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未免太武断了吧?”凌萧道,“近来府内访客众多,也许是旁的什么别有用心之人也说不定。” “旁人?”湛卢道,“若不是死犟牛的亲信,旁人谁闲着没事干去偷他的人?我可是听说了,那人知道死犟牛的好多秘密呢!” “原来是这样……”凌萧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如此猜测倒也不无道理。” 见他认同自己,湛卢不禁心花怒放:“就是嘛!你也这么觉得对不对?哎呀,这就齐了,回头我可得跟公子好好说道说道,他听了定会夸我聪明! 那个死犟牛总是笑我傻,还说我给我家公子丢人……哼哼,这回我就让他看看傻的人到底是谁!” 见他一脸得意,凌萧不由微微一笑。 其实湛卢虽然在某些方面比常人有缺陷,但耳濡目染,有那样一个主子,他又能真正愚蠢到哪里去? 刺史府家仆丢失一事甚是蹊跷,犯事之人是不是修吉暂且不提,但湛卢的想法却让他凛然一惊,忽然意识到,虽然青阮这几日上下整顿,严防死守,但殒剑山显然并不干净。 是啊,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宾客就从四面八方源源而至,小小一个山头犹如八仙聚首,各有各的神通,各有各的立场。 江国,东陵,宁王,陈嘉运,寒氏月,翁吉奴,不知底细,未曾谋面的紫柰亲王。还有……他微微侧目,向隔壁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些人无一不是身份高贵,手下高手如云,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偷一个家仆出去简直易如反掌。 最不济钟祈之,手无缚鸡之力,却也有一个不容小觑的脑子。要想查出这个家仆的去向,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不过与不久后的千觞节相比,这件事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无论是这些人中的哪一个,又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他不知道的势力,只要不惹出太大的麻烦,他们爱干什么就随他们去吧。眼下,他们恐怕顾不了这么多了。 说着话,饭也用的差不多了。凌萧放下手中双箸,又喝了药,然后把用过的碗碟整齐摞好,放到食盒里,盖上盖子,对湛卢道:“今晚多谢你,如今我身上不便,也劳烦你多加看顾你家公子,让他按时吃饭,莫要操劳。” “哎呀,知道知道!我自小跟公子一块长大,这些都是做惯了的事,还用你说?” 湛卢不耐烦道,说完单手拎起食盒,从窗台上一跃而下,随口撂下句「走了」就要离开。 然而没迈出三步,他又想起了什么,回身道:“你的事我也会继续帮你想,只不过我记性不大好,可能要多想一会儿。想起来了就告诉你,你别着急。” “嗯。”凌萧点点头,“多谢……” 湛卢遂不再废话,扬了扬手转身离开窗畔,又轻身一跃,便在茫茫夜色中消失了。 凌萧去里间漱了口,净了手,又回到窗畔,拿起书册翻到方才那一页。 小小的兽头仍然在书页的右上角凝视着他,不算细腻的笔触,甚至有些幼稚,却勾勒出了他心底不可说不可碰的一块伤疤。 他掩在袖中的手腕上也有几道淡淡的疤,是他割破皮肤取血时留下的。 自从重伤昏迷醒来后,他曾数次将血液涂抹在戒指上异兽双目正中的黑晶石上,想确认那日自己看到的红光是不是濒死时的错觉,但都是徒劳无功。 无论他涂抹多少次,那只小巧的晶石都是死气沉沉,没有半分灵气,更不用提当日那一束耀目流转的赤色光芒。 为什么?难道那真是自己的错觉? 不会……那道光芒太真实了,他至今都能回忆起每一个微小的细节。他很确定,那不是他的幻想。 可为什么呢?难道非要在他濒死之时,这头异兽才会活转过来? 活转过来又能做什么?救他的命吗?真正「救」他一命的是沈重山,它就只是亮了那么一亮,仅此而已。 亦或是为了传信? 难道当年那个抛弃了他和母亲的人其实有什么苦衷,只能留下这一枚小小的戒指,期盼他能够循着戒指上的线索,找到他留给自己的秘密? 那他可真是选了个最曲折的路径——他生来不善解谜,连好奇心都少得可怜,把这个留给他,除了徒增烦恼以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可即便如此,即便恼怒不止,心底最深处还是有一个诚实的声音—— 是的,没有人不想弄清自己的身世,没有人愿意稀里糊涂地过一辈子。 他也是…… 所以,你究竟是谁? 无意识地旋转着食指上的戒指,他在沉沉烛火中陷入了沉思
第412章 你这个..... 小傻瓜! 自即日起,虞州的阴风细雨似乎商量好了一般,齐齐打起了休战牌。潮湿了这么久的天忽然晴爽起来,大日头竟然一连挂了几日。 湛卢果然依言告知了沈青阮,第二日一大清早,就有一大车新鲜的果瓜蔬菜送上门来。 凌萧沐浴着难得的日光,看着下人们将一筐筐菜蔬搬进小厨房,搬到最后,竟然在一个硕大的竹篓里发现了一条羊腿,两尾鲜鱼,和一只拔了毛,清理了内脏的鸡。 “等等……”他止住了小厮的动作,指着那只竹篓道,“这些也是你们大公子要你们送来的?” 小厮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回头看了看,点头道:“是呀,是大公子托湛卢少爷来传的话,还说鱼和鸡要跟上次一样的。咱们哪知道上次的是什么样的啊,还是特意去问了孙妈妈,才知道他要的是花鲢鱼和柴鸡。” 是这样……凌萧想了想,忽然微微一笑,不禁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了,把东西送进去吧。”他道,又抬头看了看天。算时辰刚刚辰正,一大清早就把晚饭都想好了,从前只知道这孩子嗜甜,现在看来竟是什么都嗜。 难得天气晴爽,他阴沉几日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伤口都愈合得差不多了,手上的绷带也拆了下来。 接下来几日他日间看书,下午不到申时就开始准备饭菜,日子也重新充实了起来。 湛卢每天一大早就会把当晚想吃的饭菜材料送来,晚上再心安理得地拽着自家公子过来蹭饭。 从最开始的一条鱼一只鸡就能心满意足,到接连三顿烤羊腿都不能尽兴的贪得无厌,一张巴掌小脸眼见着圆润了一圈。 在他的全力怂恿下,沈青阮来得越来越早,走得越来越晚。 就连赵菁芜和钟祈之也被那一晚鲜美的饭菜养刁了胃口,一个仗着表兄疼爱,一个凭借地理优势,每晚都过来蹭饭。 钟祈之多少懂点庖厨之道,左右能帮着切个菜,起个锅。 赵菁芜更是时不时带些山下店铺里新出的甜品小吃来加餐。只有湛卢每次都是两手空空。 如此白吃了几顿,他终于觉得脸上燥热,便成了后花园里的常客。 但碍不住花圃嬷嬷的惜花如命,疾言厉色,他只能在天色擦黑时溜进后花园,做起了采花大盗。 今日木芙蓉,明日野蔷薇,花香的淡雅混杂着饭香的醇厚,客院小小的柴房里每晚都洋溢着欢声笑语。 不知不觉间,六月已经渐渐到了尾声; 距离千觞节已经只剩不到十日的功夫,暑热越发重了,沈府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 众人心照不宣,然而来往照面时,却都能在对方的眉梢眼底看见一缕轻愁。 山上心事重重,山下也不轻松。 七月初七这个日子,在今年之前还只代表着一年一度的大节庆,东陵的千觞与江国的七夕同庆,烟花河灯,搭台唱戏,好不热闹。 而今年这个日子却像是套在脖颈上的绳圈一般,日子越近,绳圈就缩得越紧,要命的压迫感几乎能将人逼疯。 沈重山一大清早就觉得各种不顺,喝茶烫嘴,抱猫挠腿,甚至连衣裳都甚是不合身,衣领紧得像是要勒死个人。 门外又有府兵来报,他三两下将衣领扯松,心中暗道一准又没好事,嘴上不耐烦地喊了声:“进来!” 果然不出所料,府兵战战兢兢地蹭到屋里来,满脸惶恐,半卷的袖口上还沾着点点残血,对他道:“地牢里的那个人,死了……” “死了?”沈重山嚯的一下站起身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就在昨晚。” “那为什么现在才来报?” 府兵额头见汗,低声道:“来过了,可关侍卫说您睡下了,不好打扰。” “关侍卫?”沈重山怒发冲冠,爆喝道,“关勇!” 话音刚落,房门大开,一个七尺大汉从外面逆着光走了进来。 “老爷!”他拱手躬身一礼,动作干净利落。 沈重山顶着刺目的日光审视了他一眼,眼底隐隐浮现血色:“昨晚府兵来报,你为何拦着,不让他进门?” 大汉抬头看了他一眼,茫然道:“不是老爷自己说头疼了一天,好容易有了困意,不准人来打扰的吗?” 沈重山眯了眯眼:“命令是这样没错,但你就分不清轻重缓急吗?地牢里那个人我磨了多久,还有宁王殿下,他对那个人有多看重,你难道不知道吗?人死了这么大的事,我居然隔了整整一夜才知道,还真是多亏了你的体贴啊!” 听他言语不善,关勇面上这才闪过一丝惊惧,忙垂首道:“都是卑职的不是,耽误了老爷的要事,卑职甘愿领罚!” “领罚?”沈重山哼了一声,“我看你是该好好清醒一下了!你表弟的账我还没跟你算,现在又跟我来这一套。是嫌府里的饭碗浅了,还是觉得我这个当老爷的没本事,留不住你这尊大佛了?” “这……”关勇面色一紧,连忙屈膝跪了下去,“老爷明鉴,属下跟了您十几年,赤胆忠心,苍天可鉴。如此诛心之语,属下实在是当不起啊!” “猛哥儿……唉,这孩子打小就没了爹娘,跟属下一起长大,就跟属下的亲弟弟一般。您也知道,属下别的喜好没有,唯独喜欢喝两口小酒。 这酒后管不住嘴,一时兴起就跟他随口胡说了几句。不过请老爷放心,属下醉得再厉害心中也有分寸,跟他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之事。 猛哥儿大概也只是好奇,又加上他从小脑子就活泛,一来二去的,不知编了些什么故事出来……” “但他说的都那些做不得数的!”感觉到沈重山的气压突然升了上来,他连忙道,“他最多就知道点皮毛,听了去跟人吹吹牛,打打屁,关键的事他半点都不知道。山上那些人必问不出什么,老爷尽可放心……” 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关猛已经被宁王处理掉的事,还以为他仍被扣在沈府严刑拷问。 沈重山也没有告诉他实情的意思,只冷冷一笑,道:“放心?府里的规矩换了,我这个当主子的都不知道,你还让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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