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源在一旁听了她这一路的遭遇,百感交集,沈煜更是揪了心,跟着老夫人一齐掉了泪。 她见众人伤感,连忙转开话题,问起了府中的情况。 沈熙走后,府中各人嘴上虽不说,到底个个都揣着一股子希望,虽依旧担心,倒也没原先那么害怕了,除了不能出门,倒也没什么影响。 老夫人因有时大夫的暗中照应,身子虽不好,却也没坏到哪里去,只慢慢将养着。 一月前,官兵突然撤了,众人来不及高兴,就接到圣上的口谕,说是让侯府的人依旧待在府中,不得随意外出。 老夫人左右拿不定这是什么意思,幸好沈砚回了府,带回了侯爷的消息。 见到多年未见的女儿,又知道侯爷安然无恙,且还立了大功,两个孙子也很快回来,老夫人心病去了大半,总算能起了身。 到这会儿她才明白圣上那口谕的意思,原是怕再有人拿侯府的人去威胁逼迫侯爷。 想想至今杳无音讯的二儿一家,老夫人不敢大意。当即勒令紧闭门庭,除了采买,所有人不得随意外出。 沈昀照旧不在府中,听说还在道观里,每日炼丹打坐,真同潜心修道的隐士一般,不问红尘嚣嚣,一心向道。 沈珏倒是回来了,只不过两条腿被人打断,至今还躺在床上,日日高喊着有人要杀他,瞧着竟像是魔怔了。 沈源沈珏按着沈熙临走时的交代,每日带着护卫巡查府中各处,陪老夫人说话,看书练武,一日不曾落下,别说沈源,就是沈煜都精进了不少。 至于湖对岸的姨娘们,侯府被围时,每日战战兢兢,生怕哪一日人头就落了地,哪里还有半点儿争风吃醋,掐尖要强的心思。 等官兵一走,沈砚就来了,听说自家弟弟后院十几个女人,日日搅得府里不得安宁。 当即发了话,谁要是再不安分,她走时就一阵带着,回去赏给边关的光棍们。 一听这话,谁还敢冒头,个个比鹌鹑还老实,就连最不甘心的邱姨娘都消停了下来。 听到这里,沈熙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砚见她笑,再想想那些姨娘的做派,一巴掌拍到了桌上,“都是闲出来的毛病!把她们扔边关去,待上一月,保准走路不喘了,窝窝头也能咽下了!” 老夫人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你呀,吓唬吓唬她们就算了,别整日把这话放在嘴上,都是好人家的闺女,若不是你弟弟胡闹,唉!” 沈砚听到她提沈昀,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沈熙看了眼两腿叉开,拍桌瞪眼毫无雅态的沈砚,心思一转,开口道,“祖母说得对,各位姨娘也都是苦命人,年纪也轻,父亲如今已有新追求,她们却还苦守后院,只怕以后她们的日子更难熬,时间长了,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呢。” 老夫人一听,刚刚欢喜了几分的心又愁了起来。 沈砚却朝着沈熙看了过去,眯了眯眼。 她可是听说了不少沈熙的事儿,说他同情那帮哭哭啼啼的姨娘,她半点儿不信! 见他转头朝自己看,似乎等着自己接上话茬,她心思一动。 “熙儿说得对,三弟如今也算不得男人,还留着那么多女人干什么,照我说,不如都散了出去!愿意嫁人的嫁人,想回家的回家,实在想留在府里的,咱们也约法三章,若有犯了家规,立刻一棒子打出去!” “姑母当真菩萨心肠,又杀伐果断,不愧是祖父祖母教导出来的女将军!”沈熙抚手赞道。 沈砚翻了个白眼,可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你小子还算有点儿眼力!” “姑母的建议不无道理。” 她转头看向老夫人,“孙儿这次北上,见到边关将士奋勇杀敌守护我大周边境,可因边关男儿多女子少,大部分将士无家无子,孙儿觉得,姨娘们若是嫁人,为何不嫁给那些为国尽忠的将士,让他们身边有嘘寒问暖的贴心人,又让姨娘们有个依靠,若是夫君争气,说不得还能挣个诰命回来,不比独守空房强!” 老夫人已经习惯了她对府中事情的安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沈砚却是头一回见他就这么明目张胆地挖他爹墙角,硬要给他爹头上按十几顶绿油油的帽子,不由得瞪大了眼,半晌没回过神来。 “姑母觉得如何?诸位将士可会觉得姨娘们嫁过人,生过孩子,嫌弃她们?” “嫌弃个屁,那帮糙老爷们儿只要是个女人就能抱回家当祖宗,嫁过人生过孩子的更好,都不用憋着!我跟你说。” 沈砚双腿一盘,伸着脖子就开始说了起来,“去年,你姑父帐下一个参将出去一趟,带回来个逃难的寡妇,早上将人请进了家,两根蜡烛一插就算拜了堂,告了三日的假,等回来一口气吃了整整两盆饭菜,你猜怎么着?” “这没出息的混账东西三日连床都没下,更不要说吃饭了!他这事一出,可把那帮大老爷们给羡慕的,啧啧!” 老夫人看着这姑侄俩,一个敢说,一个敢听,倒让她这个老婆子骚得慌!忙开口打断,“砚娘,你喝点水吧,王妈妈!” 沈砚意犹未尽,可见老夫人使劲朝她递眼色,到底咽下后面的话。 沈熙笑了笑,突然起身走在老夫人跟前,跪了下去,“祖母,沈熙有事要禀告。”
第92章 女子 老夫人一愣, 忙去拉她,“快起来说话!” 沈熙却不动,只将身子伏得更低。 老夫人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看了眼一旁的王妈妈, 又看了看沈砚,嘴唇开始颤抖了起来。 沈砚脸上也严肃了起来,立刻放下杯子,朝着旁边看去,“源哥儿先带小六出去!” 等人都退了出去,沈砚走到老夫人跟前,与王妈妈一左一右扶着老夫人,沉声问道,“是旭儿受了伤,还是侯爷出了事?” 沈熙摇了摇头, 深吸一口气, 抬起头来,“孙儿,乃是女儿身。” 一旁的王妈妈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忙伸手捂了嘴, 低下头去。 老夫人看了看她,又转头看向沈砚,“他说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阿娘, 她说她是个丫头!” 沈砚眼神凌厉,“你说得可是当真?为什么瞒着家里人?” “并非有意欺瞒, 我自出生便被当作了男儿养。”她苦笑一声,“若不然,恐怕早就死在了妓院里。” 她将楚娘子临终托孤, 容娘子为护住她,无奈谎称她是男儿身,以及之后的事又重新说了一遍,声音平静无波,冷静地如同讲述别人的故事。 老夫人虽早知她的身份,可再次听来,却痛得肝肠寸断。 府里的女孩,哪个不是千娇万宠,要星星绝不给月亮,就连沈渺,虽不得父亲宠爱,却也有她母亲,有他们老两口,也是金枝玉叶长大的。 可这个孩子,自小流落在外,几岁的人儿就开始谋划生计,十来岁就要护着自己的养母,杀仇人,斗地痞,回到府中,又开始挑起侯府的担子,哪一件是她这个年纪的女孩能做的事,哪一桩是她这侯府小姐要做的事? 她才十四岁! 老夫人越想越伤心,越想越生气,握起拳头锤向自己的心口,“都是我造的孽啊,都是我的错!” 若不是她纵容,沈昀又怎会做出生而不养的事来。若不是她大意,又怎会让自家血脉流落在外多年! 沈熙虽料到老夫人心软,不会跟她太过计较,可见她这反应,连忙膝行向前。 “祖母,不关您的事,孙儿不觉得苦,也从未怨怼其他人,孙儿只是心中愧疚,欺瞒了您和祖父这么久!” 老夫人见她这么说,更是心疼,一把将人搂在了怀里,“我可怜的孩子啊!” 一旁的王妈妈捂着嘴呜呜地哭了起来,就连沈砚也红了眼,见老夫人哭得伤心,忙上前劝,“阿娘,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怨也没用,倒不如想想以后该怎么办吧!” 老夫人一听以后,想到老侯爷,心中又是一痛。 侯爷先前就跟她说了,他打算过两年让仨儿跟着旭哥儿进军营,日后哥俩互相扶持,大房和三房也就都有了奔头。 沈砚自然明白老夫人的担忧,叹口气道,“先别想那么多了,仨儿刚回来,先回去洗洗吧。” 沈熙看了眼老夫人,躬身拜了拜,这才退下去。 她一出门,老夫人就拉了沈砚的手,“砚娘,你爹他。” 沈砚苦笑,“阿娘,爹的脾气您最知道,能劝住爹的,也只有您老人家了!” 老夫人看着她,眼里又蓄了泪,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心疼这孩子,也心疼你!” 沈砚摇头,脸上带了笑,“我如今可不用您心疼,翰山他待我很好,爹别的不说,这挑女婿的眼光可是准得很。” 当年她一心想要做女中豪杰,哪里愿意嫁人生子。因而跟侯爷闹得不可开交,差点儿闹到御前,最后终究被他塞进了花轿,嫁到了西北。 如今她顶着总兵夫人的头衔,说得话却比自家夫君还管用,也算圆了她的将军梦。 她当年虽胡搅蛮缠,可至少一早就说了不嫁人要做将军的话,沈熙却和她不一样,她是欺瞒在先,又毁了他爹的计划,他爹会怎么处置她,她可拿不准。 “阿娘,我喜欢这孩子,要是爹,让仨儿跟我回西北吧!” 话说出口,她越想越这主意好,若不是她儿子娶了妻,她都想将人留在自己家。 老夫人摇摇头,“我是个没主意的,你跟我说没用,你要真能劝她跟你走,我也不拦着。” 京城里谁人不知她沈熙沈三公子,她若是个男儿,这些名声对她没什么,可偏偏是个闺女,这以后谁家愿意上门娶她! 一想想自家最好的孙女却找不到门当户对的人家,老夫人心里又难受了起来。 沈熙却不知道老夫人和沈砚已经操心起她的婚事起来,回了宣武阁,金戈欢喜地忙前忙后,恨不得将吃的喝的用的一股闹儿地全堆到她面前。 “金戈,你别转了,先让人打点水,我换身衣裳。” “公子,早就备好了,您要是累,小的伺候您。” 话刚说完,猴子一把扔掉手里的点心,“说什么胡话呢!” 金戈莫名其妙,“你发那么大火干什么,没见公子累成什么样了?” “再累也用不着你!”猴子冲他瞪眼。 沈熙看着两人吵吵,经历过数次的生死交锋,再回到府中,便是吵闹也是美好。 等她洗漱完出来,铁柱立刻迎了上来。 听说顾潜找她,她抬头看了看屋外,“现在?” 这天还没黑呢,就翻墙进别人家的院子,好像有些不妥,她想了想,还是抬脚出了门。 两人避着人,一路向西,穿过西角门,到了府外的巷子,就见墨棋正守着巷子口,见她出来,忙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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