真是关二爷保佑,这回不用担心银子水漂了。 几大商行,各地商会纷纷出马,既要抢占先机,又要拔得头筹,这时候就是比得各家的实力了。 一时间,肃穆庄严的顺天府衙转眼间变成了人声鼎沸的菜市场。 顺天府尹王大人亲自出马,带着一众手下维持现场秩序,商户排左,百姓排右,不得插队,不得抢占,站了一下午,直喊得嗓子冒烟,人还只多不少。 长长队伍的尽头,户部官员高声询问户籍姓名和银数,然后快速提笔落账,另一边十几个石匠拿凿提锤叮叮当当敲字落款,转眼兜里的银子成了黑石金字,任他风摧雨打,也磨灭不了。 太子听着户部官员每隔半个时辰报上来的数字,看了眼上首端坐的父皇,一向端庄持重的脸上也布满了笑。 皇上也是龙心大悦,一口气连写了几个义,吩咐宦官仔细收好,这才接过太子的手里的簿子细细看了起来。 他连三个皇子的毛都薅了,还能放过那些富得流油的商户?他们要名声,他要银子,公平交易,谁还能说他苛待? 外头因为她闹成了一锅粥,沈熙却忙着盯巷子那头的永安侯府。 铁柱传来消息,顾潜两月前便去了江南,如今永安侯府只剩钱老夫人一人。 又过了两天,铁柱回来禀告。 “那小厮是永安侯院子里的,叫钱宝,他祖母是钱老夫人身边得用的管事,他爹是管着马房的,家里还有一个老娘和妹子。 据说他娘原本打算将他妹子送进顾潜的屋里,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母女二人都被赶出了府。如今他妹子下个月出嫁,定的是老夫人庄子上的一户人家。” 沈熙两腿一盘,抓了把瓜子在手里嗑着,听到这儿挑了挑眉,“这永安侯娶妻了没?” 铁柱摇头,“永安侯比大公子小一岁,今年十八,还未娶妻,也未定亲。” 没娶妻倒也正常,沈家的孩子过了二十才能成亲,可十八还没定亲,这就少见了。 想想那人的脸,沈三一个机灵,身子向前,压低了声音问道,“那是有隐疾?” 铁柱的眉毛立刻扭成了虫,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 金戈从沈熙盘起的双腿,看到她高高卷起的长衫,再听她一脸怪笑地说出隐疾两个字,转头看了看屋外,心里盘算着明日得换个机灵的小子看门,别让人瞧见他家公子这幅样子。 心里虽腹诽不已,嘴上却不含糊,“公子误会了,永安侯生的俊俏,是京里有名的玉面郎君,不过因为长得太过俊俏,有小姐为他不惜大打出手,闹得不可开交,连青楼里的姑娘都发出话来,只要顾潜肯留宿,她们就是倒贴银子都乐意!” 沈熙听得直乐,青楼女子也爱美男,只怕美男知道了没法消受这好大一坨美人恩。 金戈看着她乐,眼睛不住地往她脸上瞟,他家这主子,若是白些,不比那顾潜差,可惜一张黑脸,完全看不出美丑来。 “为着这事儿,永安侯一直不肯议亲,老夫人没法,想了各种法儿,最后还是永安侯说要自请守边关,老夫人这才随了他。” 等金戈解释完,铁柱这才接着说下去,“钱宝因为自己一家都是老夫人的陪房,祖母又在老夫人跟前得脸,平日里就有些倨傲,府里的下人都有些怕他,也没听说他跟谁来往多。倒是听说他跟永安侯身边得用的墨棋有些过节。” 略顿了顿,铁柱接着道,“墨棋是永安侯从外面带回来的,跟在永安侯身边伺候,以往先永安侯的祭礼都是他帮着准备,太湖白也是他在外头寻了带回来的。这一回因为永安侯去了江南,身边得用的几个小厮一齐带走了,老夫人便把这事交给了钱宝。” 沈熙瓜子嗑地啪啪响,“怕是这个钱宝自动请缨,想以此在主子跟前挣个脸。” 金戈也点头,这下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他看的不少,这钱宝贸贸然就去醉仙居买酒,之后又胆大到在路上就敢订酒,一看就是个眼大心空没算计的,怪不得顾潜将他扔在了家里。 “先永安侯忌日什么时候?” “下月初十。” 今天已经十月十九了,不到二十天的时间,怪不得钱宝慌成这样。 不过,急的好,急了,她的价格才能卖的更好。 现在就是不知道猴子那儿能不能打听到消息了。 正要让铁柱去寻猴子,却被外头一阵喧闹给打断了。
第26章 择师 沈熙听完金戈打听来的消息, 也不由得感叹她这狗屎运。 自从来了侯府,似乎她前世今生的好运都一下子涌了出来,本来抱着宁可便宜别人, 也不能便宜自己亲爹的恶劣念头, 没想到,歪打正着,竟得了个御赐的手书回来。 不过,她能有如此运道, 也该庆幸侯爷正气孤勇,有胆子犯百官的忌,更没有贪了她的功。 侯府里喜气一片,侯爷更是忙的脚不沾地, 看到沈熙,只来得及冲她耳语了一句, 便又急冲冲地走了。 沈熙看着扯着嗓子一路高喊的侯爷, 笑了起来。 侯爷说, 卢崇峻的事了了。 了了,那必是在圣上跟前坦了白, 不必担心日后再有人追究了。 她虽不赞成侯爷将这事禀告给皇上, 可听他说这么一句,沉到肚里的那颗心又踏实了几分。 侯爷他果然没有失言,他说护着她, 便给她扫除一切可能的麻烦和危险。 她抬眼望向正荣堂的, 眸中喜色转瞬即逝, 不知侯爷若是知道了她的女儿身, 可还会像如今这样护着她? 罢了,还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吧, 靠人,始终不如靠己。 府中一阵忙乱后,侯爷沐浴焚香,郑重地开了祠堂,将明晃晃的圣旨恭敬地供到了母亲牌位前。 三爷沈昀领着几个儿子一脸喜气地站在后面,跟着跪下磕头,昨日的愤恨与不满尽数抛到了九霄云外,满脸的骄傲与荣有焉。 沈源依旧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姨娘没了,自己的依靠也没了。 不,他和姨娘一直都没有依仗,日后如何,还需凭自己,旁的人都靠不住,连亲爹也一样。 沈珏看了眼站在祖父旁边的沈熙,一向完美的笑脸难得地有了一丝羡慕,夹杂着几分妒忌,几分后悔,几分不平。 若不是自己和姨娘,沈熙卖酒的事就不会闹的人尽皆知,他沈熙也就不会有今天的风光。 沈煜如今谁都不服,就服沈熙,打得了四哥,治得了姨娘,如今连圣上都亲口夸赞,他这三哥要逆天了! 他一定要紧紧抱着三哥的大腿! 沈熙盯着那一卷手书,有些遗憾。 这要是放在自己身上就更好了,简直就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出门必备之良品啊。 祭了祖,侯爷被金管事匆匆叫回了前院,沈昀难得地想跟这个儿子说几句话。 他咳了一声,见沈熙没反应,只好自己主动开口,“熙儿,这次事做的不错!你虽从小长在外头,可到底是我沈昀的儿子,日后定要谨遵圣上教谕,尽忠陛下,孝敬长辈,友爱兄弟,不要辱没了我侯府名声。” 沈熙扯了扯嘴角,恭敬地低头应了一声是。 “不过,这次的事还是有不妥的地方,那日我便说了,日后凡事不可自拿主张,你父亲尚在世,哪里用得着你一个小辈擅自作主,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即使我不在,还有你祖父祖母,哪里用得着你不声不响地做那些事来?我听说你还故意换了衣服,你这是防着谁呢?啊?” 话说到最后,越来越严厉,也越来越偏。 他在这个儿子面前丢了不止一回脸,那天自己刚开始训,侯爷就来拦,最后圣上竟还亲笔赐下忠孝! 他可他是他老子,有什么事不应该先来找他吗?这偷偷摸摸地难不成就是不想让他知道? 到底是外头养的,眼里半点儿没他这个父亲! 沈昀见她不说话,更来气,真要开口训斥,就被外头的人给打断,一看是老夫人跟前的王妈妈,立刻收了火,“母亲可是有事?” 王妈妈站在门外,恭敬地回道,“老夫人请三公子去荣恩堂,说是有话要问。” 老夫人一听侯爷先走了,就赶紧让她去拦着三爷,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三爷的快嘴。 沈昀立刻摆了摆手,“行了,既然你祖母叫你,你赶紧去吧,你祖母年纪大了,你好好说话,别出言顶撞,若是让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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