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本王所知不错,这个姓在西南不算常见吧?”宁王道。 “是不常见,姓关的我只认识两个。除了他,还有我的一个近身侍卫,关勇。”沈重山道,忽然面色一紧,“该不会……” “金刚三力士之一,关勇。”宁王好整以暇地摇了摇折扇,“我过来之前遣人随便打听了一下,据说此人有个堂弟,好像就叫关猛。” “这……”沈重山登时傻了眼,“殿下是说……” “事实究竟如何,本王一个外人也不便多问,还是交由大人自己查证吧。”宁王不甚在意道,“只不过此人着实危险,本王未经你同意,已经私下将他解决了,还望大人不要怪罪。” “解决了?”沈重山愣怔地望着他。 “怎么?”宁王瞥了他一眼,“难道要放任他将大人的计划全盘托出,好让沈青阮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吗?” “这……下官不是这个意思。”沈重山忙道,“只不过事出突然,下官一时有些迷糊。可此事连下官都未曾发现,不知殿下是如何得知的呢?” “沈大人,要我说,你还是轻敌了些。”宁王轻轻一笑,“虞州是你的地盘,你掌权日久,自以为事事尽在掌握,反而被纷扰琐事蒙蔽了双眼。在有些事上,反倒不如本王一个外人看得清楚了。” “方才沈青阮强势地将那几人留下,我就觉得不妥。后来遣人去关押的地方看了看,正好就听到他受不住威逼,准备招供。” “准备?”沈重山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是啊……”宁王道,“关猛刚要说,审讯的府兵就打断了他,说兹事体大,要寻大公子过来同审。也正是如此,咱们才有了一丝喘息之机啊。” “那……关猛如今人在何处?”沈重山道。 宁王轻轻哼了一声:“人在何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再也不能背叛大人,耽误皇兄的大计了。” 沈重山怔怔地望着他灯下的眉眼,如此白皙纤细,如同上好的瓷瓶一般。 尤其一张玉面,美好纯善,如麋鹿稚犬。可那樱花瓣一般的双唇之间,吐出的却是令人胆寒的字眼。 “对了……”宁王不知他心中所想,又继续道,“说起皇兄的大计,不知大人这边进度如何了?前几日你托人递了封手书给我,说捕获了知晓内情之人。那人呢?招了吗?” “唉!”闻言,沈重山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起此事,下官真是惭愧不已!下官身为武将,十八般刑罚可谓是样样精通。可在她身上一一试遍了,她还是那副木木呆呆的蠢相,就好像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问她话她也不答,两只眼睛直勾勾的,就跟魔怔了似的,也不知听没听见!” “如此说来,就是还未吐口了。”宁王也轻轻拧了拧眉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望着沈重山,阴郁道:“沈大人,你要知道,本王此番南下虞州,所带的可不仅仅是皇兄的嘱咐,还有一道圣旨。” 闻言,沈重山也猛地抬起头来,与他眼风一对,立即垂下眼眸,双目不安地左右移动起来。 宁王轻轻一笑:“看样子,大人对圣旨一事并不惊讶,那对旨意的内容大概也有所猜测了吧?” “这……”沈重山原本没把他放在眼里,想着听了太子托他传的话也就散了。 却没想到此人年纪轻轻竟是一身手段,说话办事从容不迫,却又杀伐果断,有几次眼错不见,他险些以为跟前坐着的是太子本人。 听到他略带深意的问话,他动了动嘴唇,犹豫了一下,斟词酌句地开口道:“溯陵一事下官已有所耳闻,只是尚不清楚太子殿下的意思。听说弛虞氏满门被屠戮殆尽,乃是……出自殿下的授意?” “谣言。”宁王一摇折扇,干脆道,“皇兄岂是此等薄情寡义之人?大人既追随皇兄,就该信任皇兄的人品。上下不疑,勠力相辅,则大业可成。此一点,还望大人谨记。” 沈重山猛地一凛,抬眉扫视了他一眼,又垂下眼眸,拱手沉声道:“殿下良言,重山铭记于心。既然殿下如此说,那下官心中再不生疑。只是弛虞府的确遭遇浩劫,却不知是何人所为?” 闻言,宁王摇扇的手顿了顿,纤长的眼睫轻轻一抬,露出内里一丝锋芒:“此事尚在查,但皇兄一向看中西南,此番出此大事,皇兄被申斥不说,父皇也因此动了清理西南的心思。大人可知此举对咱们而言,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 沈重山定定地看着他,双目之中风云变幻,最后都被深潭一般的双瞳吸了进去。 “在殿下的大业面前,下官一人的安危不算什么。”他拱手沉声道,“纵使万劫不复,只要殿下还有用得到下官的地方,下官也定会不遗余力,万死不辞!” 闻言,宁王轻轻一笑,眸色又深了一层:“大人与皇兄果然默契,也算没有枉费他对大人的一番信赖。也正是因为如此,父皇的旨意我一直压着,没有当众宣读。” “皇兄的意思,如若沈大人能完成他的嘱托,弄清沈氏一族的秘辛,并将其收归门下,则大人便是他心中第一等的功臣。皇兄不仅这次会力保大人周全,日后也将更加倚重大人,视您为肱骨。” “但大人也知道,圣旨秘而不宣乃是欺君罔上的大罪。本王这可是拼着性命在为大人争取时间,还望大人也能急人之所急。一来在皇兄面前证明大人的实力,二来……也不致让本王太过为难。”
第409章 山下雨初晴,山上梦已惊 话越说越明白,到了这个份上,沈重山已经无话可说。宁王也不废话,把话带到了就又绕回到眼前的实际问题上来。 “沈青阮此人不是你能对付的。”他捏了捏眉心,单刀直入道,“要弄清沈氏秘辛,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你手上的这个人。究竟能不能行,有几分把握,大人不妨给本王透个底。” “下官无能……”沈重山惭愧地拱了拱手,“能用的办法都用尽了,可就是一句有用的话都敲不出来。她受了这几日的刑,又不肯进食,已经快不行了。殿下若不嫌地牢腌臜,不若随在下一同去看看。集思广益,没准能有什么突破。” “如此……”宁王短暂地沉吟了一下,颔首道,“那便请大人带路吧。” 沈重山打头,二人出得门去。却见阴雨骤歇,天光晴好,乌蒙蒙的云层中间竟然扯出了个大口子,露出一轮皎洁的明月。这在当下梅雨连绵的西南可谓罕见,二人不由驻足观看了一阵。 宁王微笑道:“拨云见月,好兆头啊。没准今晚真能有什么突破也说不定。” 话毕,他示意沈重山继续前行。二人没带随从,只提了一盏金瓜大小的风灯,顺着曲折的回廊向后院走去。 同一时间,几里外的殒剑山上却是一片灯火通明,原本已经睡下的人都被外间呼呼喝喝的吵闹声惊了起来。 有府兵来报,地牢遭人偷袭,原本暂押府中的沈重山家眷中丢失了一名仆从,看守的府兵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消息传到凌萧居住的客院时,众人刚把几大盘佳肴横扫干净,正挤在狭小的柴房中聊得热火朝天。 听下人来报,沈青阮第一个站了起来,二话没说,带着湛卢就奔去了前院。 凌萧本想跟去帮忙,却被门卫拦了下来,说是大公子走前的吩咐,让他务必留在房中养伤。 如此,他又默默回到房中。方才的欢笑声言犹在耳,不过须臾功夫,就只落得个冷冷清清。 虽然人没跟去,但心思早已飞到了前院的议事花厅。他在窗边坐下,就方才听到的细碎信息思量起来。 刺史府的家眷竟然在殒剑山上丢了,此事可大可小。但无论如何,以沈重山那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大概都不能善了。 如果找回来了——当然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此事还能有个解释。 但如若此人就此人间蒸发,那青阮不仅要继续寻人,同时加强安防,清洗内贼,明日还要给得理不饶人的沈重山一个交代。 单是想想,他的头就瞬间涨大起来。 忧虑不安了一晚,第二日午间他才悠悠转醒。外间的案几上放着一碗终于不再清澈见底的粥,里面还加了细碎的葱花和肉蛋。 他出去问了问,才知道早间沈青阮已经来过一次,见他沉沉睡着便没打扰,放下饭就走了。 院门口的守卫换了班,是两个生面孔。他随口问了几句前面的事,二人却都是一问三不知。 他觉得不放心,想要出去,两人却又态度坚决地把他拦住,只说是大公子的吩咐,莫要让他们为难。 凌萧想了一下,自己这样冒冒失失地过去,不但对青阮毫无助益,反而会让他替自己担忧,分他的心。 何况这件事还牵扯了沈府的内务,再清水的衙门也有几两龌龊钱,更何况深不见底的殒剑山。 青阮与他交好,却不见得希望他知道这些。这么想着,他点点头,又默默回到院中。 自己热了粥,吃了药,又在窗前一坐一日,将一十四部沈氏族史翻阅了小半,院门却始终未曾响过。 渐渐地,屋内的光线暗了下来。他放下书册,起身掌灯,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晚饭时分。 这个时辰,沈青阮是断断过不来的。寻常人家都是一到饭点就一家人围炉而坐,其乐融融。而如今百事缠身的沈府不能,身负重任的少家主就更加不能。 于是,凌萧又将书册翻过一页,顺着方才没读完的故事继续看了下去。 没过多久,手头这任神官的生平事迹还未看完,外面忽然传来一声极细微的动静。若不是他耳力过人,大概就当作风过落叶忽略过去了。 但奇怪的是,来人并没走院门,而是直接落到了院子里,就在堂屋正前方,接着脚步轻盈地走到他阅读的轩窗旁,毫不客气地「喂」了一声。 凌萧已经猜到来人是谁,所以并不惊讶,抬起头来对一脸寒霜的湛卢道:“怎么是你?” “什么怎么是我?”湛卢仍是一副被人拖欠了几百两银子的不爽模样,鼻子一翘,抬手将一个食盒放到案几上。 “公子那么忙,还抽出自己用饭的功夫,亲自去厨房盯着给你的饭食。你吃什么他便吃什么,你喝的喝……你河的河……你何……” 他皱眉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换了个自己舒服的方式道,“你有什么本事,让他这么为你操心?” 闻言,凌萧心下一动,目光落到桌案一角的食盒上,心里忽然五味杂陈起来。 他将食盒的盖子打开,就见里面照例有一碗粥,只不过换了口味,是生血的猪肝粥。旁边还放着两碗清淡小菜,都是笋尖,一品酸,一品咸。 记得昨晚一同用饭之时,他随口说起西南顶了不起的菜肴就是笋,先前在京城虽也吃过,但却远不如西南这边的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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