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熙嘴角弯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就说这人不正常,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倒吓得她一身冷汗! 顾潜见她不说话,回头看了一眼,这才道,“我怀疑,汤容以及她父亲汤明泉的死都跟二十年前北蛮那场战事有关。你若想替你养母报仇,不妨与我永安候府合作,早日将幕后操纵之人找出来,将之绳之以法,以慰亡者在天之灵。” 她眯了眯眼,二十年前北蛮战事? 那岂不就是让前世子沈昭惨死的那场战事? “永安候府又跟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她可是听说,永安候死前亲口承认自己有愧皇恩,致四万将士白骨他埋,可他也曾放言,自己问心无愧,重来一次,依旧会做同样的选择。 顾潜转过头来,却不解释,只盯着她的眼睛道,“事关重大,你就不要管了,我只问你,你是如何得知汤容死因有异的?可是她留给了你什么东西?” 沈熙扯了扯嘴角,“侯爷多虑了,我只是想替养母好好写篇祭文,看看她是否还有什么亲人在世而已,并不曾怀疑过什么。” 话音落,她像是突然明白过来,转眼泪盈于眶,“侯爷什么意思?我养母,她,她不是上吊自尽的么?” 顾潜见自己坦诚布公,她却还跟他演戏,不由得大怒,可一对上那双泪盈盈的眼,一口气还没冒出来,就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冤孽! 他转身,甩帘而出。 见人出门,沈熙冷哼一声。 二十年前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有本事他顾潜自己查去! 查到了,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跟她沈熙可没半点儿关系,更和昌平候府没关系! 至于二娘她父亲是否有冤,她更不是她该管的事儿!
第47章 回京 尽管老夫妻竭力相劝, 两人还是上了路。 刚出门,迎面一阵冷风掠过,沈熙一个哆嗦。 她虽退了烧, 可手脚依旧发软, 畏冷怕寒,她犹豫了一瞬,想到候府里的老夫人,到底抬脚。 不待她迈出去, 身上便是一暖,侧头一看,却是顾潜那件玄色外衫,虽经了水泡雨打热烘, 皱皱巴巴,却依旧触手温滑, 色泽明艳, 带着股熟悉的冷洌清香。 她暗啧了声, 转头言笑晏晏,“多谢大哥!” 顾潜看了眼身后的老夫妻, 知她又是做戏, 撇过头去。 两人一前一后,俱都闭口不谈,就这么深一脚, 浅一脚, 走了一个多时辰, 沈熙终究坚持不住, 扶着棵树,停了下来。 顾潜在前头又走了几步, 这才发现人没跟上,立刻掉头回来。 忽明忽暗的月光下,只见她喘着粗气,身上紧紧裹着他的衣裳,发丝却被汗水打湿,紧贴着消瘦的面颊。 他脚动了动,“还能走吗?得赶紧出这片林子,夜里,不安全。” 沈熙苦笑,她哪里不知夜里的树林危机四伏,可她实在没了力气,头也昏沉起来。 她回头看了眼来时的方向,“要不,我还是回去吧。” 话虽这么说,可身后树影重重,树梢晃动间,响起桀桀怪声,她立刻改口,“算了,还是走吧。” 顾潜看了她一眼,背过身,矮身蹲下,声音依旧清冷,“上来吧。” 沈熙不知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正犹豫着,见他不耐烦,忙猛地扑上去,一把抱住他的脖子,爬了上去,“事先声明啊,这是你自愿的啊,可不是我求你的!” 顾潜被她这一搂一扑,惊得差点儿趴地上去。 正要发火,忽地,脖子上一阵温热,似乎要灼伤他的脸。接着,鼻尖便被一阵淡淡的草木香包裹,似春风拂面,月照银楼。 他喉咙一滚,到底什么话也没说。 沈熙趴在顾潜的背上,紧紧地箍着他脖子,手指却搭上了手腕上的刀片,心中盘算着,一旦对方下手,自己能有几分把握。 她虽一再提醒自己警醒,可身下的背宽厚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靠近再贴紧,脑袋也随着稳健的步伐摇摇晃晃,混沌一片,很快便没了意识。 她睡得酣甜,顾潜却是煎熬。 那人柔软的身子紧挨着自己,呼出的气息喷在他的脖颈,耳根,渐渐将他全部包裹,脑子里不时闪过那片白。 他不自觉加快脚步,快一些,再快一些,早点儿回京,就能甩开这包袱了。 天色由黛转青时,顾潜总算走出了野道,看着前方蜿蜒的小路,松了口气。 走了一夜,他却丝毫没有困倦,背上的人倒是鼾声不断。 这人,当真粗野! 没走几步,迎面飞来一骑,他忙避让到一边,不想那一人一马也放慢了脚步。 他立刻警觉起来,轻轻拍了拍背上的人。 沈熙从睡梦中醒来,摸了把脸上的口水,这才反应过来,忙从背上滑了下来。 顾潜身上一轻,如卸巨石,可随即,又觉得少了点什么。 这时,对面的人喊道,“在下酒九,可是永安候?” 顾潜听见声音,默了默,还是高声应道,“正是!” 谁知,对方听到声音,立刻掉转马头,“侯爷且稍后,在下去去就来!” 沈熙看了那人的背影,朝顾潜看去,“你认识?” 顾潜看了她一眼,却不说话。 沈熙只当他嫌弃,立刻朝旁边让了让。 远处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转眼,人便到了跟前。 沈熙看着一身劲装的璞玉蹬马疾驰。在看到顾潜的一刹那,眼里灿若繁星,脸上的焦急不安也顿时变成了重获至宝的欢欣与激动。 她惊讶地朝顾潜看了一眼,忙又回头看去。 她看着璞玉翻身下马,朝着他们急跑几步,瞥过自己,先是一惊。 接着,目光便牢牢锁在她那身衣服上,如同含了一把火,似乎要将那衣裳灼烧殆尽,再看她时,眼里含冰,哪里还是几日前把酒言欢的愚兄。 她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去,心里的疑窦越来越多,再抬头,璞玉停在一丈开外,目光重新落在了顾潜身上,眼神似怨似憎,面容似悲似苦。 她这才注意到,一向纤尘不染的璞大掌柜,如今却发髻微散面容憔悴,眼里血丝一片,唇上更是裂开又翘了皮。 忽然,他向前疾跑几步,冲着顾潜似要将他抱个满怀。 沈熙连忙朝一旁闪去,眼睛跟着越睁越大,恨不得立刻打了个响亮的呼哨。 这两人,何止认识啊! 一想到璞玉嘴上喊着跟顾潜势不两立,转头,又为他连夜奔波,憔悴至此,她又莫名有些伤感。 众生平等,为爱癫狂的,又何止是女人! 沈熙的一颗心高高提起,顾潜却抬手躬身,高声喊道,“多谢璞掌柜!” 语气客气有礼,态度恭敬疏离。 她看着璞玉好不容易鼓起那点勇气和决然,却在这一声谢一躬身中,瞬间瓦解,只剩了无尽的悲凉与苦涩。 两人一个躬身不起,一个呆站若鸡,她却尴尬地不知所措,正琢磨着要不要上前打个圆场,就见璞玉倏地转身,转眼,一队人便绝尘而去。 酒九站在一旁,态度不见丝毫改变,恭敬上前,“侯爷请!” 三人三骑,跑了一个多时辰,总算看到了城门。 顾潜回头冲酒九拱了拱手,道了声谢,便立刻打马疾驰而去。 沈熙却放慢了速度,绕到了一圈,总算在午饭前赶回了府里。 老夫人听说她回来了,忙从人将她从床上扶起,将她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抱着她哭得不能自已。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这几天只要一想到沈熙,就想到早逝的长子,老夫人的眼泪是断了又接,接了又断。 如今,沈熙安然回来,她既高兴,又心酸,心酸的是沈昭再没有回来的一日了。 听说沈熙是被醉仙居东家所救,忙吩咐金管事,备厚礼,上门重谢。 一番折腾之后,老夫人总算累了,沉沉睡去。 沈熙这才出了荣恩堂,迎面就撞上了沈昀。 “孽障!三番两次地闯祸,来人,把他给我关到祠堂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王妈妈正要上前,沈熙却拦住了她,“父亲教训的是,是孩儿太过冒失,听说顾侯爷手中有前朝黄叠懋的画,想起父亲最爱黄大家,便想替父亲寻来。没想到,跟顾候爷起了误会,这才闯了大祸,害得祖母心急卧床。” 沈昀一听黄叠懋,哪里还顾得上旁得,两眼冒光,“真是黄大家的?哪一副?是真迹还是仿画?” 黄大家的字画流传不多,知道的几幅,不是在宫里,就是在几家权贵手中,没想到永安侯这破落户竟也有! 前些年,他被人哄骗,花了三千多两买了一张黄大家的垂钓图,却被那帮翰林嘲笑是假货,若是能从永安侯手里得一幅真迹,看那帮穷鬼还有什么话说! “孩儿不懂,只听别人说,顾侯爷想要出手这么一幅画,究竟是不是真的,我,我也不知道。”沈熙有些胆怯。 “那你问了顾潜没啊?” “我,我被吓坏了,没顾得上。” 沈昀恨铁不成钢地唉了一声,提起下摆,急急往外跑。 王妈妈目瞪口呆地看看三爷,又看了眼若无其事的三公子,摇了摇头。 回到自己院子,金戈早等着了,见她进来,红着一双眼,想笑又抹起了泪。 “行了,猴子来过没有?” “没,他不知道您出了事,这几天光忙着铺子的事了。听说王大人夸了一句,这几天,府衙的官吏便轮番着过来,他便干脆送上门去,还有两家酒楼也点名了要送上门,这会儿忙得脚不沾地,都想着招人了。” 那天落水,因为她一身樵夫打扮,又被顾潜按在马上,看不清面目,是以,人人都知道顾潜落了水,却不知道还有一个她。 “城外怎么样了?” “牛二说一切顺利,陈管事虽然年纪大了些,可他说的话大伙儿都听,再加上有宋先生帮衬着,让公子不用担心。” 自从沈熙叫了那一声宋先生,如今百味坊的众人也都跟着改了口,尊宋牧亭一声先生,金戈自然也知道。 沈熙点头,低头看了眼身上,吩咐道,“去打点水来,我这一身熏死人了!” 金戈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衣裳,又长又肥,袖子还卷了两截,一看就是借来的,忙去张罗。 洗完澡,沈熙这才像是活了过来,脑袋虽还有些晕,身上却轻松了起来。 她对着镜子往脸上抹粽油,目光落在脖颈上,立刻呆住。 白皙细长的脖子上,几个青紫的手印赫然在目。 镜子反手一拍,她咬牙,“顾潜!” 到了晚上,消失了几天的铁柱终于回来了,一身泥泞,满脸憔悴,见到沈熙,立刻跪了下来。 沈熙听说他发了疯似得在河道里摸。最后,还是听说她已经回府了,这才从水里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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