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儿?”凌萧惊魂未定,下意识问道。 “嗯?表兄?”檀荇这也才看见他,愣怔道,“咱们怎么睡在这儿了?今儿个干啥了来着,我想想……哎哟!今儿个不是赶大集来吗?不是那啥,开武林大会来着吗?怎么回家了?咱们到底赢没赢啊?表兄去隆庆楼吃席了吗?” “还吃席呢,命都快没了!”又是一声从床下传来,把凌萧和檀荇都吓了一跳。 凌萧探头一看,就见大和睡在床下的厚绒毯上,不知何时也醒了过来,但还是维持着俯卧的姿势。 “什么命都快没了?”檀荇一惊。 大和呵呵一笑,把今日之事捡着跟他说了。 听到最后,檀荇的嘴都闭不上了。半晌他眨了眨眼,忙过去掀凌萧的被子,却被自己晃得一阵头晕,登时一通嚷嚷。 “哎哟哟,小少爷,您可别再闹了。少爷就一条命,再折腾就没了!”大和在床下揶揄道。 “我……我……”檀荇呜咽了两声,眼泪汪汪地看着凌萧,“表兄竟然真的为了我去打那曹绣春了?”他感动地抽噎了一会儿,忽又想起来什么,颤巍巍地道,“可他是会长呀!咱们得罪了他,以后可要怎么办呀?” 大和哼哼一笑:“怎么办?现在该想怎么办的不是咱们,而是曹绣春和他那个恶霸老爹吧!哼,老爷已经在前厅开堂了,什么狗屁会长,这几个流氓,不知天高地厚,没他们好果子吃!”他说着又哼唧了两声。 凌萧见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到底怎么了?在那儿就趴着,回来还趴着。” “嗯……这个……呃,嘿嘿……”大和听到他问,讪讪一笑,竟罕见地羞赧起来,“那啥,跟那什么四大护法打架的时候……那些家伙手贼黑,拿刀戳了我的屁股!” 檀荇一听,立刻没心没肺地大笑起来。 大和一恼,没好气地道:“小少爷还笑!当时险得很,他们本是要戳我后腰的,好在我一招白鹤亮翅,刀落在了屁股上。要不然被他们戳一下还得了!” 大和说得轻松,凌萧却知当时险恶。他只知道曹绣春带了刀,却不想那四个也带了凶器,再看看大和,登时一阵后怕。 “今日多亏你了。”他道。 大和闻言,悄悄抹了下眼角,然后故作玩笑道:“哎呦少爷,没事儿!大和就是伺候你的。少爷肯为大和拼命,大和又为何不能为少爷贡献出自己的屁股呢?” 檀荇又吃吃笑了起来,凌萧在暗中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厢言笑晏晏,前面正厅里却是一派凝重。 堂审刚刚结束,几个被压回来的孩子和旁证都被遣了出去,或送医或静待传讯。 几个家丁正利落地收拾着地面上的狼藉。许是嫌室内空气污浊,四面大窗皆被打了起来,冷风呼啸着往里灌。 卫国公凌峰端坐在主席上,一脸沉肃。管事蒋辉站在一旁,也是眯着眼若有所思。 很快,厅内收拾干净,下人们有序退了下去。卫国公率先打破了沉寂,叹道:“阿辉啊,听听!咱们竟不知,这小小的鹰城,竟是这般的卧虎藏龙啊!” “是啊……”蒋辉也叹了口气,不失讥讽道,“漕帮,丐帮,青莲帮,公善会……哼,屁大点儿的孩子,天下大事倒是知道的不少!” “屁大点的孩子?”卫国公看了他一眼,“年纪虽小,干的事却不小!收供奉,蓄武力,打-黑架,欺良民。如此行径,与邪教帮派何异? 不过是少时偷针,长大偷金。幼时力薄,能在一城一街上横行霸道便沾沾自喜。 长大后野心也跟着膨胀,届时不再满足于几两银子的月奉,所谋求的,可就是一国一朝的政权了!” 蒋辉听罢连连摇头:“没想到,真没想到!八年前咱们离开北境时,鹰城还是纪律严明,井然有序。这才几年的功夫,怎么就乌烟瘴气到这种地步! 若不是今日少爷正好撞上,咱们还只盯着军中之人,却不想这成人的习气被孩子们学了个十成十,一个个仗着家中权势眼比天高! 您看看那个为首的曹绣春,在您面前都是一副趾高气扬的嘴脸,言语不敬,张嘴闭嘴就是他爹如何如何厉害,如何如何有威望,惹了他后果有多严重,倒好像那曹靖吏才是军部的一把手一般!” “哼!”卫国公一声冷笑,“当年视他为心腹,将其留在鹰城驻守,却不想养了一匹狼。” “是啊……”蒋辉又叹了一声,“老曹……曹靖吏当年也是跟着咱们一起上阵杀敌的,一样的勇猛,拼起命来一点不比别人差。 我记得当年他为救将军,还被索伦人在背后砍了一刀,差点就没了。 这么些年,我想起这件事就后怕,后怕完了就感激他,总觉得欠了他什么。 将军必然也是如此想法,否则不会将他提为副将之首,还代替您驻守鹰城,委以军政大权。却没想到……唉!” 卫国公闻言默了良久,最终摇摇头,道:“世人都说同富贵易,共患难难。殊不知,反过来也一样说得通。此前念着他的功绩,始终狠不下心动他。如今看来,却是不得不动了。” “是啊……”蒋辉道,“曹靖吏奸猾,却怎么也想不到养了这么个儿子。不知天高地厚不说,还满嘴没个把门的,把他背地里干的好事全给抖了出来。 要说曹靖吏也是,这么脏手的事,自己偷着干了就行了,哪有让自己儿子插手的? 十二三岁的孩子,手上的人命竟然不止一条,还亲自参与过刑讯。这样的事,对一个孩子一辈子有什么影响,他不知道吗?真不明白这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闻言,卫国公却笑了:“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东蛟摄政王大将军光据说有两个儿子,他立志要将其培养成东蛟双杰,为减其懦性,增其狠厉,命其三岁毙鸟,五岁斩鹿,八岁杀人。 听闻此二子自十岁起便上了战场,亲自斩杀敌首无数,在东蛟闯下赫赫威名,令人闻风丧胆,大将军深以为荣。” “唉……”蒋辉闻言又是连连摇头,“许是属下迂腐吧,反正这种事,我是理解不来。要立威就非得打打杀杀吗?将军您爱兵如子,宽严并济,不还是一样备受敬重?” 卫国公摇摇头,道:“对武力的极端崇拜,是刻在有些人的血液里的。就好比森林中的野兽,永远以力量为尊。其实人又有何区别呢? 德政、道义、邦交,说到底,还是要凭拳头说话。而咱们,就是江国的拳头。只有咱们强硬了,别国才不敢来犯。好了,扯远了,还是说回眼前的事吧。” 蒋辉神色一肃,恭敬道:“兄弟们这几日都没停下,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将军下令。眼看这曹靖吏是不得不除了,只是不知要何时动手?” “今晚。”卫国公简短道,“今日事大,又有多家后生被扣,军中想必无从安宁。与其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不如连夜突审,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唉……”蒋辉叹了口气,“老曹在鹰城做了这么多年的孽,今夜算是要到头了!”他定了定神,又请示道,“那属下现在就去军中准备?” 卫国公微微颔首,道:“你先行一步,我去看看萧儿,随后就来。” 说着他站起身来,同蒋辉一起走到厅外。夜幕沉沉,北地的天比京城要高一些,阔一些,也净一些。 望着漫天星子,他忽然又想起离京前夜宴上与太子的一番对话,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不禁自语道:“众雁皆归,卿何独往?知微呀知微,六郎重礼,一向对你寄望颇高。你坐在东宫的位子上安分守己便可,又为何非要搞出这些是非来呢?” “啊?将军说什么?”蒋辉上前一步问道。 “无他。近日事多,有些感慨罢了。”卫国公说着拍了拍他的肩,看着他道,“曹靖吏虽不足惧,却也在此地扎根多年,党羽众多。你此番前去,切记叮嘱他们不可轻敌。” “是。”蒋辉应道,“将军一个人也要多加小心。这些人疯得很,莫要让疯狗咬了腿!” “好了,去吧!”卫国公道,忽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个汉子,就是救了萧儿的那个,是叫章黎来的,对吧?” “没错。”蒋辉道,“说是生在个杂耍班子里,很小就父母双亡。他跟着班子,从北往南,一路卖艺为生,零零杂杂的,倒是学了一身好武艺。 后来到瀛洲那边安了家,娶妻生子,却不想被公善会迫害,全家被杀。 只他一人逃了出来,一路流浪到此处,恰好遇上这帮孩子在后巷斗殴,便顺手帮了萧少爷。” “这人不错!”卫国公点点头,“救了萧儿一命,当是萧儿的恩公。他可曾说过想要什么赏?” 蒋辉摇了摇头:“这个倒是没提,不过他一直说仰慕将军,想为将军效力。” “这个好说。他身手不错,人品也正,跟老李说一下,将其收编即可。”卫国公说着挥了挥手。 蒋辉颔首应下,又抱拳一礼,便退了下去。 卫国公也大步进内院,一路走到主屋。夫人一见他进来,便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 凌峰抬手,对她微微一笑,道:“今夜还要去军中,走前先来看看萧儿。” 夫人一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怒气登时散了七分,却又涌上十分的担忧来。 “无事。”凌峰拍了拍她的手,“此事筹谋良久,早晚有此一动。今日之事也算是个契机,夫人不必担心。萧儿呢?我去看看他。” 夫人听他如此说,知道时间紧迫,他不欲多言,便压下了一肚子的话,只指了指侧室,道:“和荇儿在一起,伤得太重,一直睡着。”说到这儿,她眼睛又是一红,经不住落下泪来。 凌峰拍了拍她的手,又从郝嬷嬷处拿过绢帕给她拭了泪,道:“好了,萧儿底子好,年纪又小,不会有事的。你也不必再气,白日之事,今夜便会有分晓。” 说完,他便大步走进内室,一进去就见三个小脑袋正整整齐齐地望着他。 “外祖……” “外公……” “老爷……” 凌峰点点头,径直走到凌萧身前,掀开被子看了看,道:“皮肉伤,不打紧,好生休养。” 凌萧的脸颊有些发红,挣扎着想要坐起来,却被外祖按了下去。 “肋骨断了不宜挪动,你躺着,安心静养便是。” “外祖,曹家怕是要对您不利,您要小心!”凌萧急道,一双眼睛紧紧盯着他。 凌峰心中一暖,大手摸了摸他的头,道:“是那曹绣春对你说什么了?” 凌萧点点头,把白日之事简短说了一遍。 凌峰听后笑了笑,又摸摸他的头,却没理会这事,而是问道:“今日危险,可害怕了?” 凌萧闻言,鼻尖猛地一酸,但还是嘴硬道:“不怕。惩奸除恶,萧儿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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